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僵直的站在書房裡,整個人氣得發抖,眼中瀰漫着一片血色,好一會兒,他才從喉嚨裡發出一聲低吼,猙獰的咆哮宛如受傷的野獸般絕望。
小丫鬟嚇了一跳,還來不及求饒,卻猛然被一股大力直接拽了起來。
周牧恨不得捏斷眼前這丫頭的脖子。
但是他知道,她後面的那個主子纔是罪魁禍首!
“說,你是那個院子的!別說什麼蘇和苑,我都不知道府裡有這麼個地方。”周牧神色猙獰,眼中的怒火炙得好像能把人給燒灼了似的。
小丫頭渾身抖得像是篩糠似的,不停的發顫,哆嗦着開口:“是前些日子剛剛擡了的豔桃姨娘房裡的,少夫人撥了蘇和苑住着。”
周牧冷靜了些,這纔想起早些時候他在書房一夜荒唐,確實擡了個丫頭做妾,之後他忙着大旱大疫之事,便一直都沒去過。
這纔多久,就耐不住寂寞了?
耐不住寂寞便算了,竟然還壞了他的大事!
周牧把小丫頭鬆開,“滾出去外頭候着。把小四叫進來。”
小丫頭如獲大赦,爬起來匆匆跑了出去,沒一會兒,小四進來。
“少爺。”小四恭敬的叫了一聲。
“你去蘇和苑,把豔桃和門口那個丫頭送出城去,找個僻靜的地方……”周牧沒有說完剩下的話。
小四心裡一跳,明白的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抹寒光,道:“好,小的這就去辦。”
小四退下之後便去了蘇和苑。
豔桃自從書房那日之後便不曾和周牧在一起過,見到小四來頓時大喜。快步走到門口張望,卻不見周牧的身影。
“小四,少爺呢?”豔桃只得問道。
“少爺讓你收拾收拾東西,隨我走。”小四冷淡道。
豔桃頓時皺眉,問道:“這麼晚收拾東西,要去哪兒?”
“問那麼多作甚,快去。”小四不耐道。
豔桃心裡有些發慌,但是卻不敢不聽,趕忙去隨便收拾了些衣服和細軟。
走到門口要上車的時候,豔桃停住腳步,對小四求到:“小四,我想見少爺,走之前讓我見少爺一面吧。”
小四不管,叫下人幫着將豔桃趕上了車。
豔桃心裡惶然,在車上也不安分,哭叫着要下車。
小四皺着眉,這纔不耐道:“方纔小丫鬟不知輕重,去書房打探,衝撞了翔王殿下,少爺叫我送你們出城暫避。別再鬧了,等貴人動手了,你這條命可不一定保得住。”
豔桃眼中頓時涌上淚珠,“我不想死啊,救我,救救我。”豔桃抓着小四的手,眼中一片惶然。
見小四看着她不說話,這才收了手,在車上抽抽噎噎的問:“小四,這是要送我們去城外何處啊?聽說城外如今有大疫,我不想死啊。”
她如今還沒有富貴,她還沒有活夠,就這麼死了,她不甘心啊!豔桃抽抽噎噎的哭着。
“別哭了,自然是送你去安全的地兒,等這邊風頭過了便接你回來。”小四靠着門簾坐着,平靜的迴應。
“站住。”到了城門處,有士兵擡手喊停車。
“如今天黑了,不許出城,不知道規矩嗎?”守門的士兵走過來大聲呵斥。
小四趕忙跳下車,在士兵的跟前低低道:“車裡的人染了重病,眼看着不行了,軍爺你也知道,如今城外在鬧大疫,實在不敢再留,求軍爺行個方便。”
他說着話,悄悄塞了銀子在那個士兵的手裡。
一聽得了病,那士兵臉色頓時一變,最近的大疫鬧得人心惶惶,雖然內城還沒有,但只一牆之隔,確實叫人心裡發憷。
“既是病了,那便快去吧。”那士兵喊了同伴,一起開門,放了行。
“多謝多謝。”小四道了謝,上車離開。
到了城外的亂葬崗,車子停了下來。
“到地方了,下來吧。”小四站在馬車邊上,冷冷道。
“這是什麼地方啊,黑乎乎的,不像有宅子的地方啊。”豔桃扶着小丫鬟鑽出來,只覺得一股陰風席上心頭,冷得她頓時打了個哆嗦,心裡涌上一絲恐懼。
“自然是送你上路的地方。”小四冷笑一聲,再沒有半點方纔的和氣。直接伸手拽了豔桃下來,而車伕則拽了另一個丫鬟。
兩個女人頓時尖叫出聲,“小四,你想幹什麼,我可是少爺的人,你……”
豔桃的尖叫聲還沒完,便被戛然而止,再沒有聲息。
處理了兩人的小四和車伕轉頭又架着車回了城。
周牧得知事情處理好了,心裡的怒氣纔算是散了不少。
