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在啊。”
窮奇握緊了王紫的手說道,這船速度很快,已經飄出了洛水港港口,風浪模糊了視線,視線中洛水港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點,可王紫還在憑欄望着港口的方向,看不出表情,也不說話。
“我也在啊。”蓮生緊接着弱弱的說道。
“唔,我們回去。”
王紫看了看小心翼翼的窮奇和蓮生,收起心裡那點落寞,再見會有期,不讓自己去想了,九幽有自己的事情,她不能總讓九幽這樣待在她身邊,她只是、太習慣了。
“好啊好啊,我帶路,我們的房間是、我瞧瞧,應該在二層。”蓮生跑着說道,對比着手中的房卡,在一層的盡頭衝王紫招手。
“就這樣走。”王紫本是要掙脫窮奇的手的,卻被窮奇握緊了說道。
王紫疑惑的看了看窮奇,卻沒有堅持,二人攜手而去。
船上外圍的走廊很寬敞,周圍有着很安全的結界,大船中央是兩排房間,一條走廊從中穿過,每隔幾個房間中間有一個精心佈置的休息室,休息室兩面敞開,一面朝內圍的走廊,一面朝外圍的大海。
此時開船不久,上了這條船就意味着前去世外域的名額塵埃落定,不少年輕男女匯聚在休息室中攀談,氣氛甚好,只是你來我往的這些王紫並不感興趣,路過那些休息室時,不少人帶着異樣的眼光和小聲的議論看着王紫,但王紫目不斜視,徑自穿過走廊來到一層的盡頭。
這船外表看上去極盡奢華,雕樑畫棟全不似交通工具,倒像是一羣緊湊精緻的建築羣,紅木製材處處彰顯着古韻和大氣,王紫和窮奇來到二層,蓮生興沖沖的在遠處叫王紫,已經找到了各自的房間。
走在中央的走廊上,不少視線集中過來,船因爲王紫的遲到晚走了一個時辰,不少人對王紫這個另類予以了關注,不管環境佈置的多優雅,那些或大家公子,或名門閨秀之人眼中的不屑還是多多少污染了這雅緻的環境。
王紫是不在意,窮奇卻殺心漸起,王紫說什麼做什麼豈是這些螻蟻可以議論的?若不是現在顧慮頗多,他非要一個個的挖出這些人的眼睛扔進海里餵魚!
被窮奇意味不明的眼神掃過的人,都心中一顫,眼神有所收斂。
“主人,你在這,我在那,隔了三個房間。”待王紫走近,蓮生笑着說道,把手中的一個房卡遞給王紫。
“嗯。”王紫點頭,正要開門之際,眼神卻突地定格在走廊的另一頭,眼眸睜大,露出些許不可置信,窮奇感受到王紫的異樣,也順着她的視線看去。
卻見盡頭的樓梯處,一人拾階而下,首先出現的是雪白的衣角,漸漸欣長秀雅的身形展露在衆人的視野中,雪白的錦衣外罩着一層薄如蟬翼的冰蠶絲外衫,寬大的雲袖上繡着栩栩如生的桃花,如風吹落了漫天的桃花瓣,紛紛揚揚的落下,腰間一抹鏤金腰帶,一半墨發用一根羊脂玉髮簪挽起,另一半披散在雪白的錦衣上。
那人隔着走廊望過來,一抹溫和的笑爬上玉顏,眼底的清冷盡散,盛滿了一抹倩影,那人拂袖走來,卻宛如自畫中而來,沿途的不少人驚歎於此人的風華,一形如美玉,笑比春風,舉手一投足貴公子風範盡顯。
“小紫,我好想你。”男子停在王紫面前,溫和的眼神專注的看着王紫,薄脣開啓,卻是說道。
窮奇挑了挑眉,放開了王紫的手,王紫卻是看着眼前的男子愣了半晌。
“我說,我好想你,好想你……”男子上前一步,伸手攬過王紫,耳鬢廝磨,輕聲重複,寬大的雲袖幾乎把王紫真個人都罩住。
“子、子謙?”王紫終於喚道,鼻尖纏繞着淡淡的藥香味,兩月未見,衛子謙竟完全變了模樣,不光是外貌,還有氣息,還有諸多深藏不露。
“小紫,不是兩個月,是修真界三十一年,仙界又四十二天,我未見你已有一萬一千三百七十二天。”
像是知道王紫在想什麼,衛子謙在王紫耳邊說道,低語的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抱着王紫的手收緊,他從未覺得時間如此難熬過,終於見到她,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此刻她只想,這輩子都不要再離開王紫身邊,再來一個三十一年,他不敢想象他該怎麼熬下來。
王紫反抱住了衛子謙,當真再見到了,只是她忽略了,他在鬼界和仙界匆匆而過的兩月,在衛子謙身上確實漫長的三十幾年,這麼久的時間,衛子謙怎麼可能不變?對於修士來說,三十年突破了渡劫期飛昇至此,他又經過了怎樣的成長?
