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華的天說變就變,這邊的瓢潑大雨剛停,那邊的圓月迫不及待地升起,一顆顆星星爭先恐後的現身,佈滿了整個天空,眨眼功夫,雷雨世界變成了晴朗的夜晚,洪水迅速退卻,鳥獸歡蹦亂跳,開始了夜間的喧鬧。
浩然飄出山洞,雨後的空氣尤其清新,心情一片舒暢,三白上人自爆波及的內傷並不重,調息一個雨月已經痊癒,經過靈力的滋養,金靈劍的劍魂也恢復如常,精氣神達到最佳狀態,哈哈大笑一聲,向東面的森林奔去。
一刻鐘後,前面出現一座大型山脈,浩然放慢了腳步,接近山腳又停了下來,思索片刻,暗忖道:“按理說,附近應該有耳目,不會太遠的。”當即掉轉方向,圍繞山脈快奔,神識擴展到極限,或遠或近,沿途搜索數百里範圍內的動靜。
此山縱橫千餘里,面積不大,外圍的地形卻相當複雜,森林茂盛,江河密佈,聳立着大量孤峰丘陵,明月升到頭頂時,浩然正好轉了一圈,一無所獲,不由眉頭緊皺,陷入沉思。
三尺宗先打外圍,引蛇出洞,正常情況下,肯定會監視紫風嶺的一舉一動,暗樁不在少數,否則無法掌握紫風的動向,可是附近並無一兵一卒,也沒有任何禁制的痕跡,三藍老兒在搞什麼鬼?
輕輕一嘆,浩然仰望星空,忽然目光一滯,極遠處飄浮着幾個小黑點,它們孤零零的盤旋,周圍沒有其它鳥類,頓時恍然大悟。
“老傢伙夠狡猾,的確厲害,好,幹得好。”浩然暗自一笑,悄無聲息的飄至怪鳥下方,悠然自得的躺在樹頂,一面觀察天上的目標,一面回味白天的戰鬥。
今天的這幾仗打得暢快淋漓,除了三白上人水脈大成,尚能支撐一時半會,其它人不費吹灰之力,呵呵,其實那幾個傢伙死得很怨,頭兩個屬於突然襲擊,估計連對手的影子也沒見到,最後兩個見到了,卻鬥志全無。
金脈不愧是五脈之首,正應了大哥的一句話,靈核一成,打遍地靈無敵手,甚至於比浩想象的還要厲害,再加上脩金者善器,金靈劍的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三白上人的幻術再高也無法與金脈抗衡,實力懸殊太大了。
浩然心中美滋滋的,不管怎麼說,初出茅廬,一口氣幹掉八個地靈,的確值得自傲:“今夜的戰果肯定更加輝煌,呵呵,三藍老兒,三尺宗,大腳怪,祝你們做個美夢。”
至於三白上人的驚人之語,浩然早就想開了。
可以百分之百確定,那傢伙的話三分是真,七分是假,大哥肯定殺了不少人,這一點勿用置疑,他身上的煞氣足以證明,但不可能專門針對智人,也不像三白說得那麼恐怖,否則陳平上人第一個饒不了大哥。
即便是真的又怎麼樣?哪一個靈師沒有殺劫?只是殺多殺少的問題,誰也沒有資格責難誰,何況當年他屬於獨目宗的一員,要說罪過,罪魁禍首是木虛宗主,輪不到大哥當替罪羊,反過來想,倘若大哥是殺人狂,陳平上人怎麼會讓他入主萬山林?
“其實沒什麼奇怪的,以前爲獨目宗幹活,身不由己,現在爲自己奮鬥,大哥已經改邪歸正,沒有必要追究歷史。”在浩然內心深處,大哥就是大哥,無論是好是壞,終究是兄弟,努力爲紫光開脫。
時間過得很快,明月逐漸移到東方,即將落山,羣星開始暗淡。
天上的怪鳥有了動靜,盤旋了幾圈,振翅向北飛去,浩然一躍而去,緊綴其後,“三藍老兒,不要睡得太死,哈哈,我來也!”
