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雖說躲過一劫, 卻是因爲畢竟有些歲數了,恢復力自然比不得年少之時,在杭州又停留了數日才穩定下來, 但是纔有些幾分精神就等不及要問問那日的情況了。
“慶桂和皓祥呢?朕記得那日不是抓到其中兩個人?可有查清楚是誰了?”乾隆帶着蒼白的臉色, 側躺在牀邊問道。
“這…, 皇上, 您的身子纔好些, 先不急着問話,那兩個人還被看守得緊緊的,不怕他們逃走。”那拉皇后臉色極難看地勸道。
“無妨, 叫他們把人帶進來,朕要親審。”乾隆搖搖頭, 堅持着道。
“皇上, 您…可要有心理準備…。”那拉皇后似有口難言地勸道。
乾隆起初雖然聽不明白那拉皇后的意思, 但一看到被壓進來的兩個人之一時,他頓時恍然大悟, 因爲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好兒子五阿哥永琪。
“永琪?!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結交叛黨來謀刺朕?”乾隆此時是氣得想吐血了。
“皇…皇阿瑪,兒臣也不想的,兒臣是一時被反賊所惑纔會犯下大錯,請皇阿瑪原諒。”永琪在牢房被關了幾日, 雖然侍衛們知道他的身份, 卻也沒敢放人, 頂多就是吃得好一點, 住得好一點罷了, 他自己也想不透那日怎麼會被搧動去刺殺皇阿瑪的。
“一時所惑?朕若沒記錯的話,這個人從咱們一出京不久就跟在你身邊了, 連山東災民差點驚擾了皇太后和皇后的事也是他惹出來的,你就真的這麼沒腦子,隨隨便便兩句話就能搧動你?”乾隆一臉冰霜地看着永琪,冷冷地問道。
“兒臣…兒臣…。”永琪着急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狗皇帝,沒想到你能養出這麼個蠢兒子來,本事不大心思倒是不小,我不過說只要殺了你,他就能當上皇帝,他居然也相信,又替我們做了內應,那日才能趁着你身邊沒什麼人時,讓我們鑽了空隙,可惜還是被你逃過這一劫。”蕭劍在一旁恨恨地道。
“你就是蕭劍?”乾隆的目光在極端狼狽的蕭劍身上轉了幾圈後,緩緩地問道。
“我是蕭劍,但是我還有另一個名字叫方嚴,當年因文字獄被你誅滅全家的方之航正是我的父親。”蕭劍滿眼恨意,傲然地回道。
“方之航?”乾隆聞言低頭想了許久,才擡頭嗤笑道:“朕記得當年你父親就是寫了反清之詞才被人告發而後入獄判罪的,難道朕還是冤枉他了不成?”
“哼!大清本來就是搶奪了漢人的地,難道不是嗎?”蕭劍不屑地說道。
“就算如此,大清歷經數朝,朝廷也未曾虧對百姓,難道你們用着反清復明的名號做的就不是傷害百姓的事嗎?若你真能不用一兵一卒把朕趕下那張龍椅,你現在又怎麼會跪在朕的面前?”乾隆冷笑一聲道。
“那是我蕭劍能力不足,若是可以的話,只要誅殺你一人,豈不是萬事皆休?!”蕭劍憤然地道。
“真是無知至極!你以爲殺了朕一人就能解決一切了?你別忘了朕還有子孫,皇室也還有不少人,難道你還能一個個殺盡不成?!”乾隆怒斥道。
蕭劍無言以對,只能氣憤地偏過頭看向別處,乾隆也不與蕭劍多做爭論,他再度看向永琪,道:“就憑你這點本事也想登上大位?”