煩躁的捏了捏眉心,這些人,真是不省心的,老是給他捅婁子。
驀然間,周牧想起了雲想容。
嫁他三年以來,她多半的時候都幫襯着他,府裡任何的事情都打理得僅僅有條,從來不用他操心任何的事情,更不會給他惹麻煩。
想見她的慾望空前的強烈。
但是等他到了芙蓉閣的時候,芙蓉閣的大門卻已經關上,裡頭黑燈瞎火的,竟都已經歇下了。
那一刻,周牧竟覺得有些孤單。
接下去的日子,賑災之事有條不紊的進行着,有了雲想容提供的方子,大疫不再可怕,疫情漸漸得到了控制。
而云想容早先讓扶風存了許多幹淨的井水,這會兒又陸陸續續的用了出來,後來又憑着記憶,叫霍琛和離王去挖了幾口井水出來,派了士兵輪流守護,每人去接水都定量,省着用倒也能撐過去了。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着。
金鑾殿。
這一日,皇上招了各品級官員上朝。
“時年大旱,大疫而起,得離王與鎮南王率太醫同心協力,控制疫情,尋出乾淨水源,居功至偉,今各賞黃金千兩,白銀十萬兩,城外皇莊一座,欽此。”
“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兩人同時叩謝接旨。
之後皇上又過問了關於災情的最新進展,囑咐兩人好好跟進。
有人歡喜有人愁,周牧看着兩人意氣風發,氣得快吐血了。
散朝之後,他便使了人去找蔣青去老地方見面。
香滿客,天字一號房。
“周郎。”蔣青得了消息,匆匆趕來,進門便是輕喚。
這些日子鬧疫病,父親不許她出門,她就是想見他也無法,今日他是了讓人傳了信來,她便迫不及待的來了。
“青兒。”周牧起身,拉了她的手,仔細打量一番,皺眉道:“怎地瘦了?沒好好照顧自己是不是。”
周牧似乎有些不滿。
蔣青趕忙道:“這些日子大旱,水和蔬果都缺,是以胃口不好,過些日子便好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臉,羞澀的笑着。
提到大旱,周牧臉上神情變了變,情緒似乎不高,沒了初見的熱忱。
“周郎,你是不是遇着什麼事兒了啊,你給我說說,看看我能不能幫上忙。”蔣青看着他這樣,心疼極了,趕忙問。
“你也知道最近大旱,大疫,事情鬧得皇上都上心了。本來我尋了個醫館,那裡有方子能救治大疫,可是後來卻叫離王和鎮南王將功勞搶了去,今日早朝,皇上還特意封賞了他們兩個呢,我看着豈能不氣。”周牧失落的說。
“什麼,豈有此理。”蔣青一聽,頓時大怒,那模樣比自己被人搶了差使還要氣憤,但是轉瞬,她有有些無力:“這事兒皇上都沒說什麼。咱也奈何不了他們啊。”
蔣青雖然囂張跋扈,但是卻不是傻的,也知道事情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皇上的手上,皇上都沒說什麼,那便是沒周牧什麼事。
“青兒,你路子廣,看看能不能有什麼辦法把這差事要過來,若是我有這賑災的功勞,升遷之事便指日可待了。”周牧抓着蔣青,一臉的討好。
“這……”蔣青有些遲疑。
她是受皇后姑姑的寵愛,但是這朝堂之事,姑母怕是也不會輕易插手吧,至於父親,她卻是不敢求的。
“好青兒,你就幫幫我吧,你也不想看着我一直都是個不大不小的從四品官吧。你身份那麼高,我要是這般,怎麼配得上娶你呢?你父親怕是也不會同意的吧。”周牧拉着蔣青的手祈求,說到最後,又有些失落。
見蔣青還是有些猶豫,周牧鬆了她的手,自嘲道:“罷了罷了,也是我癡人說夢了。你不願便算了。只是我這麼低的身份,家中又有妻妾,你父親和皇后娘娘也看不上我,你也已到了婚配的年紀,若是……若是拒絕不了婚事,便將我忘了吧,早些嫁個好人家,別耽誤了。”
周牧話語顯得無比苦澀,說着話。提起酒壺來狠狠的灌了一口,滿臉頹廢的模樣。
“周郎,你別這樣說。”蔣青看到他這麼說話,心都揪起來疼了,一把抓着他的手,咬牙道:“好,我幫你,但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兒!”
