月二日,由監察廳組織的討伐軍從帝都出發。討伐廳的頭號大將今西,他麾下隸屬六個步兵師和兩個騎兵師,總兵力近七萬人。對付一個地方行省的叛亂,要出動如此龐大的軍團,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了,監察廳真正防備的還是巴特利背後的遠東軍。
帝都出兵的消息很快傳到瓦倫。聽說有數萬大軍正撲向巴特利,吳華嚇得臉都白了。他和瓦新只想博個頭彩,但並沒有準備以一省之力抵抗監察廳主力。
吳華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遊說,頻繁拜訪瓦倫要塞內的高官。紫川秀不肯再接見他了,他就天天去找林冰、白川、明羽等人哀嚎求救,聲聲哀切。尤其是白川,因爲吳華知道她是紫川秀手下最得信寵的大將,對紫川秀很有影響力,他就天天準時到白川的辦公室蹲點,弄得白川在自己辦公室都呆不下去了,只好逃到了紫川秀那邊。
“大人,你再不出兵,吳華就要把鋪蓋都搬到我辦公室來了!”
對巴特利的那幾個自作聰明的活寶,紫川秀可是一肚子火。他慢悠悠的說:“急什麼。讓他再跳幾天!”
“呵呵,大人,您好像對吳華有些不滿?”
“不滿?這話真是說得太客氣了,我是討厭他們!”紫川秀說:“明知不敵卻故意挑釁強大而殘暴的敵人,這不是無謀,這是犯罪。戰敗後。瓦新和吳華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了。但全省民衆卻要承受監察廳復仇的怒火。他倆是在用全省軍民地性命當籌碼來賭自己地前程!這種人,貌似忠義。實質野心勃勃、冷酷自私。我最討厭了!”
紫川秀猶豫不決,但部下可早下定了決心。在隨後的遠東統帥部會議上,遠東軍高層異口同聲:“增援!我們必須增援巴特利!”
林冰:“大人。巴特利行省忠於紫川皇權。不畏殘暴,這是真正地忠貞之士。我們應火速派兵增援!”
明羽:“既然我軍與監察廳必有一戰。那巴特利是個不錯地戰場。我軍具有主場優勢。後勤路程短,補給方便。”
卡丹:“我是不贊同主動開戰。但巴特利是第一個投靠陛下的內地行省,不救援的話,於陛下地威望有損。現在增援巴特利。這是被迫應戰,勢在必行。”
杜亞風:“大人。情報局跟各省總督和省長們都有過接觸。對我們派去地使者。各地督鎮都很尊敬,表示遠東纔是紫川家正統。但他們總是在強調這樣或者那樣的困難。說帝林地勢力還很大。所以還不能立即反正。下官認爲。支持巴特利,樹立一個光輝地榜樣,打一場勝仗。這樣也好讓各省督鎮更快的下定決心。”
白川:“如果放任巴特利不管,他們必然戰敗。勢必會被監察廳屠殺。爲了那裡地民衆,爲了人道主義,我們也該出兵。”
半獸人布蘭:“揍帝林!”
紫川秀茫然:“你們……該不會都收了吳華的紅包?”
雖然紫川秀很討厭吳華,但他畢竟不是美貌少女。一句“人家討厭啦”就可以當理由。作爲一個成熟的政治家。他還是得依利益行事。在這次會議上一致通過,將出動部隊增援巴特利行省。
紫川秀在會議上親自拍板了,由白川在遠東第二軍抽調若干團隊,組成一支三萬人地增援部隊前往巴特利。林冰本來想爭取統帥的位置,說:“秀川大人,殺雞焉用牛刀。這樣地小戰役。不必勞動白川將軍大駕,我去就好了!”
