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地又想到那個老問題:往後方修理廠送飛機的那些老飛行員爲什麼走了這麼久還沒有回來呢?他們也該回來替換替換這些不顧疲勞的小夥子了。
我向科拉夫大隊長報告了我的想法,說來也真叫人納悶,他當即表示贊同,而且叫我去尋找費吉少校和科莫薩上尉帶領的機羣,我沒有表示反對。
到了我必須啓程遠航的那一天,我首先完成了幾次戰鬥出動任務,接着才準備起飛,當我往大隊部拔給我的那架教練機走去的時候,幾十件委託我辦的事情都一股腦兒地塞給了我。
費金梅第一個對我發動了攻擊。
“你是……去尋找咱們那些人的吧?”她激動地說道。
“我打算去,可不知道能不能找得見他們。”
“你能找見他們的,昨天有一位機械師來過了,說他們在斯塔夫羅落過地。”
“昨天是昨天,昨天可不是今天哪。你說吧,你要叫我替你辦點什麼事情呢,姑娘?”
“叫他回來。”
“這是第一件事,懂了。”
“他只有身上穿着的一件背心,要是你能給他帶上一包東西的話……我就跑去取來……”
“在後方想必能弄得到吧,他會自己去買的,姑娘,與其給他捎上一堆吃的,莫如帶給他一個親熱的吻呢,我一定會帶到的。”
幾分鐘以後,我坐在教練飛機的後座艙裡,朝着斯塔夫羅飛去,這一次,飛機是由另一個坐在前艙裡的飛行員駕駛的,我可以袖手閒坐着了。
一路上,我們儘量飛得很低,並且利用山溝掩護,以免被遊動的米格戰鬥機發現,我們終於快要飛到航線終點了,我往下一看,只見戰壕裡全是人,大炮也都對準了斯塔夫羅城。
城市在燃燒着,我們從城南繞到機場上空,機場上只有一架黃顏色的聯絡飛機,孤單單地停在那裡,再就是燒得黑乎乎的汽車殘骸,在這裡落地太危險了,可是,不落地又如何能夠知道費吉少校帶領的機羣飛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坐在教練機前座艙裡的飛行員精神過度緊張,着陸目測偏高,只聽得飛機咕咚一聲撞在地上,緊接着右機翼就擦着了地皮,我們急忙從座艙裡爬出來,跑去檢查飛機,發現起落架斜支柱的固定螺桿折斷了。
“這可怎麼起飛呢?”飛行員抱着頭垂頭喪氣地咕噥着。
“你別垂頭喪氣,也許能找見機械師呢。”
可是,什麼人也沒有找見,我想,要是能把這架被拋棄的聯絡飛機啓動起來,那不是很好嗎?我剛跨進聯絡飛機的座艙,只見和我同機飛來的飛行員,正在上氣不接下氣地往這邊跑來,他驚慌地向我搖手,我只好擱下這架飛機,迎着他走去。
“必須趕緊起飛,**子已經進城了。”
“那怎麼辦呢?”我問道。
“儘快修好我們的飛機,別管那個破爛貨了。”
我們找來一些箱子,用肩膀把一側的機翼擡起來,把箱子墊在機翼下面,就開始修理飛機,我們找到一截粗鐵絲,把它插進固定孔裡頂替折斷了的螺桿,又把露在孔外的鐵絲扭彎以防脫落,完工時已是黃昏。
“扳螺旋槳!”飛行員一邊說着,一邊急忙爬進前座艙,我依舊在地上站着不動,心裡總也放不下那架聯絡飛機。
“我馬上去把它燒燬了,然後我們再起飛。”
我打算用手槍射破油箱,往流出來的汽油上投一根火柴,我的同伴同意等着我。
當我跑到那架聯絡飛機跟前時,我忽然捨不得對它開槍了,也許這是一架好飛機呢,要是能駕上它起飛,那不挺好嗎?我檢查一遍,有水,有汽油,有壓縮空氣,還有蓄電瓶,應有盡有。不,這樣一架好飛機是不應當毀掉的。
我回到教練飛機跟前,對飛行員說道:“我打算把那架聯絡飛機啓動起來,如果我能起飛的話,升空以後我盤旋一週,擺動機翼,那時你再起飛!”