“我本以爲要等你們很久。”王紫說道。
“你有等我、等我們嗎?”衛子謙有些激動的確認,溫和的雙眸帶着期待看向王紫。
“當然有,我說了要在仙界等你們的,若是等不到,我會回去找你們。”王紫說道,卻驀然看到衛子謙盛開的笑,帶着孩子氣的幸福,簡單的似乎只滿足於這一句話,王紫的心卻因此不規則的跳漏了一拍。
“不知羞恥!”
不知哪裡傳來的一句辱罵,帶着是個人都能聽出來的厭惡,這聲音不加遮掩,輕輕鬆鬆的打破了王紫和衛子謙之間溫馨的氛圍,王紫循着敵意看去,卻見斜對面的休息室中,一個身着湖色留仙長裙的女子坐在一個華麗的金藤面小姐椅中,斜着眼看着王紫,眼中充滿了敵意,她身後一左一右站着兩個年輕男子,剛纔那話就是這女子所說。
“水兒何必跟着這種人一般見識,消消氣消消氣!”一個男子安撫的跟那女子說道,那作態多屬奉承。
“纔多長時間啊,跟幾個男人不清不楚,大庭廣衆之下糾纏不清,真是世風日下!”另一個男子卻是應和着女子的話說道。
這明顯的針對王紫,先前有人私下裡說幾句也就罷了,現在可是當着王紫的面兒叫板,而且帶着不知從何而而來的敵意!休息室中的人見這幾人之間的氣氛微妙,都閉上了嘴巴等着看好戲,就連遠處的幾個休息室的人都探出神識來觀察,慈海之行剛剛開始,有點熱鬧自然好,也省的一路無聊。
聽那幾人說完,一路上飄進耳朵的言語也不少,這會兒才明白他們口中‘不知羞恥’之類的話說的是她,王紫慢慢退開衛子謙的懷抱,轉過身正視那脣帶冷笑的女子。
“不知羞恥?”王紫朱脣輕啓,神色淡淡。
“怎麼,覺得這詞不適合你嗎?”那女子說道,本是個靈秀的女子,這般神情模樣卻無端的讓人作嘔,端着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模樣,卻做着爲人不齒的妒婦模樣。
“我確實不知。”王紫卻是說道,伸手攔下了窮奇。
“竟然自己說自己不知羞恥,水兒仙子都給她留了面子的,是她自己不要臉,才渡劫期二層就想去世外域,今日還吃到一個時辰耽誤了大家行程!前去世外域的路程和時間都是精心規劃好的,若是這路上出了岔子誰負責?她嗎?哼!”
一個男子嫌惡的說道,那男子本是衣冠楚楚的模樣,但一雙腫眼泡看起來讓他整個人都充滿了奸猾,如此不留情面的話更是讓衆人爲他捏了把汗,真是敢說!沒看到那王紫身邊的幾個男子已經快殺人了嗎?
“她負得起起着責任嗎?一個渡劫期的女人,銘牌說不準是她哪個裙下之臣強搶來的!這慈海可是兇險南側,別以爲上了這船就萬無一失了,像她這樣的修爲,誰知道能不能堅持到世外域呢!”
“這船上可有三千餘人呢,沒準人家可以隨便勾引幾個爲其效命的男子保駕護航,照樣可以到了世外域呢!”
“真不知道看上她的男人是不是都是瞎子,論身段論面相論修爲,她哪點比得上我們水兒仙子!”
那幾個兩個一唱一和的男子終於說完,看到王紫這邊的人竟然毫無反應,說的話更加肆無忌憚起來,說完後看到那所謂的水兒仙子滿意的笑,兩人一喜,終於讓這水兒滿意了一次。
窮奇摩挲着手掌,暗黑的氣息滾動在血液中,他們說的每一個字都夠他們死一萬次了!窮奇斂眉,嚴重的殺氣翻涌,用盡了力氣雅緻自己嗜血的氣息和想要獸化的手,王紫不讓他動,他便不動,只是,這兩個人必死無疑了!