周牧心裡一喜,暗道成了,面上卻道:“不必了,就如你所說,這事兒你幫不了,以後咱兩各自安好,相忘於江湖吧。”
他說着掙開蔣青的手便往外走,似乎真的已經決心分開。
蔣青心裡一慌,趕忙伸手從後面抱住他,“周牧,你不許走,你若走了,我要你好看。”
她惡狠狠的說着,話語間充滿了惶急和狠辣。
周牧真停下腳步不走了。
他本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不過他沒有開口說話。
“我幫你去找皇后姑母說情,但是你也要答應我,這次事了,你必須立刻休了雲想容,娶我回去。”蔣青這般說道。
娶她可以,但是休了雲想容……
周牧想想沒了雲想容的日子,心裡竟覺得有些痛。
他蹙了蹙眉,這才轉身,扶着蔣青的肩膀,無奈道:“青兒,這休妻是大事,她沒有什麼錯處,又將後宅打理得井井有條的,我不能無緣無故就休了她的。再說,丞相大人也不會同意的。”
蔣青聞言頓時不喜,有心發火,但想想也是那麼回事。
只能退讓,道:“那好吧,你可以先不休她,但是必須立我爲正室。”
只要她進了門,後宅那些事還不是她說了算。雲想容沒有錯處,她可以給她挑錯處。
前提是,她要先嫁給他做正妻,成爲他的女人。
否則任何一切都是空談。
“好,我答應你。”周牧伸手將蔣青抱在懷裡,低低道。
他本就好女色,後宅多一個女人他自是樂見的,再者蔣青身份高,是郡主,父親是國公,又有個寵愛他的皇后姑姑,對他的用處遠超旁人。
兩人又溫存了好一會兒,才各自分開。
周牧回了府,而蔣青則是拿了腰牌進宮,去見皇后。
坤寧宮。
“皇后娘娘,青陽郡主求見。”侍女稟告道。
“讓她進來吧。”皇后聞言頓時笑了。
她膝下無女,對哥哥這個女兒很是喜歡,自是多寵愛了些。
“青兒見過姑姑。”蔣青一進門便行了個禮。
“行了,也沒外人,不用這般拘禮,來,許久不見了,讓姑母好好看看。”皇后笑着拉她起身。走到旁邊的椅子坐下。
“瘦了些,不過還是好看。”皇后打量了好一會兒,這才笑道。
“姑姑,你笑話人家。”蔣青不依的嗔道。
兩人說了好一會兒家常話,蔣青這纔將話題往正事上帶。
“姑姑,我聽說最近皇上很看重四皇子,還給了封賞,皇上這是想重用四皇子了嗎?”青陽問。
提起前朝之事,皇后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道:“離王這次賑災有功,皇上賞賜也是應當的。”
“可是這種有功勞的大事,應該是太子哥哥做主力纔是啊,怎麼叫他們得了好處去。”蔣青嘴一撅,不滿的說:“要不然姑姑想個法子把這事兒給要過來,把功勞都給太子哥哥吧,左右不過是個沒有母妃的皇子,諒他也不敢如何。”
“這事兒不成,是皇上親自過問的,弄得不好,惹了皇上生氣,誰都沒有好果子吃。”皇后說着,目光困惑的看着蔣青,“你那麼關心朝堂之事做什麼?”