怪鳥急於回巢,速度越來越快,百十里後消失得無影無蹤,浩然並沒有氣餒,顯得胸有成竹,繼續向前飛奔。
沒過多久,魔月降臨大地,紫華靈界陷入了絕對黑暗,死一般的寂靜,浩然精神抖擻,感應力敏銳到極點,百里範圍內的一草一木纖毫畢現,所有生靈的變化均印入心頭,土木兩核飛快運轉,他腳踏祥雲,升至半空,速度如鬼魅般的快捷。
搜索千里,浩然停在一座山頂,撓着腦門嘆了口氣,這一路並無任何異常,怪鳥憑空失蹤,更沒有感應到絲毫氣息,真是見鬼了,難道三藍的幻術高明到極點?
苦思苦想,浩然點點頭:“絕對在附近,我就不信,他的幻術能達到無跡無痕的境界,三藍老兒只是一個羽靈,再高明也有限得很,肯定能找到破綻。”當下取出小葫蘆,連續煉化三口紫水,三股靈力再次增長,原路繼續搜索。
這一次特別仔細,每片森林、每一座孤峰、每一條河流都不放過,果然不出所料,魔月午時,浩然定在一個水塘上空,冷笑道:“老傢伙,千算萬算不如天算,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水池小得可憐,不足半畝面積,半掩於樹木之中,莽莽原始森林,雨月一過,這樣的積水處數不勝數,火日時份又自動消失,不過,下面的小池可不簡單,隱隱有靈氣波動的氣息,顯然是一座幻陣。
在上空觀察良久,浩然暗暗心驚,乖乖了不得,此陣比大哥高明太多,三藍老兒應該煉有一顆水性靈核,否則不可能佈下如此幻陣。
盤坐在樹頂上,又煉化幾口紫水,金靈力如大海奔騰,洶涌澎湃,體內熱血沸騰,殺氣膨脹,浩然騰空而起,向後飄卻百米,金靈劍懸浮在水池上空。
深吸一口氣,浩然大吼一聲:“疾!”
金靈劍晃了幾晃,劍體急劇膨脹,劍尖爆出一點強光,光芒耀眼到極點,如流星一般墜落池中,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整座森林都在顫抖,水池似乎濺出了千萬道水花。
一切都恢復了平靜,百米之內的樹木被攪得粉身碎骨,小池卻安然無恙,浩然大吃一驚,卻感精神略有疲憊,立即運轉幾個大周天,再喝一口紫水,冷聲道:“欲蓋彌彰!”金靈劍再起,又是一劍猛劈過去。
這一劍威力更強,足以摧毀一座高峰。
劍體金光閃閃,金色光團宛如太陽爆炸,照亮了整個夜空,正中水池的核心,那裡是幻陣的陣眼,響聲山崩地裂,空氣捲起了一個巨大的旋渦,氣浪向四周擴散,連浩然也站立不穩,被一股氣流卷出百米。
光團彷彿擊中一堆棉花,至柔至軟,滑不溜楸,毫無着力之感,瞬間被彈回空中,水池凹下一個深洞,發出一連串脆響,好像一面鏡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池面出現密密麻麻的縫隙。
池面激盪了片刻,一陣白光閃爍,開始翻滾變形,好像冒出千百道泉水,又像一鍋沸騰的開水,池水氾濫成災,噴泉沖天而上,飄出點點水花與氣泡。
眨眼功夫,小水池變成了一座大湖,還在繼續擴展,洪水滔天,水花變成一道道巨浪,向浩然呼嘯而去,氣泡急劇膨脹,份份飄升高空,直奔上面的金靈劍,然後發生爆炸,震得光團閃爍不定。
巨浪從高空砸下,每一道都是高聳入雲,氣勢磅礴,令人心驚膽寒,金靈劍也在爆炸聲中晃動,浩然咬咬牙,沒想到三藍上人的幻術高明如斯,他騰空而起,躍至金靈劍之上,劍尖暴出千萬道金芒。
浪濤搖身一變,同樣化着一個個氣泡,爭先恐後的涌向金靈劍,氣泡成倍增加,在劍芒的照射下,如積雪一般的消融,又有更多的接踵而至,一波勝過一波,一個高過一個,並隨着金靈劍的升高而上漲,勢頭越來越猛烈。