王紫一句句的聽完那兩個男子的話,沉如暗夜的眸子更加幽深,她向來不與世人相爭,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這些人身上,這世上沒事找事的人太多,她遇到的算少的,這二人連番侮辱於她她其實聽不出來,只是看到那兩具醜惡的靈魂,她就再也不想看第二眼!
“小紫……”衛子謙喚道,這兩個該死之人,就算不能當場殺了他們,也要讓他們吃些苦頭,可他剛有動作,就被王紫按住了手。
這時,那把玩着指甲的水兒突然看了過來,皺着眉看着王紫和衛子謙交握的手,握着扶手的手捏緊,身後那兩個見風使舵的男子,一看到水兒的臉色不對,立馬直起腰桿就要繼續罵。
“十九歲的渡劫期修士不能去修真界?八百歲和一千歲的地元期修士就有資格去?”
王紫放開衛子謙的手,邁步走向那間休息室,聲音平淡的說道,不同於一般女修士的着裝,王紫身着黑色勁裝,凹凸有致的身材,勁裝袖口和衣領處繡着精緻的暗紋,領口嚴實的裹着脖頸,讓一身冰冷的氣息多了幾分禁慾的味道,鮮少見的短髮,在這羣人中多少有些另類,怪的卻是那自成一個世界的氣質,隔絕了所有人的探尋!
王紫一步步走近,那本要開口說話的二人被噎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暗中聽着的人也在心中暗笑,王紫的確是十九歲的女子,這一眼看去便知,那兩個男子卻是一個八百多歲、一個一千多歲,只是仙齡才幾年而已,對比之下,王紫纔是萬中無一的天才!
“我身邊的男子我都不曾說過一句重話,你二人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
王紫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道,隨着她的話說完,一溜驚訝的眼神看過來,尤其是先前趾高氣揚的兩個男子,氣的伸出手跟得了羊癲瘋一樣指着王紫,王紫說的平淡,但那漸漸強大的氣場,每說一個字都好像天神一般俯視着兩個支部天高地厚的螻蟻!
王紫站在了那休息室中,身形完全暴露在衆人的視線中,當衆人看到那美得不像令人窒息的容貌時,此起彼伏的抽泣聲響起,頓時整個休息室的空氣似乎都稀薄了,無論從哪個角度都完美的不像話的容顏,世間竟有如此絕色?!
周身散發着巨人千里之外的清冷,衆人不由得想,如此高高在上不容人褻瀆的女子,方纔那兩個男子竟然那麼說,真是瞎了眼睛了!
“別說三千人,就是三千萬萬人,怎比得上他們一根頭髮?”
王紫又道,身上的氣勢漸漸強盛,猛地逼向那兩個男子,這是王紫的威壓!王紫竟真敢大庭廣衆之下出手,這然那二人驚訝之餘卻不得不運起威壓抵抗!
二人接招的時候不禁冷哼一聲,本以爲王紫只是出招猛而後勢漸弱,再加上王紫一人對兩人,不足爲慮,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王紫的威壓絲毫沒有漸弱的跡象,而且在迅速的加強,勢均力敵只持續了幾秒,那二人心中震驚之餘調用了全部的威壓!
威壓是一個人修爲累積到一定程度時沉澱的氣勢,也是一個人心性的度量,最關鍵的是一個人識海的強弱!一般來說修爲和威壓是成正比的,但外人絕對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王紫現在的威壓在什麼程度,也就是說,她的識海,遠遠超過了兩個地元期的人加起來的總和!
這太可怕了!一個渡劫期的人擁有深不可測的識海,如此強勁的威壓,小小年紀這般功力,在場的衆人跌落了一地的眼珠子!
沒過多久,那二人已經蹬蹬瞪的退後幾步,這如泰山壓頂般的威壓,他們堅持不了多久了!中間的桌椅粉碎了一地,半晌,之間那二人口吐鮮血,王紫若再不停止,這兩人抵抗不了王紫的威壓,到時識海重創,在這慈海之路上,他們定是沒有活路了!
“給我住手!”