“沒,沒什麼啊,我就好奇問問。”蔣青迴應着,有些心虛。
“青陽,你知道我最喜歡你的什麼嗎?”皇后臉上的笑容斂了斂,臉上帶着威嚴:“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的實在,在這虛假的後宮看多了,我喜歡你說實話的樣子,你若是對我說謊,與那些人有什麼區別。”
蔣青心裡一慌,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用了磕了兩個頭,道:“皇后姑姑您別生氣,青兒說就是了。”
“青兒,青兒有喜歡的人了,問這個,也是因爲他。”蔣青低垂着頭,臉上帶着粉色,似乎有些難以啓齒。
皇后頓時驚訝,伸手拉了她起來,“不是騙我便行,坐下說吧。這有喜歡的人是好事兒啊,說明咱們青兒長大了,有什麼好藏着掖着的。對方是個什麼來頭。”
“他如今是隻是個從四品的小官,本來想說若是太子殿下負責這事兒,我便向姑姑求個情,給他謀個差事,分些功勞,哪知惹了您生氣,青兒真是罪該萬死。”蔣青低低的說。
“原來如此。”皇后恍然,“好了,別苦着個臉了,姑姑答應你,以後若是有好差使便幫他一把,只是他是何人你也得先告訴姑姑吧,這事兒你父親可知道?”
蔣青便將周牧的事都告訴了皇后。
皇后知道周牧家裡已經有妻妾了,頓時反對:“你可是我唯一的嫡親侄女,是青陽郡主,整個啓國無數好男兒叫你挑,怎麼就挑了個已經成了婚的,家裡妻妾成羣不說,還是個小官,又沒什麼權勢,這事兒不成,我不答應。”
蔣青早有準備,頓時道:“可是姑姑,人家就喜歡他嘛。他對我可好了,再說我就算嫁給旁人,最終還不是會面對妻妾成羣的現象,還不如嫁給自己喜歡的,對自己好的,那樣只要守住男人的心,後宅那些女人算什麼。”
“那不一樣!旁人你嫁過去必定是正妻,可是這般要你嫁過去做什麼?做妾還是做平妻都辱沒了你的身份。”皇后依舊皺着眉。
“說起這個,姑姑你可一定要給我出氣啊。他那個正妻可討厭了,說什麼她是周郎明媒正娶的妻,就算是我郡主也只能做妾,受她管制,還說有她一天我就沒有進門的可能,光明正大的和我對着幹,我這還沒進門她就給我下馬威和我對着幹了,以後還不知道如何呢。她不就仗着自己是丞相的女兒麼,有什麼了不起的……”蔣青開始往雲想容身上抹黑。
雲軒的女兒麼……
皇后眼中閃爍着奇怪的光芒,好一會兒才淡淡道:“這事兒容我考慮考慮,你且先回去,待我見過她之後再說,若她真如你說的這般囂張,目中無人,我便幫你一把。”
“謝謝姑姑,姑姑最好了。”蔣青大喜,起身便跪。
此刻的雲想容根本不知道,她被蔣青在皇后面前黑得不成樣子,已經惹了皇后的不喜。
此後半月,疫病平息。又逢一場大雨降下,連下三日方纔放晴,潤澤大地。
皇上大喜,設宴羣臣。
這一日,周牧回了周府,去了芙蓉閣。
“容兒,皇上設宴羣臣,你到時也要與我同行,提前準備一下,到時可別失了禮數。”周牧進門便大聲說道。
雲想容本在看書,聞言頓時輕怔,旋即道:“知道了。”
進宮赴宴當日,周牧去芙蓉閣接雲想容,她正在換衣。
周牧等了一會兒,正有些不耐煩要催,就見房門打開了。只見雲想容一襲鵝黃色留仙裙,對襟交口和袖口都用白色寬邊,看着清新而自然,頭上梳了個簡單的拋家髻,除了必要固定之處,沒有多餘的裝飾,清新而自然,垂直的長髮如同瀑布一般,黑而發亮。
她緩步走動,步履蹁躚間從容高貴得叫人移不開眼。雖面容中上,但一雙眼和周身的氣度卻極爲不凡。
周牧看得有些呆,呼吸略微急促。
這會兒,他竟只想將她藏在屋裡,不叫外人窺探分毫。
“夫君在看什麼?”雲想容輕聲道。
“以前竟從未發現,我家容兒這般美麗,真讓我想將你藏起來纔好。”周牧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輕笑道。