紫川秀堅決地不同意。開玩笑,讓林冰去的話,她肯定會想方設法地激怒監察廳。好把局部衝突變成全面戰爭地。
七八六年地八月十五日,白川率增援的先頭部隊抵達巴特利省界。行省總督瓦新親自趕往邊界迎接。瓦新總督抵達遠東軍營地時,已是落霞滿天的時分了。
向哨兵通報身份後,瓦新和隨從們就安靜地在門口等候了。這是個簡單佈置的營地,哨兵們也沒有阻攔他們地意思。從瓦新他們的位置望去。可以看到大羣的半獸人士兵正圍着篝火興高采烈的準備進餐。
瓦新觀察着半獸人士兵,看着他們渾厚地身軀和粗壯地軀幹,他暗暗讚許:遠東不愧是天下強兵。他們野戰兵的氣魄和殺氣,非經數年戰事無法歷練出來。看到遠東派出了這樣的強兵,再看看連綿數裡的營地,瓦新這才放下心來。他開始還擔心遠東軍只是派出些孱弱部隊出來敷衍了事,那自己真是要趕緊逃命去了。
幾分鐘後,營地裡大羣遠東軍官簇擁着一個身穿深藍色軍官制服的年輕女軍官走過來。瓦新趕緊迎上前搶先行下屬禮:“下官巴特利總督瓦新,參見白川將軍和諸位大人!”
白川連忙扶起了瓦新:“瓦新大人,你我都是紅衣旗本,我們是平級,您行這麼重禮我怎麼擔當得起?”
瓦新知道,白川的話完全正確——纔怪!理論上,大家確實都是紫川家地紅衣旗本。但實質上,作爲遠東王麾下的頭號心腹愛將,白川的名聲甚至就連南方沿海的倭寇都聽過。眼下,她統率近數萬大軍前來準備與帝林開戰,這樣地人物,自己敢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紅衣旗本?
“白川大人您莫要折殺下官了。您的前途遠大,怎可能屈居區區紅衣旗本呢?何況,白川大人您還是代表紫川寧殿下和秀川統領大人來的,按照以前的說法,您是欽差,下官等唯您之命是從!”
白川笑笑,也沒客氣推辭:“總督大人不必客氣。來之前。秀川大人已經給我命令了。我們是客軍,巴特利是您地主場。總督您也
沙場的老行伍。您可得多多關照我們後輩啊。”
“呵呵,不敢不敢。大人您客氣了。您有什麼需要,只管開口跟我們提就是了。”
寒暄過後,白川立即進入了正題:“總督大人,請問監察廳的人馬到了哪裡?”。
“正要向大人您稟報。叛軍部隊已經抵達奧斯行省。逼近了我們省界。叛軍大頭目今西坐鎮奧斯首府,親自督陣。他們的斥候目前已與我省守備隊接觸交戰了,遺憾的是,我軍未能取得上風。”
白川點頭,“未佔上風”只是瓦新委婉地說法,真實情況恐怕是吃了不少敗仗。不過這也是料想中的,地方守備隊對上監察廳的精銳,不敗纔怪。
“巴特利戰備情況如何?軍力和物資儲備可否充足?”
“大人。巴特利歷來是東南大省,在抗魔戰爭中,我省民生保存比較完好,物資儲備還算充足。我省有省守備隊兩個師,都是步兵師,大約一萬八千人。另外還有一個千人的騎兵隊。起義之後。我們在全省緊急徵召預備兵員,召集了約一萬新兵,只是這支部隊訓練不足,只能充當民夫用。”
“軍心士氣如何?”
瓦新尷尬的笑道:“這個。白川大人,您也是知兵地老行家,這事也瞞不了您。因爲害怕泄密,我們起義事先也不敢搞什麼宣傳。您知道,那些蟻民甚是愚昧。他們不懂什麼是大義是非,也不懂皇權正統的重要,所以……軍隊情緒現在確實有點亂。有些士兵現在還搞不清楚爲什麼要打仗,甚至有些人還以爲是我和吳華造反,信心不高。我們現在只能恐嚇他們,說監察廳的人都是禽獸,他們就要搶你們的婆娘燒你們的房子殺你們的爹媽,再不拼命你們全家都完蛋了。士兵們才勉強有了些鬥志。”
“這倒也不是恐嚇,據我所知,監察廳在林家那邊屠殺了五十萬人,毀城鎮數十,殺一儆百的事他們是幹得出來的。”
“正是啊!”瓦新連忙補充:“所以,我們期盼遠東天兵地到來,有如久旱盼甘露啊!你們到來,不啻於救了我們全省百萬父老的性命啊!”
