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寧搖搖頭:“我已經退出靈門之爭,成爲一個局外人,不問任何門派的興衰,唯一的願望就是抓住逆徒,洗刷平生恥辱與罪孽,即使陳宗陷於絕境,我也不會出面。”
浩然一怔,聽他的口氣真的置身事外,與陳宗徹底脫離了關係,不過心裡還是有些疑惑,陳宗畢竟是他的師門,怎麼可能說斷就斷?仔細看了陳寧幾眼,微笑道:“老哥不要誤會,小弟沒有其它意思,只是誠心向你請教。”
輕輕嘆息一聲,叫苦不迭:“自從逃出萬靈城,爲了避開各宗的追殺,我們天葉宗、和平聯盟不敢聚在一起,逐漸向兩洲的邊遠地區分散遷移,隱姓埋名,大草原距萬靈城太近了,現如今剩下數百人留守唉,不瞞老哥,我們的人數雖衆,實力卻小得可憐,缺少真正的高手,根本經不起大風大浪,在這亂世之中,能夠倖存下來已經是天大的奇蹟,想返回家園難,難,難!”
陳寧嘆了口氣,頗爲同情的看着浩然:“我知道你們的難處,萬靈城的動亂波及了全靈界,現下的紫華羣雄迭出,靈區與靈區結盟,形成一個個龐大組織,單個靈區、單個聯盟很難生存。”
浩然苦澀的點頭:“老哥明白就好,紫華已非從前的紫華,這一次的動亂也與以往不同,形勢瞬息萬變,小弟在外奔波了數百年。親眼看到各大勢力由小變大,比如除霸盟、萬山盟,這些組織已經成長爲龐然大物,豈是小小的天葉宗、和平聯盟所能比擬。”
陳寧目光一閃。凝視着下面的委羽嶺,神情相當複雜。
浩然掃視這座大洞天,意味深長地問道:“老哥以爲,除霸盟與上五宗相比,誰的實力更強?誰能代表紫華的未來?”
陳寧愣了一下,沉默片刻道:“我大略估算了一下。除霸盟吞沒萬山盟之後,擁有靈區五十萬,靈師過億,縱橫四十億裡,絕對是有史以來最大的組織,要知道陳宗超過陳宗體系的十倍,而且抱成一團。”
浩然插了一句:“這只是現有的地盤,擊潰了萬山盟。無人能擋住他們的腳步,一統炎洲指日可待,不,現在說佔據全洲爲時過早,包攬南半部炎洲倒沒問題,再經過長期演化,未免不能合爲一宗。”
偷偷一瞥陳寧,陳寧頗爲動容,浩然繼續說道:“如今的炎洲,已經被各大勢力瓜分,贏洲也差不多,大魚吃小魚,最終能留下來都是鯨魚,當然,某些勢力的背後有大宗的影子,萬山盟就是其中之一。小弟越想越心驚,用不了多長時間,和平聯盟再沒有生存的空間。望老哥能指點一條生路。”
陳寧苦笑一聲,道:“說實話,我畢竟負責陳宗的外圍數萬年,對三洲五島的情況比較清楚,一路上曾經想過這個問題,也許紫華真的變天了,這是大勢所趨,任何人無法逆轉,不可能恢復以前的秩序至於你們,若干小門小派湊在一起,前途比較渺茫,沒有根基,沒有空靈,很難站穩腳跟哦,你的那位大長老呢?”
浩然脫口而出:“大限已至,不知跑到哪裡閉關,等待成真的最後一刻。”
陳寧呆了呆,不經意的流露出可惜:“可惜啊,如果大長老在的話,應能再兩洲佔據一席之地。”緩緩轉過頭來,目光清晰如水:“我對萬山盟一無所知,但是可以肯定,橫霸天的背後有幾個強大的宗派。”
浩然訝道:“幾個?”
陳寧點點頭,很嚴肅的說道:“如果在以前,陳宗的可能性最大,但是我已經退出,陳和師兄壽盡,陳平師兄應劫,陳宗實力大損,現在是自保有餘,平定兩洲有心無力,況且據我所知,陳宗沒有此類計劃,所以我估算,十之八、九是其它大宗聯手。”
在這個大行家面前,浩然不敢藏拙:“雲宗、王屋、扶桑、方丈,也許還有滄海、逢丘、崑崙,也許還有其它洞天福地。”
陳寧神色凝重:“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有三到五個大宗,萬靈城僵持不下,只有先控制兩洲,不,或者通過這些勢力,消耗對手的實力,比如委羽,最終摧毀陳宗,重建自己的新秩序,大概連”遲疑了片刻,苦笑道:“大概連上五宗的位置也已經暗中分配。”
消滅陳宗並不奇怪,幾乎所有大宗都有這個想法,分配上五宗的席位倒是比較新鮮,浩然心念一動,忽然想起了木虛的忠告,難不成木虛也是此意?