“夫君就會打趣我。”雲想容抿脣輕笑,眉眼間顧盼生花。
“走吧,要不該晚了。”周牧轉身朝外走,他不着痕跡的按了按自己狂跳的心,只覺得停都停不下來似的。
上了車,馬車一路到了宮門口,周牧這才帶着她棄車步行。
這次宴請羣臣的地點在詹華殿,周牧帶着雲想容到的時候,裡頭已經人滿爲患了,四處都是相熟的人在打招呼。
也不時有人和周牧打招呼,他也一一笑着應了。
只是他似乎在找什麼人,不斷的張望着。
周牧自然是在找二皇子了。
然而他還沒有找到二皇子,便有人先找到了他們。
“可是周牧周大人和周夫人?”有宮女笑着開口。
“我便是,你是?”周牧應了,困惑道。
“皇后娘娘要見你們,隨我來吧。”宮女笑着回身帶路。
周牧心裡吃驚,轉念一想,或許是蔣青已經和皇后說了他們之間的事情,皇后這纔想要召見他們。
想着馬上要見皇后了,周牧心裡略微有些激動。
“一會兒少說話,別被抓了錯處。”周牧湊在雲想容耳邊,低低道。
耳邊傳來的熱氣叫雲想容感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極度的不舒服,低聲迴應了聲“知道。”後,便不着痕跡的往邊上移了移步子。
她如今對周牧的靠近越發的排斥了。
至於他說的別被抓了錯處,心裡卻不以爲然。她就是什麼都不說,也會被抓了錯處,有蔣青這個郡主吹耳邊風,皇后少不得要爲難她一番,誰叫她是周牧的正妻呢!
宮女帶着兩人到了旁邊的一座偏殿裡頭,對着上頭的皇后道:“娘娘,周大人和周夫人來了。”
宮女說完便退到了一旁站好,露出身後站着的兩人。
“見過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周牧和雲想容同時行禮。
“周大人平身,不必多禮。”皇后開口,然後便和周牧說着話,竟也沒有叫雲想容免禮,好像完全忘記她這個人似的。
雲想容安靜的保持着行禮的姿勢,絲毫不曾有半點波動,和不悅。
周牧和皇后說着話,不時偷偷瞄一眼雲想容,卻沒敢開口說什麼。
“青兒,你帶周大人去花園轉轉,本宮有些話要單獨與周夫人說。”皇后側首對站在她身旁的蔣青說了一聲。
“是,姑姑。”蔣青應了一聲,帶着周牧往外走。
周牧臨走前還擔心的看了雲想容一眼。
“你們也都下去。”皇后又對着宮女們說道。
待宮女們都退下之後,只剩皇后和她的貼身宮女碧晚和雲想容,皇后這時終於將目光落在雲想容身上。
“周夫人平身。”聲音威嚴而平靜。
“謝娘娘。”雲想容放下手站直身體。
腳有些發麻,她卻直直的站着,不見分毫失禮。
“聽說當初周夫人爲了嫁周大人費盡心思,甚至做出過長街鋪花的壯舉?”皇后的嗓音明顯帶着嘲諷。
“是當初少不經事,叫娘娘見笑了。”雲想容平靜的迴應。
皇后的聲音帶着涼意,說:“女子出嫁從夫,娶妻娶賢,曾聞周夫人容不下週大人納妾,這有違婦德之事,以後還是別做了,擔上妒婦毒婦的名聲可不太好聽!”
皇后這話近乎斥責了。
若是傳出去,雲想容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雲想容略垂着頭,掩住臉上的情緒,平靜的應着:“是,多謝娘娘教誨。”
“明人不說暗話,聽說你要青陽做小?”皇后話音一轉,嗓音冷冷的,這是直接挑明瞭說了。
雲想容心裡冷笑,合着在這裡等着她呢。
“稟娘娘,臣婦沒有。”雲想容話語無比恭敬,悄悄擡頭看了皇后一眼,神色有些迷茫和無辜。
“沒有最好。你雖是丞相之女,但也要看看自己配不配做人正室。就你做出的那些有損婦德之事,便是休了你也是可以的。”皇后聲音凌厲。
雲想容安靜的聽着,沒有絲毫辯駁,也沒有請罪。
皇后見她這般,蹙了蹙眉,只好道:“青兒和周牧本就有情,是你當初硬是拆散了他們,如今青兒求到了我這裡,我便不得不管,青兒堂堂郡主,嫁過去自是不能爲小,你明白我的意思?”
