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紫鵑看到拎着兩隻活蹦亂跳的兔子提早回府的茂倫時,心裡就明白那隻鳥大概出現了,果然茂倫隨即在自己額娘一臉詢問之意的神色中說了永琪在圍場的跳脫行徑。
“額娘,兒子實在想不透,這個五阿哥以往雖然不怎麼有眼色,但也沒有不明事理到這種地步,他怎麼沒想過圍場四周戒備森嚴,爲什麼一個姑娘家會跑了進去?而且,還一點防備都沒有的把人帶到了皇上面前去?要是那姑娘是個刺客的話,他豈不是就被牽連了?”茂倫甚爲疑惑不解的問道。
“一個能和包衣奴才做朋友的皇子,你想期望他的腦子有多正常?一個敢在年輕寵妃的宮殿進進出出的皇子,你能希望他的思考能力有多清楚?”紫鵑不屑地說道,心想,這將來還會爲了一個女混混連皇子的身份都不要了,你能肯定這個人真的是個正常人?
“皇宮裡…還不曾養出這麼個有特色的皇子,兒子真是大開眼界了。”茂倫聽了紫鵑的話,嘴角一抽,似笑非笑地說道。
“那你就繼續大開眼界吧,對了,你郭羅瑪法怎麼沒回來?”紫鵑想着,每次有這種有趣的事,阿瑪都會第一個跑來跟她說的啊,怎麼今天還沒看到人影出現?
“太后娘娘還在行宮裡呢,所以郭羅瑪法留在行宮陪她老人家。”茂倫說道。
“哦…,好吧,你先下去休息吧,等昌倫回來了再一起吃點心。”紫鵑想了想,怕乾隆是先趕回來解決這個‘滄海遺珠’問題的吧?
乾隆此時在延禧宮裡,看着眼前昏睡的小姑娘,令妃早從永琪那裡知道這個姑娘很可能是皇上的女兒,又看到皇上一回宮就急匆匆地跑來關心她,心想這肯定是八九不離十了,於是在一旁淺笑着道:“皇上,這姑娘聽說在圍場那裡被永琪的箭給射傷了,永琪是個體貼的孩子,您都沒瞧見他擔心的模樣,不過,就是這孩子傷勢重了些,昏迷了兩三天,到現在都還沒醒呢,要不是幾位太醫都說她暫時沒什麼大礙,臣妾還真是擔心這漂亮的小姑娘會不會出什麼事。”
“太醫可有說她什麼時候會醒?”乾隆臉上滿是關切之意,問道。
“說是這一兩天就會醒過來了,皇上一路勞累,要不臣妾侍候您先到偏殿休息一下,等這孩子醒了再過來看她?”令妃體貼地問道。
“不用了,朕先回養心殿去,等她醒了再派人來告訴朕一聲。”乾隆說着就準備轉身走出去。
突然,牀上傳來一陣□□聲,昏迷中的姑娘顯然已經醒了,令妃很有眼色的急忙叫太醫進來看看,乾隆也停下了腳步在一邊等着太醫診完脈過來回話。
“回皇上和令妃娘娘的話,這位姑娘已經醒了就肯定沒什麼問題了,只是得好生休養一段時日才能真正痊癒。”太醫診視過後向乾隆恭敬地說道。
“朕知道了,先下去吧。”乾隆揮了揮手讓太醫退下後,又走向牀邊幾步,看着牀上的小姑娘。
小姑娘大約也感覺到有人在看她,怯怯地慢慢睜開了雙眼,她微弱地說道:“我這是在哪裡?我要見皇上,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他。”
“朕就是皇上,妳有什麼話要告訴朕的嗎?”乾隆嚴肅地問道。
“皇上?你就是皇上,我…想問你還記得當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嗎?”小姑娘怯懦地看向乾隆問道。
“夏雨荷?她是妳什麼人?”乾隆不經意地皺了下眉頭,又問道。
“她…她是我娘,她叫我來找我爹爹的。”小姑娘略略心虛地回道。
“哦?妳爹爹?妳娘有跟妳說妳爹爹是什麼人嗎?”乾隆顯然是有些不耐煩的神色,問道。
“有,我娘說我爹爹是當今皇上,皇上…,你真的是我爹爹嗎?”那小姑娘一臉冀望地問道。
“朕…。”乾隆正想開口說些什麼時,一旁的令妃已經接着說道:“唉呀!臣妾看這小姑娘眼睛鼻子都像極了皇上,那肯定是錯不了的,皇上,她十之八九是您的女兒,臣妾可要恭喜皇上找回了個格格。”
乾隆耐將要說出口的話收回了肚子裡,看了一眼令妃,然後又問牀上的小姑娘,說道:“妳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小燕子,我跟着我娘姓的。”小燕子向來在市井長大,根本不懂得大戶人家裡那些彎彎曲曲的事,直覺想着既然那個房裡的姑娘只有提到孃親,那肯定是跟着她孃親同一個姓的。
“令妃,小燕子就暫時放在妳宮裡養着了,等她傷養好了再做安排,朕先回去了。”乾隆彷佛認同了小燕子的話,也沒再說別的,轉頭向令妃吩咐道。
“回皇上的話,請皇上放心,臣妾一定會好好照顧格格,保證她能儘早康復。”令妃心裡一喜,認爲這是乾隆認可她能力的意思,於是欣喜地說道。
乾隆出了延禧宮後,卻沒有回養心殿去,而是令高無庸轉往翊坤宮去,那拉皇后見乾隆到來,微微怔了一下,很快又回神,規矩地行了個禮後,才問道:“我聽說皇上不是去令妃那裡了?怎麼沒直接在那裡歇下?大半夜的這麼折騰做什麼呢?”
