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流雪俯下身,丹脣微點,柔聲切切“呆子,我儘量輕點。”又是一股熱氣自耳朵眼透將進來,綿密悠長,哎,這妖女,臨了也不讓人安生。
隨着這股熱氣流遍全身,意識也變得模糊起來,雖感覺力量,精神,似乎連靈魂都大股大股流逝,卻絲毫沒有痛楚不適之感,全身暖洋洋的舒適到不想動彈,算這妖女還有點良心。
渾渾噩噩間,已經感受不到時間的流動,意識飄飄浮浮,似要乘風歸去。這下,終於可以魂歸故鄉了吧?
“呆子,有了你這迦福之心,那天星草與千機果也就沒用了,算啦,還是便宜你了,若你死了,那這世上可就少了一個我看得順眼的人啦。”耳邊有鶯鶯絮語,又是一股熱氣自耳朵眼鑽了進來,似在補充乾涸的精氣,修補殘破的經脈,嘴裡也被一股腦的塞進了什麼東西,一半極爲澀苦,另一半又極爲甘甜“呆子,這下你就死不了啦,我還要着急去救人,就不陪你了,若是被山中飛禽猛獸叼走吃了,你可不能把帳算在我頭上,嘻嘻。”
別走,我不要你救,我在心裡焦急的大喊,卻發不出一絲聲響,想將嘴裡的寶藥吐出來,卻已被她掐着喉嚨合着水灌進了肚。這妖女,動作真粗魯,嗆了我好幾口水,不對,現在哪是在意這些的時候,你給我回來,我要回家!
餘香嫋嫋,伊人已去,只剩下我在心頭無聲的吶喊。
“轟”如同旱地驚雷,在我腦海中嘭然炸響,我漂浮的精神、意識都被捲入了一個看不見的漩渦,不斷攪碎糅合,撕拉磋磨。一會螺旋式上升,一會又波浪式前進,我彷彿忘記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單純的隨波逐流,四處漂泊。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是生活在海里的一條魚,便屏住呼吸,過了許久,也不覺氣悶,於是我便真以爲自己是一條能暢遊大江大河的魚兒,歡快的在水裡打着旋兒。有時候,我又覺得自己是一隻稱霸藍天的雄鷹,揮舞雙臂,便有飄飄欲仙之感,於是我又把自己當做是翱翔天空的鳥兒,暢快的在空中盤旋...
我究竟是誰?深沉的黑暗逐漸寂滅了我的意識,迷濛中一個直覺告訴我只要這麼靜靜等下去,一切終將解脫,似乎這樣也不錯?
“轟”
“轟”
“轟”
整個意識空間都在劇烈震動,無數的紫色火焰從意識空間外急掠飛馳,於黑暗處轟然怒放,漫天紫焰紛飛中一柄紫炎利劍劃破長空,急速墜下,狠狠砸在包裹我的黑暗之中。儘管空間寂靜無聲,我卻彷彿聽到了刺耳的轟鳴,一下又一下,雖有黑暗阻隔,卻直指本心。
我疑惑的看着那柄利刃不知疲憊的與黑暗交擊,儘管徒勞無功,卻一往無前,即使粉身碎骨也決不放棄。我究竟忘了什麼呢,爲何它會如此急切的想要接近我?那奮不顧身的撞擊好似引燃了意識中的一道熱流,左突右衝,躁動異常,越來越劇烈,最後攪得整個意識都零散一片,可那股熱流還不干休,欲要脫困而出,與紫炎之劍匯合。冥冥之中有個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大,終於在整個意識空間炸裂開來:
“你忘了你的誓言麼?”
“你忘了你的誓言麼?”
“你忘了你的誓言麼?”
“你忘了你的誓言麼?”
......
誓言?什麼誓言?一點靈光驀然在眼前浮現,那是一張漲得滿面通紅的臉,上面又是猙獰又是熱血,放聲狂笑,直到笑出眼淚,最後又哭的像個孩子。
“這一次我要堂堂正正面對!”
“我不會再逃避,即使是死!”
“我絕對,絕對不會再次逃避!”
......
這就是我麼?這就是那個找回了驕傲,熱血以及憤怒的我啊,我怎能讓他再次從我手中溜走,讓逃避再次孤寂我的心房!意識終於復歸清明,無言狂怒。黑暗隨之如潮水般褪去,空間也瞬間坍塌。意識,不對,現在應該稱做元神也坐鎮丹田,周身光芒大放。
細細觀之,元神與我樣貌一致,心隨意動,如臂使指,卻只有三寸大小,懸浮於只有數方的丹田空間之中。意外的是,我發現紫火劍居然可以被元神收入丹田之內,那三寸小人卻握着三尺銀鋒,瞧來頗覺滑稽好笑,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這妖女,差點就又害死我!那兩味草藥應是極其難得的增強神識的寶物,於她當然可以當糖豆一樣隨便吃,於我不啻爲最猛烈的毒藥,若是沒有紫火劍關鍵時刻闖進來,恐怕我會當場迷失本性直至意識消散,那樣一來別說回家了,當個白癡只怕已是最好的結局了。
如今想來,那三名黑衣人肯定遠超高階,與飛星飛竹一樣已至宗師境界,如此寶物,誰能想到,最後竟便宜了我這個傻小子,當真是世事無常,不過這應該也能算因禍得福了吧?
這妖女,嘴裡真是沒一句實話!不是說沒找到這兩味神藥的麼,還以此來騙我的手絹,真是可惡!我心中碎碎念,元神也露出憤憤不平的神色,當真是有趣極了。
緩緩睜開雙眼,尺餘神光不受控制的自目中激射而出,激起地上大片土塵,這威力貌似還行?我心裡樂開了花,卻裝模作樣的表示要淡定,淡定。以後咱是不是也能稱得上神目如電了,嘿嘿。
神念飛掃間,方圓數百米內纖毫畢現,我能細細察覺到風的流動,花兒的搖曳,小草的顫抖,蟲鳴的波動...這感覺極是奇妙,彷彿這一小方世界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只是這神念消耗太大,不能長久維持。
體內雖感虛弱,但元氣尚存,經脈也被修補完好,只是雙腿還是使不上勁,該不會真的廢了吧?
“別叫了別叫了,我這就來犒勞犒勞你。”伸手摸了摸乾癟的咕咕叫的肚皮,看來當務之急還是先平息五臟廟的抗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