白川微蹙秀眉:“總督,有一件事還得求您幫忙的。”
“白川大人,遠東天兵是我省父老的恩人,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就是了。可是糧草補給有些不足嗎?我們省庫裡面還貯存了不少,多了不敢說,三五個月還是夠用的。”
“總督大人思慮周到,準備充份。只是我所說請求並非此事。此次出戰臨行匆忙,我軍將士的旗幟、軍衣等物還沒備齊,希望大人您能幫我們補齊。”
瓦新一愣:大軍出征匆忙,爲兵貴神速,沒帶上輜重裝備那是常有地。但居然沒帶上旗幟和軍衣?這實在也太聞所未聞了。
“這自然沒問題。不知需要多少軍裝?旗幟樣式如何?還請大人您留下圖紙和樣式,我馬上組織工匠和織工開工生產,以免耽誤了正事。”
“不必重新生產了,請大人就拿庫存的巴特利守備隊的軍服和旗幟給我們就好了!數量嘛,我三萬將士每人一件就好了!”
瓦新愣住了:“難道……”
“總督,秀川大人有令,遠東軍參戰的消息,不許對外泄漏,違者軍法處置。這件事,讓您來負責落實了。”
說到最後一句,白川嚴峻地注視着瓦新,面若寒霜。
瓦新俯身鞠躬道:“謹遵統領大人鈞令。下官這就下令封鎖消息。”
七八六年八月十八日,在奧斯行省休整了兩天的監察廳平叛部隊向巴特利發動攻擊。在前期的試探性攻擊中,他們已經看出了,巴特利守備部隊戰力和士氣都不高。
“既然如此,速戰速決!”
一支部隊直衝行省首府,但在首府外圍的那達城,他們遇到了阻擋。這座城防並非十分堅固的城池竟出奇地難攻,憲兵的數次進攻都宣告失敗。守軍不但把他們給擊退出去,還出城追擊把他們趕出了數十里,討伐軍損兵折將,遭遇了開戰來的第一場慘敗。
今西聞訊十分震驚,他召集前線指揮官,仔細詢問交戰經過。
“那達守軍雖然也是巴特利守軍地番號。但他們與先前遭遇之敵截然不同。他們戰力極強,悍不畏死,而且極具主動攻擊精神,三五人就敢衝擊我軍大陣殺將奪旗後呼嘯而去。若非親眼所見,下官是絕不敢相信這樣的強兵會是地方守備隊的。而以爲是哪個國家的皇牌精銳軍。”
今西立即下令,部隊立即停止前進。他八百里加急稟報帝都監察廳,請求做出指示。
一個星期後,回覆到了,帝林只批覆了兩個字:“照打!”
今西無言。戰釁一開,後患無窮。但如果不打,後果更壞。統治地基礎來自於威嚴,來源於力量和恐懼。一旦監察廳表現虛弱,無力懲罰一個公開叛逆的行省,那連鎖反應會隨之而至,各省都會隨之換幟。
巴特利是多米諾骨牌的第一張,必須現在就把它給扶正了。
今西並不願與遠東軍交戰。一來這塊骨頭實在不好啃,二來他也不想傷亡太大導致雙方仇怨加深。既然知道那達城是由遠東部隊鎮守的——公開名義是“巴特利守備隊新編第四師”——那避開他們就是了。今西派兩個騎兵師繞過那達城,繞道進攻,但在巴特利首府的近郊,進攻地騎兵遭遇了一支強有力的阻擊部隊。他們的番號是“巴特利守備隊新編第五師”。
今西的命令簡單明瞭:“繼續繞道!”
但繞道依然被阻攔,騎兵們遭
巴特利守備隊新編第六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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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出現了“巴特利守備隊特種第一作戰旅”……
今西破口大罵:“區區一個地方行省居然養了六個野戰師和若干特種旅,遠東軍作弊也作得太過份了!”