這就是幻陣的高明之處,可攻可守,守則固若金湯,攻則無堅不摧,不需要主人動手,外人只要觸動了禁制,立馬自動反擊,遇強愈強,不死不休。
沒過多久,大湖變成開了汪洋大海,海平面在腳下猛漲,比祥雲上升的速度還快,氣泡鋪天蓋地,體積也在迅速膨脹,個個大如巨石,陸續突破金芒的封鎖,爆炸聲起此彼伏,每一個氣泡都相當於一件靈器、一枚靈符,威力奇大。
羽靈就是羽靈,非地靈所能比擬,三藍上人比三白的水平高明太多,浩然叫苦不迭,唯一的辦法就是飛離大海,準備先蓄勢再發,沒想到大海寬廣無垠,一直向天邊延伸,飛出千里後,還是波瀾壯闊的大海,整個紫華似乎變成了水的世界,根本無法擺脫氣泡的追擊。
“幻覺,絕對是幻覺。”浩然狠狠的一拍腦袋,雖然是幻化而成,大海的威力卻是真實存在。
海面步步逼近,浩然接近了雲層,這是兩色祥雲的極限,大海卻沒有停滯的跡像,氣泡已經大如山丘,爆炸的威力時時刻刻增大,在氣泡無休止的打擊下,光芒逐漸暗淡下來。
浩然暗中自責,這下虧大了,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弄不好會栽在這裡,看來是小瞧了三藍老兒,靈師各有絕藝,羽靈更不可小視,這傢伙不簡單,難怪敢於向大哥挑釁,單憑幻術來講,大哥不是他的對手。
“紫華之大,藏龍臥虎,奇人輩出,不能再輕視任何對手,陰溝裡翻船的例子比比皆是,切記,切記!”浩然心中嘆息,陷於絕境才醒悟過來,是不是太晚了點?
時間一點點過去,金芒完全被氣泡淹沒,浩然躲在金芒之中,滿耳巨大的爆炸聲,“呯呯呯1聲聲震耳欲聾,金靈劍在氣浪中翻滾,或上或下,或前或後,哀鳴不止,連浩然也無力控制,彷彿一葉小舟在風雨中顛簸,隨時都有覆沒的危險。
金靈核飛快轉動,浩然竟有功力不續之感,氣血不穩,他心急如焚,再不出困的話,自己堅持不了多久,即便能拖到魔月,也將遭到三藍上人更嚴厲的反擊,後果可想而知。
在此生死關頭,他反而冷靜下來,拋開所有雜念,一面向劍體注入金靈力,一面開動腦筋,苦思脫困之策,忽然靈光一閃:“有了。”
注入所有金靈力,金靈劍暴出強光,百米之內的氣泡全部消失,浩然抓緊時機,右掌向下,土靈匕首脫手而出,變成了大股灰色氣團,粘稠而濃密。
浩然默唸心訣,土靈核旋轉速度越來越快,灰色氣團也急速膨脹,向下延伸,向外擴散,與小水池變幻過程有異曲同工之妙,所謂的氣團,其實由一個個微小的旋渦組成,它們是氣泡的剋星,氣泡遇之立即消失。
靈門有言:“土能克水,水多土流,水弱逢土,必爲淤塞。”
水土相爭,關鍵還要看修爲深淺、幻術高低,其實浩然並沒有絕對的把握,比幻術,遠遠不如三藍上人,最大的優勢就是魔月異變,經過成靈時的脫胎換骨,丹田兩珠不僅化爲靈核,也同樣產生異變,魔月修爲大漲,達到風靈境界,大概能彌補幻術上的差距。
旋渦由小到大,很快就大如桌面,進一步大如山峰,所過之處的海水憑空蒸發,灰色氣團尤如一座小島,不,正在長大的大陸,大海被慢慢蠶食,海平面大幅度降低。
浩然已經收起金靈劍,飄浮在氣團之上,運轉土靈核的同時,吸收外界的天地靈氣,三靈核以最快的速度煉化,土靈力源源不斷,沒有枯竭之憂,金靈力也迅速回復。
許久,大海完全收縮,變回了小水池,成千上萬個氣旋在池面旋轉,浩然大吼一聲,氣旋同時下墜,“轟轟轟”幾聲巨響,地動山搖,灰色氣團劇烈翻滾、變幻不定,浩然渾身大震,連忙收回匕首,落至地面。
幻陣被強行破解,天地間恢復了寧靜,再也沒有什麼水池,一切都變爲原形,千米範圍內散落着大堆碎石,中間是一座巨大的深坑,上百個大腳怪盤坐在亂石間,還有幾十只怪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