陳寧自顧自的說道:“靈界無邊無際,三洲幅員遼闊,但是真正的精華再萬靈城,老弟在外地難成大氣候,還不如潛回萬靈城,也許這是最好的出路。”
浩然一驚,這席話與木虛不謀而合,當即正容拱手:“老哥說詳細點,小弟愚笨,難以理解其中的奧妙。”
陳寧用自在的眼神看着浩然,想了想笑道:“道理很簡單,那些大宗爭來爭去,形勢穩定下來,留下來的都是最強者,你再也沒有機會躋身上五宗,只有等待下一次動亂,呵呵,你肯定等不到那一天。”
浩然恍然大悟,一拍腦袋:“明白,明白,兩洲再怎麼亂,總體形勢還在他們的掌握之中,我不能冷眼旁觀,必須未雨綢繆,聯合其它大宗,形成另一股勢力,不過”明顯猶豫了片刻,苦笑道:“我的修爲太淺,和平聯盟實力太弱,很難入他們的法眼。”
陳寧感嘆道:“在這亂世當中,實力決定了一切。所以我上次勸你暫時不要入城,五百年後,你跨入空靈的那一天,纔有資本與他們平起平坐。”輕噓了一口氣。眼中冒出一絲奇光,會心的笑道:“不過,你的修行速度超出我的想象,運氣好的話,兩百年內可五行齊全嗯。兩百年。最快一百年,時間來得及。”
浩然誠懇的說道:“謝老哥提醒。”
陳寧擺擺手,微笑道:“謝就不必了。陳和師兄說得對,陳宗老朽了,已經不可能擔負領袖的重任,應該注入新的血液呵呵,別害怕。我這是肺腑之言,沒有半點惡意。”
浩然舔了舔嘴脣,稍有尷尬,自己這點野心並不算隱蔽,從組織和平聯盟開始,許多人就看出苗頭。
陳寧神色柔和,沒有絲毫惱怒:“這些年來,我一邊遊歷各地,一邊回憶前生往事,頗有收穫,陳宗日暮殘陽,死氣沉沉,已經阻礙了紫華的發展,陳平師兄的輝煌只是迴光返照,並不能挽救陳宗的衰敗,陳靜師弟接任更是加快了衰落呵呵,這不是嫉妒,對於我來說,自從脫離陳宗。宗主之位已經失去了吸引力,名氣、功德只是身外之物,沒什麼值得追求的。”
浩然大爲驚訝,陳寧的語氣出奇的平靜,臉上散發出聖潔的光華,淡淡的,隱有出塵之意,由此可見,經過青浮之變、宗主之爭,他真的堪透了紅塵,道心突飛猛進,唯一的障礙就是青浮,只要突破最後一點心魔,有可能立地成真。
陳寧淡笑着,如今的他,已經超脫了狹隘的門戶之見,從一個更高的角度看問題:“想爭霸天下,首先要拋開以往的恩怨,任何門派都有可能成爲盟友,但是你記住兩點,一是五島,千萬不要讓他們入城,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沒有人能控制他們,其二,儘量不要與陳宗爲敵。”
浩然更是詫異,隨即欣然,陳寧的經驗何等豐富,絕非信口開河。
陳寧說道:“各島都是一族,不過也有門派之分,內部矛盾很大,只是凝聚力強一點,有共同的族長,他們天賦異稟,實力雄厚,從上古時期開始就野心勃勃,陳宗經過長期努力,各個擊破最終定下來秘密協議,嚴禁五島參與兩洲事務。”
浩然眉頭緊皺,徐徐道:“他們賊心不死,眼看陳宗勢衰,現在都在蠢蠢欲動,扶桑、方丈最爲囂張,直接大規模進城。”
陳寧點點頭:“他們一直在等待,等待陳宗勢衰的那一刻,現在時機已到,所以纔有恃無恐。”頓了頓,露出神秘的表情:“錯,他們錯了,陳宗的底子太厚了,無論怎麼衰落,十萬年內還是實力最強的門派,我敢肯定,扶桑、方丈有去無回,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呵呵,你不信?”
啊好哦人摸了摸下巴,搖頭道:“不,我信,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陳宗的實力絕非表面那麼簡單,超過所有人的想象。”
陳寧哈哈一笑,頗爲自豪,伸手一拍黑電,眨了眨眼睛:“透露一個秘密,像它這樣的獸王、鳥王,山中有一大批,成年的就有八個。”
浩然大吃一驚,八個空靈級別鳥獸,飛靈、風靈更多,未成年的可想而知,誰能攻破靈山?難怪幾次大劫扭轉乾坤、反敗爲勝,天下第一派名不虛傳。
陳寧嘴角含笑:“不要怕,那些鳥王、獸王深通人性,與陳宗沒有隸屬關係,和平共處,除非有人入侵陳宇大洞天,到了生死關頭纔會挺身而出咦,有人來了!”