“朕還真不想說呢,平日看那令妃也是個機靈的人,怎麼今天會那麼沒眼色?這皇宮裡的格格也是隨便就能認的,偏偏朕還不能說什麼。”乾隆有些氣憤的說,敢情…先前他根本沒有要認女兒的打算?只是被令妃的插話給打斷了。
“皇上也彆氣了,反正有和韻一個民間格格的例子在前呢,您之前不是老羨慕五弟能撿到那樣聰慧乖巧的閨女,說不定是老天爺看皇上一片誠心,才特地送了個女兒給您呢。”那拉皇后一聽就知道那個所謂的‘滄海遺珠’恐怕不是真有其事,但是,認都認了,君無戲言,只能這麼安慰乾隆了。
“還是皇后妳心思細膩些,不過,我想妳這宮裡的孩子也夠多了,既然令妃那麼有心的話,那孩子就養在她名下算了,這也算是擡舉那個孩子了。”乾隆聽了皇后的話後,心情顯得好多了,又想了想便決定了小燕子的身份。
“我倒無妨,可是那孩子究竟是什麼來歷呢?我聽永琮說她身上帶着您的手跡字畫,是真的嗎?”那拉皇后向來不隱瞞這些個小事,反正永琮當時在場也是實事,沒有什麼好不能說的。
“這個嘛…,十七年前,朕從承德奉皇額娘回輦後,曾接了急報稱說,南方很多地方水災、旱災頻傳,於是,朕就臨時和五弟去了南方,這回程時嘛…確實曾在山東濟南的一處民宅借住了幾日,呃~因爲剛好那家有個姑娘看着也是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朕便與她相談甚歡,誰知離去前一夜那家兩位老人家好心替我和五弟餞行,朕大概酒喝得多了,竟醉得迷迷糊糊的,等朕隔日一早醒來時,沒想到那家的姑娘居然睡在朕身邊,而且還…,後來朕捨不得她,才又多留了幾日,當時朕是有想過要接她進宮的,因此留下了一副字畫和一把扇子給她,又讓五弟留在那裡好生安排一番,誰知五弟幾天後獨自回來,竟跟朕說那女子她不願進宮,只想留在家鄉等朕有空去看看她就好,這朕也不曉得她怎麼想的,五弟勸了兩天,無可奈何之下只好隨她去了,朕當時還想着那女子是個有情有義的姑娘,卻又不是個想攀附權貴的,也想過有空時再去看看她的,誰能料到…,朕一忙竟就把她的事給忘了,這還一忘就十多年。”乾隆長篇大論地說着了一段,神色是極爲無奈又無辜,但仍覺得必須向那拉皇后說明原因,因爲他也沒想到當年一時的粗心大意,會惹來今日的是非。
其實,讓乾隆最不滿的應該是當年夏雨荷既然有了身孕,自己又沒說不接她入宮,爲什麼當時不尋人來京城報信呢?讓他的女兒白白當了十多年的私生女不打緊,而且生母還無名無份的,連想要替女兒安排個好的名份都難了。
“既然當年皇上也確實誤了人家姑娘的後半輩子,如今女兒都進京來找您了,您自然不能太虧待她纔是,只是…,這位姑娘該給她什麼名份纔好呢?”那拉皇后爲難地說道。
“這…還能給什麼名份?頂了天就是個多羅格格了,她又不比和韻,和韻那是五弟眼巴巴費了極大勁才認下的女兒,而且替皇家、替百姓做了多少事也是衆人有目共睹的,朕看…暫時就以固山格格的份例安排着吧,也不必太擡舉她,能認在一個妃子名下已經很不錯了,別的更不用多想,嗯…這些事妳還是讓令妃去費心就好了。”乾隆當真對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女兒不如想象中那麼見待,連名份給的都是最低的,不過想來,以後他會很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
那拉皇后看乾隆仍有些怏怏不樂的樣子,想來這個女兒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被皇上所欣然接受,便不再提起,換了別的話題和乾隆繼續聊着,而延禧宮這裡,小燕子的格格名頭已經被令妃給坐實了,只怕明兒個一早這宮裡上下都知道皇上認了個民間格格,而且還可能真是親閨女兒呢。
因爲乾隆離去前的態度讓令妃以爲這個格格肯定是讓皇上上了心的,她聯想到和親王爺當年認養在名下的那位和韻格格,如今也是堂堂的和碩公主了,又是皇太后和皇后跟前的紅人,心想若是這位格格能得了皇上的寵愛,那她也跟着能得到些好處纔是。
令妃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還喜孜孜地在那裡做着美夢,心裡又不斷盤算着自己現在名下已經有了兩個格格和一個阿哥,先前因爲生了七格格便升上了妃位,如今貴妃位上還空着一個位子呢,按自己的條件,若是有這個新格格的幫助,那麼貴妃之位當是垂手可得。
只是,如果令妃知道她迎來的不是福星而是催命符的話,不曉得會不會後悔今天的多嘴呢?不過,這世上可沒有後悔藥,尤其是對一個已經被權利矇住了心眼的傻子來說,她只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卻不會甘心懸崖勒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