眼見出現的遠東部隊越來越多,今西不得不謹慎。他意識到。對手並不是林家那種弱旅,也不是容易潰散的地方守備隊,而是能與自己旗鼓相當地強敵。必須以嚴肅地態度來對付。他重新將部隊集結到那達正面。認認真真地與對手打一場正規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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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路兵馬旗鼓相當。指揮官都是穩重而謹慎地將領,戰術同樣嫺熟。雙方都互相避免正面交戰。而盡力覓機打擊對方的側翼薄弱。今西看出了巴特利守備部隊是防禦方地弱點——當然是指真正地“巴特利守備隊——他專門挑守備隊駐守地陣地出擊,而且數次得手,取得了相當的戰果;而白川則看準了監察廳遠道而來。糧草不穩的特點,頻繁派出精銳騎兵截擊對方地運糧車隊和偷襲糧倉大營,也是收穫頗豐,逼迫今西不得不向後收縮以鞏固後方。。
“阻斷監察廳進攻線路,逼迫其無功班師。返回帝都。”
兩軍你來我往,但白川身經百戰,經驗更加豐富。她牢牢控制住了戰線,讓進攻部隊無法越線一步,戰局於是陷入了僵持。
七八六年的夏秋時節,時局便如那落下的樹葉一般飄忽不定,讓人眼花繚亂。
一月篡權奪位上臺的帝林政權,登臺之初便碰到了林家入侵地危機。很多人都認爲,根基薄弱地帝林無法應對這次危機,這次事件會令帝林政權徹底垮臺。但令他們跌破眼鏡地是,戰事僅持續不到半年,帝林便打了一個乾脆俐落的大勝仗,逼迫氣焰沖天的林家簽訂了停戰協議——雖然名義上雙方是平分秋色,看似打了個平手,但明眼人都看出了,是帝林打贏了。林家不但喪失了十幾萬精壯士兵,其東北邊境還被帝林以血與火橫掃一遍,損失慘重之極,還不得不放棄紫川家地西南領土。
八月初,帝林率軍返回帝都的。勝利後,他在國內的威望空前高漲。各地總督紛紛上表祝賀,帝都民衆舉行了通宵火炬遊行慶祝,元老會也發來賀信——不奇怪,元老們也不是死腦筋。現在眼看叛亂成功都快半年了,監察廳地勢頭蒸蒸日上。雖然地方上還有巴特利行省舉旗謀反的戰事,但大陸強國林家都被帝林擊敗了,沒人認爲一個地方行省地反叛能對監察廳如日中天地統治造成威脅。不少元老已在偷偷探聽帝林的生辰八字了,好看看他是否有開國天子的命格。
帝林從西南返回以後,每天緊鑼密鼓忙的就是爲自己篡位造勢。監察廳雖然人才濟濟,但多地是衝鋒陷陣地武將或者心狠手辣地審問官。要找能寫文章地筆桿子實在爲難。好在這世上永遠不缺蒼蠅、臭蟲和趨炎附勢的文人。盧真只是稍微放了點風聲出去。大羣有着專家、教授頭銜的文人們已蜂擁而至。
不消監察長大人費神。善體上意地人物多的是,學術界和評論界的風向陡然轉變,現在誰還討論斯特林地巴丹大捷或者紫川秀征服魔族王國地戰績那就真是太傻了,現在時髦的話題是西南大戰中帝林監察長大人如何力挽狂瀾地擊破了林家軍隊。打退了入侵,從而挽救了危在旦夕的紫川家——這場戰爭地重要性再怎麼估計都不過份啊!
有些聰明地文人更進一步。已經在討論“禪讓”制度了,他們煞有介事的說:“天下本無主。有德者得之,有力者得之”。又有文人出來寫捧腳文章,討論紫川寧地執政得失之研討,專門挑紫川寧任總長期間的政策來挑岔。從林家的入侵到元老會地罷會再到這幾個月監察廳的胡亂抓人導致人心惶惶,每個字都在暗示着:二十多歲地女孩。既無從政經驗又無從軍經驗,憑什麼擔當紫川家這一人口過億大國地首腦?
我們需要一個新的領袖,一個意志堅強、年富力壯。既有豐富的從政經驗又經受過嚴酷戰爭考驗地領袖。這個人是誰呢?大家不妨好好考慮考慮……
到八月下旬,在監察廳系統明裡暗中的操持下。帝都不管是官員還是元老都在異口同聲的嚷嚷了:“禪讓,禪讓!天下之大,有德者得之!”——其實帝林也不想把事情搞得這麼露骨。但時勢不等人,已經來不及潛移默化了。紫川寧被遠東軍接走了,隨時有可能站出來公開亮相。若能儘快完成禪讓儀式地話。那時部下們也完成了對新皇的效忠。即使舊主紫川寧出現。對自己政權地衝擊也不會那麼大。
但這時,突然發生地一件事打斷了帝林地步驟。
七八六年八月二十二日上午。駐紮在帝都城外的騎兵第一軍第五師的兩個大隊突然兵變。參加兵變的大多是士官生和預備軍官,人數多達兩千多人。在少壯派軍官地煽動下,他們殺掉了監視的軍法官。衝破了措手不及的城防兵,瘋狂的突入帝都。
戰鬥緊接着在帝都的各個街區上展開。“天誅,滅國賊,護皇權!”士官生們吶喊着,潮水般涌向中央大街。巨大地吼聲迴盪在帝都城上空。不少城市居民以爲是紫川寧率勤王軍打回來了,紛紛出門爲士官生們歡呼喝彩。
那天,監察廳高層恰好聚集在中央大街的總部開會。當警衛衝進來報告兵變時。高級軍官們集體失聲。大夥都眼巴巴的望着帝林,恨不得他立即說出:“大夥立即出城避難去!”
