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卓東來立於斷腸崖邊上, 俯視着,深不見底,只看見層層白雲, 飄渺霧氣, 他甚至, 看不到他的屍體。有那麼一瞬間, 他是茫然的, 在過去太多的歲月中他做夢都在想要用怎樣的手段鬥倒他,折磨他,現在, 人,居然就這麼死了?
複雜的神色是晦暗不明的, 或許, 連卓東來自己都不懂此刻的心境!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流水的死就像想一顆投入湖中的小石子,掀起的不過只是微不可見的漣漪罷了。
小龍女站在他的身後, 安靜地等待着他平復心情。
這樣的畫面,出奇的寧靜和唯美。
蝶舞悄無聲息地出現了,手裡拿着的一把被麻布包裹着的劍,那裹布正是小高當日所使用的。
她拿到劍了,然而, 蝶舞卻沒有按照流水所計劃的走,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聽話的人, 她的目的只是淚痕劍而已, 誰說她一定會惟命是從的?流水是想她拿到劍之後, 交給一個武功高有跟您卓東來有仇的人,比如朱猛就是一個很好的人選。
然而, 蝶舞不這麼想。卓東來有多緊張淚痕劍,她心裡可清楚了,有關淚痕劍的傳聞她也知道!當日,僅一招就傷了小龍女,甚至險些要了她的命,可見淚痕劍的傳聞不是虛的!這把劍對她還有更爲重要的意義,她自然不可能聽從流水的遺言。
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爲何,詭異的念頭隨着衍生,蝶舞甚至來不及細想,身體就已經自覺自發的出手了!見二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蝶舞雙手猛力地往前一推……
真正會跳舞的女子,無一不是身輕如燕,蝶舞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突如其來的殺氣令小龍女迅速拉過處於懸崖邊上的卓東來,甚至連背後的黑手都沒有看清。只見一白一紫的身影越過蝶舞,眨眼的功夫已在一丈之外。
兩人已身在斷腸崖的入口,小龍女與卓東來遠離的懸崖峭壁的邊緣。“是你!”繡眉扭在一起,一記眼神,小龍女臉色大變,顯然她認出了她手裡的劍。“淚痕劍在你手上?”
“很意外嗎,卓爺是不是也忘了,你是他的義子,而我是義女呢?義父臨終重託,蝶舞怎可違揹他老人家的好意呢?義父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在下面肯定很寂寞呢,不如,你去陪他吧!”緊緊抱着淚痕劍,那是她最大的籌碼。
見卓東來危險的眯起眼睛,蝶舞心裡直髮冷,故作鎮定道:“淚痕劍就在我的手上,現在,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
卓東來笑得令人膽戰心驚,語氣溫柔得就像是對情人的愛語,然而熟知他的人很容易就捕捉到其中的冰冷和殺意。“蝶舞這話,可是跟我說的?”
“自然是你。”蝶舞以爲他們是怕了她懷中的淚痕劍,頓時又了底氣。“我要跟你談條件。”
卓東來眉一挑,雙手環胸,不置不否道:“捨得捨得,有舍必有得!你想從卓某這裡,得到什麼呢?”
小龍女可記得,上一次她所謂的“條件”,就是要卓娶她呢!
蝶舞不蠢,她跟卓東來早已撕破了臉皮,嫁給卓東來,已經是永遠都不可能的了!看着事情的發展越來越脫離預期的軌道,看着小龍女步步緊逼倒轉局勢,她知道,她敗了,徹底的敗了。
不但是失敗了,而且還要承擔隨之而來的後果。任何人都可能忽視她的參與,唯有一個人,一個眥睚必報的人——卓東來!三天前,豹分明就是看見她了,卻遲遲不見行動,可見卓東來必定另有打算……
“我的條件很簡單……”
蝶舞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卓東來給打斷了:“這次,你算計卓某的事,就一筆勾銷,既往不咎?”
小龍女凝眉,冷若冰霜,眼神是那樣的諷刺,她倒是打的好算盤!
“沒錯,只要你不爲難我,我就把淚痕劍給你!卓爺的命換蝶舞的命,應該很值的吧?”蝶舞莫名開始緊張,因爲卓東來的不表態,也因爲小龍女的敵視。吳婉那女人已經完全沒有用了,現在根本幫不了她,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的命換我的命……哼,龍兒,這話聽着很是刺耳呢,是不是?”卓東來先是呲之以鼻,他的確不屑於跟蝶舞比較。
小小的一記眼神,小龍女便已然心領神會!
那道飄忽的白影嚇了蝶舞一大跳,當下就反應過來了,這是要奪她的淚痕劍呢!蝶舞頓時惱羞成怒,哪裡還顧得了被廢了武功的自己如何是小龍女的對手,想也沒想就刺向小龍女,拼死就是這一搏!