雲想容心中冷笑,她追求周牧,成爲他妻子的時候,蔣青都還不認識周牧呢。
不過她卻沒說什麼,而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叩首道:“以前是臣婦不懂事,臣婦知錯,願成人之美,請皇后娘娘做主允臣婦和夫君和離,臣婦願意讓位。”
她突然下跪讓皇后頓時呆住。
還不明白她爲何如此,又聽到她的話,頓時有些皇后措手不及。
她本想敲打一番,叫雲想容自動將正妻之位讓出來,蔣青嫁過去便是主母,後宅那些女人還不是由着她拿捏。
卻不想雲想容竟然這般乾脆,直接自請下堂。
要是她允了,傳出去外頭還不說她以權勢壓人,干涉人家夫妻之間的事情,那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皇后正想開口,外頭卻傳來“七皇子駕到”的唱喏。
皇后停住話頭,雲想容依舊跪着,沒有起身。
“給母后請安。”七皇子恭敬的行了一禮。
“免禮,小七怎麼來了。”皇后笑着開口。
“小七是來找姐姐的。”七皇子說着話,目光四移,道:“聽宮人說姐姐來娘娘這裡了,怎麼姐姐跪着呢,可是犯了什麼錯,惹了母后生氣。”
七皇子一臉的迷茫,看了眼跪着低垂眉眼的雲想容,又迷茫的看向皇后。
皇后面上笑道:“本宮怎麼不知道小七什麼時候有周夫人這樣一個姐姐了?本宮就是和她多說了幾句,她便以爲本宮不喜,這不就跪下了。周夫人。還不起來。”說到最後,嗓音裡有着只有雲想容聽出來的凌厲。
“謝娘娘。”雲想容應聲站起身,依舊垂着眉眼。
“母后,皇祖母要見姐姐,我就帶她先過去了。”七皇子沒有回答皇后的話,笑着牽了雲想容往外走。
什麼,太后竟然要見雲想容?皇后頓時大驚。
這七皇子仗着太后寵愛,也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在她面前也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將人帶走。
皇后頓時覺得心裡堵着一口氣,不上不下的,氣悶極了。
但是是太后要見雲想容,她也不好阻攔,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兩人走了。
“姐姐,皇后娘娘沒有爲難你吧?”出了偏殿,七皇子才小聲的問。
“沒有。”雲想容拍了拍他的小腦袋,笑道。
七皇子帶着雲想容穿過了數條迴廊。這才帶着她進了太后宮中。
“皇祖母,我把姐姐帶來了。”七皇子進門就囔囔着。
上首的太后威嚴的坐着,不動聲色的看了七皇子一眼,嚇得他頓時吐了吐舌頭。
“臣婦見過太后,千歲千千歲。”雲想容可不敢隨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孫兒見過皇祖母。”七皇子也跟着規規矩矩的行禮。
對這個小傢伙,她是打心底裡喜愛。他從小喪母,一直養在她身邊,感情也是無比親厚。
早就聽他念叨他的姐姐怎麼怎麼好,耳朵都快被念出繭子來了,她倒要看看有何不凡。
“周夫人免禮,擡起頭來讓哀家看看。”太后淡聲開口,不辨喜怒。
雲想容略微擡頭,卻沒有直視太后,略微垂着眉眼。
“看着就是個聰慧的,難怪小七老是說他認的姐姐多好多好。”太后神色威嚴而平淡。
雲想容斂着眉眼。恭敬的行了一禮,道:“娘娘謬讚了。”
“邊上坐下說話。”太后對着雲想容淡聲道。
雲想容坐下,七皇子也跟着在她身邊坐下。
太后嘴裡淡淡道:“不知周夫人是如何和小七認識的。”
一旁的七皇子嘴巴一動想要開口,他之前說過的,難道皇祖母忘了?
然而太后早有所料,瞪着他,小七頓時不敢開口了。
“臣婦有罪,請太后責罰。”雲想容猛然離坐跪下,低垂着頭。
雲想容這一舉動出乎兩人意料,不明所以的看她。
有罪,有什麼罪?
“你何罪之有?”太后嗓音微冷,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