此時天色陰暗,魔月即將來臨,浩然四周張望,沒發現任何靈師的氣息,陳寧向北退卻,傳音道:“一個空靈、兩位飛靈,使用了隱身法。”
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浩然運足了眼力,神識擴大到極限,空氣中有輕微波動,果然是幾位高手暗中接近,迴音道:“除霸盟的人不會鬼鬼祟祟,估計是萬山盟的餘部空靈,好傢伙,難道是橫霸天?他想奪回大洞天。”
陳寧做了個手勢,定在原地不動:“他們到了靈谷上空,警覺性很高。”
浩然摟緊了黑電。輸入縷縷靈力,讓它陷入沉睡,目不轉睛地盯着靈谷方向。
委羽嶺殘破不堪,但是生靈衆多。偶爾有成羣的夜鳥從空中掠過,地面傳來陣陣獸吼,除霸盟的靈師始終躲在山中,也許主力出征,爲了穩妥起見,只有龜縮防守。
浩然默默的運轉靈核。大洞天的靈氣十分充沛,全身有着說不出的舒坦。
最後一點星光消失,紫華大地陷入了黑暗,陳寧服下一枚聖丹,暗扯浩然的衣襟:“注意,他們開始了。”
浩然凝神注目,那三人現出了身影,可惜距離太遠。看不清真面目,只能看到腳下的祥雲。
兩飛靈一左一右,同時飄出千里,那空靈慢慢下沉,沉到幻陣之上,右掌向下。冒出縷縷血色光華,泛出一道道肉眼看不見的波紋,向外無限制的擴展,宛如一塊石子投入了寧靜的水中,顯得異常的詭秘,空氣中彷彿瀰漫着一股血腥味。
陳寧臉色微變,驚呼道:“血雷,他在使用血雷。”
浩然奇道:“什麼血雷?很厲害的法寶?”
那人的手心紅光忽閃,滴出一點細小的血珠,以極快的速度膨脹。瞬間變成一個碩大無比的血球,“轟”的一聲巨響,整個山體在搖晃。空間也在顫抖,下面的幻陣升起了大片血霧。
浩然心頭一顫,似乎被一記重拳擊中胸膛,氣血沸騰,連忙運氣調息。
“叭啦轟噠!”幻陣破碎的響聲持續了很久,谷中飛出成千上萬道火光,那是飛符,幻陣受到攻擊之後,飛符自動反擊,可惜那人早有準備,第一時間飛出谷外,另兩位飛靈也紛紛飛走,全部撲了個空。
陳寧緊盯着那人的身影,壽眉微抖:“血雷是崑崙島的絕技,只有煉身爲器、煉器爲身才能修煉,威力不在我的月亮之下。”
浩然大驚:“他是巨人?”
陳寧搖搖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不,與你的情況差不多,看來崑崙島深謀遠慮,技高一籌。”
浩然心中一跳,橫霸天是橫眉人?崑崙島暗中培養的高手?同樣煉器爲身?老天,如此說來,金錘的野心不小,也許從上一代、上上代就開始佈局。
浩然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下來,認真的說道:“老哥,我雖然受到巨人的恩惠,但只是在青湖偶然相識,相處不到半刻鐘時間,從來沒有受到任何指令,更不會做一個傀儡,我有巨人血脈,絕大部分卻是智人。”
陳寧猛一回頭,炯炯目光盯着浩然的眼神,浩然毫無畏懼,直面而視,不一會兒,陳寧露出了笑臉,點頭道:“你這個人很矛盾,既淡於名利,又野心十足,不會受到任何人控制,你的成功得益於那位大長老,崑崙島的作用微不足道,他們只出了幾位苦靈,並沒有傾力相助,所以我相信你。”
浩然拱了拱手:“謝老哥信任。”
陳寧輕笑道“不要謝我,我幫不了你什麼。”
正說着,靈谷露出了真身,谷中傳來驚慌失措的叫喊聲,那空靈飛了過去,手心連發血雷,然後是一聲聲慘叫,三人同時衝到谷內。
突然間,一人厲喝道:“橫霸天,休得猖狂,今天就是你的末日。”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谷中噴出無數道光華,恍如一道道雨後的彩虹,接着是幾聲驚叫:“上當了,撤,快撤。”
那三人飛上高空,一個鬼魅般的身影緊追不捨,四周又飄來三位靈師,哈哈狂笑:“橫霸天,你已經落入天羅地網,還想跑?”眨眼功夫將三人團團包圍。
浩然倒吸一口涼氣,空靈,四個全是空靈,肯定是青目等人,他們在此佈下了陷阱,準備圍殲橫霸天,斬草除根。
“嗖嗖嗖!”谷中又飛出數千個靈師,其中飛靈就有十人、風靈一百多人,劍光閃耀,法寶齊全,在百里範圍內擺下了一座巨大的陣勢,殺氣沖天,氣氛緊張到極點,大戰一觸即發。
陳寧輕咦道:“萬靈玄天陣,乖乖,確實得到了真傳,威力不小,橫霸天真的完了。”飛快地瞥了浩然一眼:“這是一種古陣法,已經失傳了很久,除霸盟有高人,不可小視。”
橫霸天三人背靠着背,默默的看着四周的人羣,悽然一笑,橫霸天傳音道:“我擋住他們,你們趁機逃跑。越遠越好。”
那兩人急道:“不,我們修爲太淺,肯定跑不掉,宗主,你趕快走,日後爲屬下報仇雪恨。”
一位猿師上前幾米,笑眯眯的說道:“橫宗主,諸位,不要急,我們可以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