帝林鎮定地問:“目前出現了多少個部隊的旗幟和番號?”
騎兵第五師的番號。”
“帝都城內的各個部隊有沒有異動?”
“目前還沒得到報告。”
“傳令,監察廳直屬憲兵部隊接管城門防衛,另外加派一個大隊到總部增援。總部的防衛由今天的值日官全權指揮。現在——”帝林炯炯地目光望向衆人:“我們繼續今天的會議。”
就在沖天的喊殺聲中,監察廳例會繼續進行。儘管人心依舊惶惶,但帝林地堅定給了部下們極大的勇氣。在監察廳大門被撞翻的巨大轟鳴聲傳來時,幾個人不由自主的跳起身想要逃跑,但都被帝林威嚴的目光制止了。
“坐下。”監察總長的聲音很平靜:“敵人若進來,無非拿起武器一戰罷了,何必畏懼。”
會議就在沖天的廝殺聲中繼續進行。當會議接近尾聲時,廝殺聲也平息了下來。就在中央大街監察廳正門的街上,士官生們伏屍累累。他們大多是衝擊時被弩機射殺的,青色的白玉石階被浸了厚厚一層的血水。手持輕便弩的憲兵排成了散兵線,一路掃蕩倖存地殘兵。
但令監察廳吃驚地是,被掃蕩地殘兵裡,居然還有一位大人物。那就是中央軍統領文河。他被輕便弩箭射斷了腿。幾個忠心地衛兵扛着他一路逃。但在路上被趕來增援地憲兵抓住了。就在血水橫流的監察廳大門前。帝林見到了渾身血淋淋的中央軍統領。他倚躺在臺階前,一條腿斷了。。
知道文河必然是兵變地領頭人,兩個軍法官正在兇狠的審問着他。用皮靴又踢又踩文河地斷腿傷口。中央軍統領緊咬牙齒,低沉的呻吟着。臉色煞白,汗珠大滴大滴地滲出。卻是始終不發一言。
帝林在旁邊看了一陣。制止了軍法官:“行了。文統領是高級軍官。大家也是熟人,留點體面。”
他打發走了軍法官,蹲下身問:“何苦如此?”
他地口氣象朋友間地私下閒聊:“遠東軍就要打過來了。這點時間都等不及嗎?到時候裡應外合,不是更好嗎?”
文河閉上眼。過了好一陣。他才說:“遠征軍是我被你騙走的,害得寧殿下流亡遠東。這個窟窿,我要自己想辦法彌補。不想再給殿下和遠東統領添麻煩了。”
帝林默默的點頭。他能理解文河地想法。這種刻板的老式軍人始終堅持一個信念:我丟失地陣地,我要負責奪回來。忠誠。責任,職責。榮譽。寧死不退,這就是紫川家的軍人風格,當年的哥應星如此。方勁如此。皮古如此。秦路如此,斯特林也如此。甚至可以一直追溯到雅裡梅時代,代代傳承,年代久遠。卻依然令人尊敬。就是這種精神。支持着紫川家從一個地方軍閥成爲了大陸第一強國。
帝林掏出煙,給文河遞了一根,文河艱難地舉起血跡斑斑地手,顫抖的接了過來。帝林又給他點了火。
文河深深地吸一口煙:“說實話。帝林,要是今天我贏了。對你可絕不會這麼客氣。”
帝林笑笑,自己也掏煙點上,問:“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嗎?有什麼話要留下來地,我可代轉告紫川寧或者遠東統領。”
“代我跟寧殿下說一聲對不起……不過老子都掛了。把命都搭上了,也算對得起紫川家了!算了,沒什麼要說地了。”
“到時。安排你入聖靈殿,可以嗎?”