這個飛行員心裡是怎樣想的,我無從知道,但是,他同意了我的意見。
我沒有帶降落傘來,只好弄一些乾草和破蒙布墊在座椅上,隨後,我就啓動了發動機,發動機工作正常,我反覆試過大轉速以後,就起飛了。
升空以後,我發覺起落架收不上來,這樣飛太冒險了,發動機會因過熱而停車,可是,要想找一個地方落地,那可就困難了,因爲天已經黑下來了,不過,我還是決心落地,然後燒燬飛機。
我剛剛開始下滑,只見教練機已經開始起飛,怎麼辦?眼下出路只有一條,那就是:飛!即使發動機過熱,也只得硬着頭皮飛了,不過,一定要往我最熟悉的自己的機場飛,只有飛到自己的機場去,纔有平安落地的指望。
這時,我想起扳道工住的那座潔白的小房子,要想在暗夜裡對準跑道上的T字布,那就只要照着這個地標飛,我拉緊了安全帶,以防落地不順利時人被甩到座艙外邊去。
我順着鐵路飛到機場旁邊的村鎮,這個村鎮已經沉浸在暗夜之中,但是,我當即找見了那座潔白的小房子,我開始進入着陸,站在跑道頭T字布位置旁邊的信號員打出一顆綠色信號彈,表示可以落地。
我駕着飛機下滑,飛過了潔白的小房子,現在,信號員應當打開T字布的標誌燈了吧?這時,突然又升起一顆信號彈,是紅色的!……
我的飛機已經拉平,正緊貼着地面平飛呢,這時要想把它拉起來,那無論如何也是辦不到的,飛機輕輕地觸及跑道,就開始滑跑了。
又是一發紅色信號彈升空發出警告:前方危險,我急忙採取緊急剎車措施,立即滿把捏住剎車手柄,飛機猛烈地搖撼着,差一點向前翻扣過去。
我藉着飛機着陸時的燈光突然發現一架飛機已經衝到我的眼前,我使勁地剎車,我的飛機直到同那架飛機幾乎就要迎頭相撞時才停住!眼前是一架a-10型飛機,這是怎麼一回事?自從費吉少校的中隊飛走以後,我們這個機場上連一架這型飛機也沒有呀。
一羣嚇慌了的機械師急忙跑過來,這些人我全都不認識,我問他們這架a-10是從哪裡來的,他們告訴了我,這我才知道在我離開這個機場以後,第一飛行大隊就從我剛剛到過的那個城市附近轉場到我們機場來了,這個大隊的飛行員說,昨天蘇軍突然擁進了這座城。
當我走進我們飛行大隊的食堂時,大家都吃了一驚——他們都以爲我早已離開了人世,一時之間,問這問那,頓時熱鬧起來。
“你是怎麼回來的呀?”
“駕着飛機回來的。”
“是咱們飛行大隊的?”
“不是。”
“咱們大隊那些遠航的人都在什麼地方呢?”
“不知道,連我自己也是好不容易纔從那裡逃出來的。”
值得慶幸的是,我終於駕着飛機從**子的鼻子底下逃脫,一個小時以後,我們的教練機也落了地。
教練機飛行員說,他在等待我發信號的時候,突然發現一羣蘇聯步兵駕着摩托車從樹林裡涌出來,他急忙駕機起飛逃脫,同時示意叫我不要落地。
兩天以後,我們又被迫轉場,來到這條鐵路線的終點站附近落地,鐵路線到此從這裡再往東去,連居民點也很稀少了,通往哈薩克大平原的大路在我們的南邊,離這裡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