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芯剛躲躲藏藏地抵達地宮正殿,突然就感覺整個王殿都在劇烈的晃動,周圍的水流也因爲某種力量的失衡而形成巨大的氣旋,從四周逐漸涌起,颳起零碎的礁石和珊瑚海藻在空中亂舞。
韓芯抓住一旁的大梁來保證她不被漩渦吸走,結果突然感覺腰際一緊,整個身子就被一個輕盈冰涼的白影虜獲了。
重新回過神的時候,湖底已經恢復了平靜,她就躲在一株巨大的赤色珊瑚的後面,而白禎就站在她的身側。
“噓,別說話。”
韓芯接收到白禎的警告,立刻閉緊了打算問話的嘴巴,透過珊瑚叢的縫隙,突然看到一批批的蝦兵蟹將從王殿氣勢洶洶地涌了出來,個個扛槍帶刀,威風凜凜,一幅要大搜檢的樣子。
雲陣剛從另一邊的迴廊轉過來打算與白禎匯合,結果就看到白禎抱着韓芯躲在珊瑚的後面,動作看起來異常的親密曖昧,微微愣了一下,還是很自然地走了過來。
“白姑娘,你的東西拿到手了嗎?”
白禎見雲陣到了,簡單地嗯了一聲,便轉過頭放開韓芯說道:“我驚動了地宮的守衛,想要再此進入王殿打開出口,可能就是難上加難了。”
韓芯驚訝地看了白禎和雲陣一眼,疑惑道:“難道剛剛的震動是你們造成的?”
“是我拿了王殿的鎮殿至寶水靈珠。”白禎直接說道,見韓芯更加的疑惑,便繼續解釋說:“水靈珠本就是我修行所用的法寶,只不過當年被海陵王用卑鄙的手段竊取,我今日取回自然是物歸原主。”
韓芯連忙道:“這個老東西還真是騙財騙色騙寶物樣樣不漏!欺壓同類,毀掉海棱湖的地靈氣,還致使子陵山的妖類年年出逃,咱們一定要爲那些被他迫害的妖類討個公道纔是。”
“禎姐姐你還不知道吧?那個老王八抓了好多貌美如花的族人。還有那隻鮎魚精,助紂爲虐,咱們走之前一定要好好教訓他們!我一定要剁掉他的魚鰭,挖掉他的眼珠子,把他打回原形扔到沙灘上暴曬九九八十一天。”
雲陣見白禎的臉色微變,連忙拉了拉韓芯的袖子。
韓芯甩開雲陣礙事的手,接着道:“還有還有,那個老王八竟敢偷禎姐姐的東西,姐姐一定要抓住他將他打入噬谷,讓他永生永世受屍骨噬咬之苦!”
雲陣的手指還探在空中猶豫,突然就聽到白禎冰冷的聲音。
“阿芯,你的戾氣太重。”
韓芯自以爲她是在爲子陵山的妖類報仇,爲白禎出氣,沒想到半天等到白禎這麼一句話,頓時就有些委屈,“我沒說錯,壞人就應該得到懲罰;寬恕都是說給那些失敗者的藉口。”
韓芯固執地說着,見白禎不再說話,她也背過身沉默着。
外面的巡邏的衛兵漸漸多了起來,韓芯明顯的感覺到王殿加強了防守。
韓芯自知如果沒有她和雲陣,其實白禎是完全有辦法獨自離開的。雖然事已至此,她仍舊是不願意當累贅的。
於是,韓芯便道:“我有辦法引開這邊的守衛,你們待會只管先找到出口,不必管我。”
然後,立刻就在空中畫出一道符咒,啓脣低語,符咒就如同長了翅膀似的剎那間消失了蹤影。
方纔的話其實還是韓芯賭氣說的,她雖然不明白剛剛白禎爲什麼突然說她不好,但是心裡依舊很希望白禎會很關心她,並且要求陪着她。
但是,事實上她的話一出,誰也沒有反對。
雲陣從來都不會反駁韓芯,而白禎覺得以韓芯的能力,找到出口應該沒有問題。
時間就這麼悄悄地消磨着,直到所有的守衛就像接受指令一般,迅速從王殿撤離了大部分跑去了關押美人的玉闕宮,白禎才帶着雲陣匆匆離開尋找出口。
韓芯看着他們迅速離開,這纔將心鏡打開,詢問藤妖道:“你過來沒?”
藤妖低語道:“已經按照姑娘的吩咐放了火,我現在已經往王殿趕過來了。”
藤妖是爲了幫她才一直留在玉闕宮的,一定要等到她來了再走。
韓芯這樣想着,便看到了一條青藤貼着地面迅速延伸到了自己的腳下,枝蔓纏繞着旁邊的假山綿延而上,繼而化身成爲一位綠衣姑娘。
只見她站起身,急忙挽住韓芯低聲說道:“韓姑娘,我可找到你了!咱們快點離開這裡,我剛剛看到海棱大王從碧露宮那條路上回來了。”
藤妖的話音剛落,韓芯就感覺到灰濛濛的霧氣遮天蔽日地瀰漫了過來,遠遠的轎輦之上坐着一位身形模糊的男人,遠遠地都能感覺到一股渾濁的氣息。
“偷了我的鎮殿至寶,就想這麼輕易就走?”