文河笑笑,象是牙疼般扯着嘴角:“聖靈殿,那是哥應星大人和斯特林大人這樣的聖人才夠資格去。老子這種犯錯的爛兵痞……帝林,你該不是誠心想糟蹋聖靈殿地?將來寧殿下還都時,我還得被趕出來,死了都不得安穩。在那裡,萬一碰到斯特林大人,他問我:‘文河,我把遠征軍交到你手上,你幹得怎樣了?可有好好保護好寧殿下?’那時老子還不再得羞死一次!帝林,肯幫忙地話,把我葬在東門外地我家祖墓那裡,這樣寧殿下光復還京時,我也好知道。”
帝林平靜的說:“好地,你放心。”
睜大血污的眼睛,文河笑着:“謝了,帝林!以前怎麼沒發現呢?你可真是個有趣的人,哈哈!可惜了,不能跟你交個朋友。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你可別讓我等得太久啊!”
帝林笑着搖頭,站起身:“等抽完這根菸,就送文大人上路。俐落點,別讓大人受罪。”
七八六年八月二十二日,文河統領平叛失敗,被俘不屈,在帝都中央大街被處決。聞訊後,紫川寧爲之落淚,瓦倫要塞舉喪,追認文河晉升家族統領銜——雖然帝林早就任命他爲中央軍統領了,但很顯然,無論是帝林還是紫川寧,大夥都沒把那個任命當回事。直到中央大街地那一刻,文河才真正被世人承認了他地身份。
監察廳事後調查,發覺參與密謀的軍官比原先估計的要多得多,幾乎整個騎兵第一軍的高級軍官都被捲入此事。只是他們中有不少人臨時猶豫了,沒能和文河一同起兵造反。
“當時參與密謀地旗本級以上軍官共有九人,他們來自騎兵五師、騎兵六師、騎兵七師和騎兵特種旅。他們本來約定是六月二十二日共同發動地,但那天只有騎兵五師的江華按照承諾行動了,其他部隊都一直在觀望中,他們想等大局已定再行動。殿下您威名顯赫,震懾宵小不敢妄動。這也說明我們已得天運。蒙天庇佑啊!”
哥普拉感慨道。在座地監察廳高層們不停的擦冷汗。大夥都清楚。這次大家能活命。真地是運氣好得不能再好了。誰也沒料到,文河竟能偷偷摸摸地組織起一場大兵變來,若不是那些軍官臨陣
騎兵第一軍兩萬多人突然涌進城來。能把整個監察.粉。
以前接手兵權時。哥普拉多少還有點顧慮。不敢做得太過份或者太露骨。但這次兵變後,監察廳豁出去了:事情既然已經擺明了,那就不妨做絕!
監察廳在整個帝都軍區展開清肅。參加兵變地自不待說。雖然沒參加兵變但事先知道兵變而不報告的。逮捕;同情兵變地,逮捕;與兵變官兵關係密切地。逮捕;部下有人蔘加兵變的,逮捕;上司參加兵變的,逮捕;與兵變官兵有親戚關係地,逮捕……
幾天時間裡。二十五名旗本級以上地高級軍官被逮捕,其中包括了功勳累累的老將斯塔裡副統領。方雲副統領本來也在逮捕名單上。但文河兵變失敗那天,他就悄悄地失蹤了。
六百多名軍官被逮捕,五千多名官兵被逮捕,他們的罪名是勾結叛逆,意圖不軌。憲兵們抓人抓得手都軟了,行刑隊日夜不停地處決犯人。官兵人人自危,卻是沒人敢稍發怨言。
兩個星期內。所有被逮捕將官和士兵都被悄無聲息地處決,帝都郊外的野狗吃人肉吃得眼都紅了。騎兵第一軍是紫川家自哥應星時期起就存在地皇牌軍,這支部隊參加了西線保衛戰、鎮壓遠東大叛亂、帕伊會戰、奧斯會戰、巴丹會戰等一系列戰役。一夜之間,這支爲國家立下功勳累累的皇牌軍已不復存在。
雖然名義上是整頓軍隊紀律,但軍法官們心知肚明,要清洗的對象就是那批至今仍愚忠紫川家的軍人。麻煩地是,這些正統軍官和士官往往也是軍隊的菁華所在。他們忠誠。勇敢,堅強,是士兵們敬仰和模仿地對象。這批人被清洗,導致了帝都軍區的氣氛空前緊張。軍隊憤怒地情緒就像熱鍋裡的油,表面平靜,底下卻是波濤洶涌。。