一聲厲喝,緊接着一道遒勁的掌風飛來,打盡了三人對峙的氣氛中,對峙一破,王紫收回威壓,自始至終身體沒有挪動一步,也不像是經過一場以少勝多的威壓比拼,好像這滿地的木屑,不遠處狼狽的咳血的兩人都與她無關一般。
“竟敢在此處惹事,不把我等放在眼裡嗎?”
來人怒道,只見那人四十來歲的模樣在,方臉,此人名叫伍德厚,是這船上的負責人之一,修爲在地玄期,這等修爲在世外域不算什麼,但在這寫平均都在地靈期以下的修士中,那可是了不得修爲!他們想修煉到這個地步,最起碼還要幾百年。
伍德厚死死地皺着眉頭看向地上被一個女子震的吐血的二人,再看向王紫,卻暗暗驚訝於王紫身上的氣勢,心中突生‘此女子不簡單’的判斷,方纔在他的掌風送出後,幾秒之後這女子才收回了威壓,這意味着他的掌風並未對她的威壓造成影響!只是她最終收回了,如若不然,他豈不在這折了面子?
“前輩!是這女子不分青紅皁白要殺我二人,絕非我二人惹事,請前輩明察啊!”那地上的兩個人幾乎是跪着來到伍德厚面前,惡人先告狀。
“大家都是各大城池選出來的少年英才,上船隻是前輩也說過,循序交流心得切磋武藝,方纔這兩人氣勢洶洶的要找我家小紫‘切磋’,他二人一個地元期二層,一個地元期三層,小紫卻是渡劫期二層,切磋的結果如此,只怪你二人學藝不精,現在還敢勞駕伍前輩爲你二人費這些腦筋?”
衛子謙的聲音傳來,三言兩語將此事概括爲兩個不自量力的人找上王紫切磋卻輸不起,雪白的衣袂拂過,站在王紫身側,溫和的面容讓人不由得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
“果真如此?”伍德厚說道,對衛子謙所說的話已經信了九分,指引王紫和那二人的修爲擺在那,王紫不可能沒事找事去找兩個高過自己修爲的人拼威壓。
“不……”那兩人還想說什麼,卻被一人打斷了。
“果真如此,在下方纔目睹了全過程,這兩人咄咄逼人,這位仙子迫不得已纔出手。”
這時,一個聲音從側面響起,竟有人給王紫作證?不管是修真界還是仙界,每個修士最先學會的就是明哲保身,竟然有人願意在混亂的場景下爲王紫說話?
“剛剛啓程就發生這樣的事情,你二人去駕船室協助,五日後方可出來,此爲懲戒,若是再有類似的事情犯下,別怪伍某打開結界將其扔下船!”
伍德厚直接做了決定,厲聲說道,又看了一眼王紫,眼中有着探尋,隨即衝地上跪着的兩人說了句“隨我來”就拂袖離開。
這偌大的船沒有駕船室當然不合適,這船並非一般的船,而是一個上品仙器級別的法器,驅動這船的動力是靈力,但消耗極大,到世外域最起碼要四十多天,若是用靈石,估計一天就要十幾塊上品靈石,因此是萬萬不可能用靈石的。
這船上的三千人早被分配好了小組,分時間段去駕船室,將人體的靈力轉入船身,以此驅動船隻,這樣人體的靈力消耗極大,駕船室又直面危險的海面,若是有什麼突發狀況,駕船室是首先遭遇的地方。
好戲散場,那主導了這一場戲的女子卻是看都沒看那兩個被懲罰的男子,也沒對王紫展現的實力露出畏懼,反倒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衛子謙,只是衛子謙的眼神都放在王紫身上。
王紫向剛纔爲她說話的男子看去,卻見是一個身着天藍色長衫的男子,墨發高高豎起,面容俊逸,氣質清雋,衝着王紫展演一笑,頗爲開朗。
“在下諾晨,仙子好風采!”那男子拱手說道,大方讚歎。
“謝謝。”
王紫說道,其實這人是見過的,在洛水港的客棧中,那日向店小二打聽朱雀的人就是他,王紫又看向他身邊,果然見到了那日與他同桌的兩個男子,一人抱劍而立,一人低眸沒有看這裡。
“舉手之勞,仙子不必言謝。”諾晨笑道。
王紫點點頭,看向那低眸斂眉的男子,那日雖沒仔細看,但卻不是這般氣息,不知哪裡有些怪異,卻沒有細想,隨即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