渾厚老城的低音從霧氣裡瀰漫過來,就像污垢沾到了身上一般,韓芯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拉緊了藤妖低聲囑咐道:“別怕,跟緊我。”
藤妖怔了一下,看着韓芯堅定而倔強的眼神,頓時就鎮定了下來。
“交出水靈珠。”
海陵王眼珠子似乎要迸裂般瞪着韓芯,兇狠的氣息猛獸般撲向韓芯和藤妖。
沒有水靈珠,他就沒辦法看到十丈之內的景物;就沒有辦法淨化他的氣息;沒辦法保持長生不老;就沒辦法吸取妖類的靈氣。
總之,不管是誰,誰偷了水靈珠就是要了他的命。
韓芯拉着藤妖退無可退,站定之後這纔看清海棱大王的面目。
身高不足六尺,雖然披鱗蓋甲,頭頂皇冠,但是卻顯得面目十分的猥瑣猙獰,大顆珍珠的王冠壓得他面色如土,目光如縫低迷奢靡,堆出一腦門的褶皺就像是在彰顯他的滄桑晦暗。
“那不是你的東西,爲什麼要還給你?”
韓芯壯着膽子直着腰板站在海陵王的面前,目光如炬,但是心裡還是打着鼓的。
一萬年對上九百年,即使對方是烏龜,也並不影響人家比自己強啊。
果然,韓芯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就被海棱王嘴巴里噴出的砂礫擊到了對面的石頭上,狠狠地摔了下去。
韓芯趴在地上還沒緩過勁,突然就看到海棱王一把扯起藤妖的身體,將她打回原形,完全無視她的掙扎,張開血盆大口吞了下去。
韓芯親眼看着海棱王喉結輕輕蠕動,心猛地沉了一寸,胸腔內猝然涌起一股熱浪,連忙拼盡全力從碎石堆裡爬了起來,召喚出武器陰陽雙戟,將自身化入其中,朝着海棱王的心臟刺穿過去。
沒想到這樣的全力以赴,竟然還是被海陵王輕輕鬆鬆地就箍住,停在了他的眼底。
韓芯彷彿看到海陵王蒼老的臉上譏誚一笑,就在她的身體即將要隨着雙戟被折斷的時候,突然冒出一藍一白兩道亮光,將她從海陵王的手心抽離了出去。
白禎抱着韓芯躲過海陵王的視線,連忙在雲陣的掩護下剛衝到了王殿的入口。
眼看就要到達出口的時候,白禎突然就看到海陵王拋出一個蛛絲纏綿的龜殼,緊接着就感覺身體就像是被類似於漿糊似的汁液黏住,頓時感覺渾身無力。
白禎連忙放開韓芯,只覺身子猛地被往後一扯,就狠狠地撞到的一個堅硬的殼上,身體被蛛網包裹,死活動彈不得。
白禎無奈地看着旁邊同樣被困在龜殼上的的韓芯,目光落在她抓着自己始終沒有鬆開的手上,皺着眉頭,有些不解地問道:“你剛剛怎麼不鬆手?”
韓芯那會受了點傷,本來就有些虛弱,這時候便有些躊躇道:“我……我只是不想和姐姐分開。”
白禎微微一怔繼而便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一眼望見海陵王將雲陣提在手裡欲要吞下去,突然想起一件事,連忙喊道:“雲陣,快用贅土術直擊他的天靈蓋。”
雲陣此刻已經是千鈞一髮的時刻,聽到白禎的囑咐,幾乎是拼盡全力毫不猶豫地就照做了。
海陵王還沒反應過來,便已經被雲陣擊中他的要害,只是數萬年的修爲硬撐着他死命地定在原地,目光不可置信地望向遠處的冷靜的白禎。
雲陣剛感覺到海陵王的手指有些鬆,連忙飛躍而起,趁着海陵王分神,迅速一劍劈下。
“二師兄,不要!”
韓芯見狀連忙出聲制止,藤妖剛剛是被生吞了,如果能保住全屍肯定有重生的希望。
然而,長劍入骨,海棱王已經如同敗葉般枯萎在地。
雲陣的嫿劍也是天地間的靈劍,這一劍下去,哪怕是師尊親自駕臨也再難再有轉圜的餘地。
韓芯驚恐地喊着,掙扎得身上的蛛絲束縛得越來越緊,直到雲陣的長劍直挺挺地刺入海陵王的身軀,周身的怒氣突然變得越來越重,終於將冰冷的蛛絲生生灼斷。
韓芯突破束縛直接衝向海陵王的殘軀,只見嫿劍正好刺穿藤妖的心臟,鮮血肆意衝擊着她的瞳孔,腦海裡閃過一星惡念,一怒之下立刻拔起藤妖身上的嫿劍,直指着雲陣怒道:“我不是說讓你住手嗎,誰讓你殺了她!”
不僅僅是白禎和雲陣愣住了,就連周圍海棱王的小嘍囉們看到這一畫面也覺得挪不動步子了,紛紛躲起來偷窺。
雲陣看着朝夕相處的韓芯竟然爲了一隻素不相識的妖怪,突然拿着自己的佩劍指着他,頓時感覺萬念俱灰。
白禎見狀連忙跟上前來,怒道:“阿芯你這是做什麼?”
韓芯回過神來,見自己竟然拿着劍對準自己的師兄,心裡沒來由的一怕,手指一鬆嫿劍就落在了石子凌亂的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劍吟。
“我……”
韓芯見自己竟然拿劍指着雲陣,心裡也是一驚,她剛剛只是覺得心裡很亂,根本就不記得她做了什麼。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魔,要懂得控制。阿芯,你的戾氣太重。”
白禎淡淡地說着,將嫿劍從地上拾起交給了雲陣,這纔看着藤妖說道:“如果不是方纔雲陣的一招致命,恐怕我們就再也走不出這海棱湖了。你不該怪他。”
畢竟,這樣的僥倖的機會對於他們而言,也算是百年難遇了。
海棱王的原形乃是烏龜,龜類喜靜好慢,這便是本性。要不是他反應遲緩,現在倒在地上的便是他們了。
韓芯也知道剛剛是自己亂了分寸,看着雲陣複雜的眼神,心裡的歉意涌上心頭,還是走上前低聲說了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