八二二兵變雖然失敗,但對整個時局的影響卻極爲深遠。監察廳極力封鎖消息,官方的媒體宣稱:“士官生抱怨伙食不好所以上街遊行,最後被疏導勸解回營了。”但是。目睹戰鬥的數萬帝都民衆的嘴是無法堵上地。通過民間地下渠道,兵變慘烈地真相被流傳出去,兩千三百五十一名志士的壯舉被編成了詩歌傳唱,而文河統領的壯烈更是令人黯然落淚。後人高度評價這位悲壯的軍人,稱:“文河統領地犧牲,喚醒了紫川家的復興。”
聞知文河的死訊和帝都大清洗的消息,遠東統領紫川秀脫帽目視西方天際,一夜未眠。
天亮後,紫川秀打開門,卻愕然的發現,門外靜悄悄地站滿了人。
紫川寧,林冰,明羽,李清,布蘭,卡丹,杜亞風。
軍人們身上地衣裳被露水打得溼漉漉的,紫川寧眼眶通紅浮腫,顯然是剛哭過。
大家目光對視,誰都沒說話,但紫川秀已經明白了他們的來意。
“卡丹,”紫川秀地聲音沙啞又沉重,像是溺水快死的人發出來的:“我記得,說過的,與帝林開戰不符合我們利益。”
魔族王國的前女皇玉容不動:“殿下,我也說過,並非所有事都要看利益的。帝林與所有人爲敵,他成爲了包括您在內所有人地麻煩。他不死,就永遠無法恢復和平,就會有更多的犧牲和流血。”
“爲什麼不能和平共處?”
“陛下您能把紫川寧殿下交給帝林嗎?”
紫川秀無語。
“戰爭不可避免。現在,我們對叛軍還有優勢,再過三年,監察廳會長成一個龐然大物,那時犧牲的代價更大。”
紫川秀垂下了頭。良久,他說:“再給我一個開戰的理由。”
卡丹深深一鞠躬,擡起頭時,她毫不迴避的直視紫川秀,眼中飽含着淚水:“陛下,求您復仇!爲了我們共同的朋友。”
明羽臉上露出了嚴肅的神情,默默的解下了軍帽。
紫川寧黯然抽泣,淚水滑落。
他們都是那段青春戀情的見證人,在那個美麗的夏天,俊朗的青年將軍與美麗的異國公主相識、相戀。雖然最終他們不得不分離,但就如彼此承諾的那樣,他們一生永不相忘,至死不渝。
紫川秀閉上了眼睛,忍受着心頭一陣又一陣傳來的刺痛。恍惚中,那個寬厚、堅定的身影浮現眼前,他在對自己溫和的微笑:“阿秀,你的前程遠大。”
一個偉大而高貴的人格,能給身邊的人以如此的影響。雖然離去,但他的身影依然無處不在。
“我們都只是凡人,不可能不犯錯誤。但有些錯誤,無論如何是不可能被原諒的,一旦犯了,糾正的方法只有一個。”
窗外的藍天一碧如洗,紫川秀回想的,卻是在那個寒冷的雪夜裡,那個孤獨而驕傲的聲音:“如果有那麼一天,當犯錯誤的人是我,我希望來糾正這個錯誤的,是你們。”
“大哥,二哥已經不在了。能糾正你的人,只剩下我了。”
他默默的轉頭望向紫川寧,紫川家的現任總長哽咽着:“阿秀哥哥……”
溫柔的望着紫川寧,紫川秀輕聲說:“我明白。殿下,我們在恭候您的命令。”
紫川寧聞聲一震,她不敢相信的望着紫川秀,明亮的眸子裡裝滿了震驚。當她回過神來,聲音都失去平靜了:“阿秀哥哥?”
紫川秀搖頭,聲音溫柔卻堅決:“在這裡的,是紫川家的總長和她麾下的遠東軍統領,總長殿下,微臣在恭候您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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