這下,她發現不對勁了,縱然自己沒了武功,但是淚痕劍的威力還在呀!上回,明明不是這樣的!蝶舞不信,再次揮劍砍向小龍女!
白綾重重的擊在劍身之上……只聽“哐當”一聲……
蝶舞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斷成兩截的劍。
就在這時,司馬超羣一行人過來了,在人羣中的小高面色一窒,隨即是一抹苦笑,看向蕭淚血,原來,他所言真的是對的。
“這劍是假的。”小龍女細細查看着,此劍還算鋒利,算得上是上品,但比起淚痕劍差遠了,更重要的是,沒有那滴淚痕。“真正的淚痕劍呢?”
卓東來倨傲地望着挫敗的蝶舞,以她膽敢有恃無恐的跟他談條件,定然是不知道淚痕劍是假的。“想來,是被人給掉包了吧?”別是流水到死還陰了她一把吧。
被點中穴道的蝶舞,全身僵硬的立在哪裡,眼眸中全是不信,只聽她嘟喃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不,不是流水,不是流水,是……小高?”靈光一閃,蝶舞猛然想起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人,奈何她背朝着衆人,壓根就看不見高漸飛。
高漸飛主動的站了出來,直直地看向卓東來審視的視線:“淚痕劍,是她找我幫她去取的,爲了證明一些事,所以,沒有事前跟大家說。”蝶舞就是沒有被廢掉武功,以她的輕功和內力,也斷然沒辦法堅持抵達谷底,所以,是他在寒潭中取的劍。
“你怎麼?”蝶舞錯愕,他現在應該還沒有醒啊!
踱步到蝶舞的身邊,小高透過她好像在看什麼人:“你又利用了我一次,那盞茶我沒有喝!”如果,她肯誠實的告訴他她的難處,他會幫她的,真的!
小高的失望,令蝶舞更加的憤憤不平:“我利用你,你又何嘗不是在利用我?我知道,你也想拿回淚痕劍,所以才順勢推舟的吧?”
強詞奪理!小高不再理會她,走到了蕭淚血的身邊。蕭淚血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了吧!
卓東來瞥見了蕭淚血的小動作,看來小高的作爲是他授意的了,那麼,淚痕劍現在就在蕭淚血的手上咯?
將蝶舞交給豹,局面整個大反轉,變成兩兄弟的對峙了。一個要毀掉淚痕劍,一個要守護淚痕劍,帶着它遠離塵世,從根本上就是兩條背道而馳的路。
而顯然,蕭淚血已經知道他的目的。
“我會把淚痕劍藏在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蕭淚血如此說。
卓東來卻笑了,反問:“世間有這樣的地方麼?換作是你,你會答應嗎?”
蕭淚血找不到反駁之詞,他也能理解卓東來如何會非毀掉他不可,雖然只是爲了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淚痕劍,畢竟是爹一生的心血……”
“是啊,一生的心血……爲了這所謂的心血,可以不顧兒子的性命,可以將徒弟逼入絕境,所有的悲劇都是爲了這所謂的心血。”對於那個未曾蒙面的父親,卓東來是半點好感都沒有。
“你就這麼肯定,那個孩子,指的是你麼?”跟卓東來不同的是,蕭淚血非常尊重自己的父親。
小龍女不贊同地望着蕭淚血,冷漠地說道:“因爲淚痕劍,所發生的悲劇難道還不夠多嗎?還是,你非得在卓身上試一試才甘心呢?對了,你的身上也流着蕭大師的血,不如你先試試看吧!”
“如此甚好,如果真如蕭大師所言,那嚐到你們的血的淚痕劍上的淚痕,說不定會消失呢!”林朝英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
人人都當林朝英是打趣之言,鮮少有人注意到她話中的認真。卓東來聞言黑眸一沉,正欲說什麼,蕭淚血表態了,毫不含糊,他還真聽進去了。他在乎他的父親,也在乎手足。
長滿老繭的指尖,輕輕地在鋒利的劍上劃了一下,說來也詭異,流出的鮮血迅速被吸收,就好像淚痕劍上長着一張人的嘴巴似的。
淚痕劍沒有任何的反應,蕭淚血緊皺眉頭,難道就真的這麼邪門,非得毀了它不可?蕭淚血將劍遞給卓東來。
卓東來一頓,劍拿在手上,那刺骨的寒意令他險些就握不住劍柄。這淚痕劍,當真是邪門得可以!
衆人瞪圓了眼睛,小龍女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幾乎是屏住呼吸地等待着結果。
林朝英在一旁涼涼地說道:“口子劃大一點兒,手指那點兒血不會死人的。”
鮮血順着手指滴落,嘀嗒、嘀嗒、嘀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