“皇阿瑪,兒臣也是您的兒子,爲什麼就不能?如今放眼望去,大哥、三哥都無心於此,四哥有腿疾,您自是不可能選他,那自然就該由兒臣繼任的不是嗎?”永琪義正詞嚴地回道。
“你是什麼身份?論嫡,有永琮在,論長,有永璜在,就是沒有人也輪不到你這個混賬東西來繼承朕的皇位。”乾隆氣憤地說道。
“憑什麼?永琮他曾經犯了什麼錯,您難道忘了嗎?這樣的人怎麼足以擔負重任?皇阿瑪,您不能如此是非不明。”永琪急急地辯道。
“你真以爲朕不知道那是誰造成的?你難道沒想過,爲什麼唯獨你一人無封無爵地大婚後即出宮建府?就是朕不想在宮裡看到你這個不敬嫡長,不友兄弟的東西。”乾隆擡起手指向永琪說道,突然一股火氣上來,連連地喘氣着。
“皇上,您先休息吧,他們兩個等回了京再作打算就是。”那拉皇后連忙輕拍着乾隆的背,勸道。
“把人帶下去,好好看着,也不用什麼好吃好喝的,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乾隆也知道底下的人看着永琪的身份定會有所顧忌,才又加了這麼一句。
乾隆大概是有些心冷了,隔日又召來慶桂問了後續處理的情況,得知他和皓祥已經領人去把紅花會總部的根據地都清理了一遍之後,才安心下來,立時吩咐起程回京,本來皇太后見他氣色不佳,還勸着多休息幾日,乾隆卻執意回京,只安慰皇太后道:“這一路都是走水路回去,也沒多少折騰,皇額娘放心吧。”
皇太后無奈,只得勸衆人好生侍候着,那拉皇后連連照顧乾隆數日,自己也覺得有些撐不住了,只好召來舒妃和永常在和她一起輪番照料,等回到京城時,乾隆的傷勢總算是好轉七八成了。
前來迎接乾隆等人回宮的純貴妃她們都被乾隆蒼白憔悴的臉色給嚇了一大跳,也不敢多說廢話,讓人送了乾隆回養心殿,又召喚其他太醫看診,確認沒什麼大事後,那拉皇后又先陪着皇太后回慈寧宮去後纔回到翊坤宮。
紫鵑自然也是從茂倫那裡得知乾隆受傷的消息,心裡有些着急,擔心要是乾隆有什麼萬一時,那個繼任者又會是誰呢?只是等到她知道最新的消息時已經又好幾天後了。
“額娘,聽說這幾日您一直在找我?”茂倫在宮中忙了幾日纔回到家裡就聽到管家告知紫鵑日日來探問他回府的消息,便先繞到紫鵑的院子來問安。
“這幾日你都在宮中?皇上他可還安好?”紫鵑一看到茂倫就急切地問道。
茂倫看着一旁的丫鬟退下後,才點頭道:“幸好暫時沒什麼事,不過皇上沒事,五阿哥和那個蕭劍也不盡然都好過。”
“是嗎?皇上怎麼處置他們兩個?”紫鵑心裡一頓,不會又是輕輕放過吧?
“五阿哥圈禁阿哥府,蕭劍已經入了刑部大牢,過幾天就會處決,皇太后下旨把五阿哥去年才生下的小阿哥綿億連同側福晉索綽羅氏接入宮中居住,其餘侍妾則同五阿哥禁於府中,想來是有憐憫幼子無辜之意。”茂倫轉述了宮中幾位貴人對五阿哥的責罰和家眷的處置。
“哦…,皇上…真的沒事了嗎?”紫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怪怪的,不免疑惑地問道。
“…據我所知,應當還能撐上個幾年沒問題,再說看着皇上這幾日對永琮的態度,繼任之人九成九是永琮無疑。”茂倫微微點了下頭,回道。
“唉~,那皇后娘娘的反應呢?”紫鵑又問道。
“能有什麼反應?永琮從小在她身邊養着的,比起永璂、永璟一點也不疏離,何況永璂和永璟一則年紀太小,二則性情過於軟弱,目前的情勢,他們倆都不適合那個位置。”茂倫想了一下後纔回道。
“這倒也是,何況那拉皇后比起先前的孝賢皇后來說,對於權勢地位並不怎麼看重,更知道孰重孰輕。”紫鵑點點頭,附和道。
“但是按皇后在南巡那段時間的行爲看來,她是按着妳建議在做的,恐怕也知道了妳還活着的事,若是她想召妳進宮的話,妳要怎麼應對?”茂倫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問道。
“有什麼好擔心的?若皇后娘娘真有心想對我什麼不利,我也沒有能力拒絕,不說以前還是個和碩公主的身份時做不到,現在一個小小的平民百姓更不可能了。”紫鵑微微笑道。
“那…是要靜觀其變?”茂倫不經意地皺起眉頭道。
“嗯,不過皇后娘娘既然回宮了,那也該跟她提一提紫薇的事纔好,還是要拜託你去跟永琮說一聲,讓他去同皇后娘娘說一聲。”紫鵑又道。
“知道了,那若沒其他事,我就先回房去休息。”茂倫點頭應允後,便起身回房。
不久之後,夏紫薇被接回宮中住了一小段時間,皇太后和那拉皇后見夏紫薇確實已經和往日不同,便同意乾隆的提議,將之冊封爲多羅格格,指婚予騎都尉兼雲騎尉海蘭察。
乾隆三十年年底,夏紫薇總算是完成了終身大事,婚後與海蘭察亦是相敬相愛,雖然比起同時代的其他女子來說,紫薇的年紀已是大齡,不過幸好海蘭察本身就是家世薄弱,全憑自己的努力才換來這一身的榮耀,能夠娶妻已經是莫大的福份,倒也沒有看不起紫薇的想法。
紫薇出嫁後的來年就懷了第一個孩子,在此之前她曾悄悄地來過富察家一回,向紫鵑說了些感謝的話,然而臨去前卻似有些難言之語未曾出口,她略略擔憂地看了紫鵑幾眼,便又匆忙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