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后對於給孫女大辦生辰沒什麼意見,雖然她有點擔心小孩子家受不住,但右娥英勸了幾句諸如:“都能生到帝王家了,還有什麼福氣受不住呢?再說,就算真的受不住,不是還有姨母、表兄庇護嗎?”
說着眼睛看了眼後頭安置兩位皇子的地方,抿嘴笑道,“先前,天花那樣大的災禍,姨母的福澤都保下了兩位皇子,何況是公主?”
高太后對晚輩中的女郎向來就偏愛一點,蓋因她的長女當年夭折,後來雖然有了宣寧長公主並且平安長大下降,到底遺憾失掉了一個女兒,所以對侄女、甥女就要親近很多,被右娥英磨了磨哄了哄,想想皇家也不差這麼點銀錢,再說,姬深因爲對兩位皇子得過天花後的失望,這些日子到了和頤殿請安都不想看長子和次子了。
高太后撫養這兩個孫兒這些日子,這樣看在眼裡不免難過,心想趁着這個機會,叫姬深更親近點長子、次子也好。
因此太后、右娥英親自發話並關照,姬深也贊成,西平和新泰五歲生辰辦得比當年滿月滿周來得都要熱鬧,不但宗室進宮慶賀,在右娥英一力提議的熱鬧下,連鄴都所有五品以上命婦都要進宮道賀——這場面比起公主下降也不小了,連牧碧微晉貴姬都沒見到這些多的命婦。
這日最忙碌的自然是牧碧微,她本就是妃嬪裡右娥英、左昭儀之下的第一人了,今日生辰的兩位公主還都養在了她膝下,因此盛夏裡也是天沒亮就起了身,自己先梳洗了,這才叫醒兩位公主,使人分別給她們打扮。
在這裡還有個難處,兩人雖然是同一日所生,但西平到底是長姐,她又是生下來就交給牧碧微撫養長大的,牧碧微當然不希望她被新泰蓋住了風頭。
可新泰這個妹妹的風頭可不好壓——孫氏與姬深都是風華絕代之人,新泰生得又是各傳了一半,小小年紀就已經透露出將來國色的輪廓,西平雖然也算是玉雪可愛,站在她身邊到底失了色,即使新泰因爲母孝未滿只能穿素淨的衣裙,比了幾次,西平到底要被她奪走大部分的風采。
見這情況,阿善便小聲建議:“不如給西平公主多戴些好看的釵環?”
這個建議卻是提醒了牧碧微,叫人拿過兩位公主的妝奩來,雖然兩人如今的年歲其實簪子這些都用不上,但牧碧微卻都按着時令叫內司打造了進上來的,這會便挑了一套光華奪目珠光寶氣的給西平,另挑了一副素淡雅緻的給新泰,再叫兩人站到一起,靠着釵環與一身石榴紅掐金線的豔麗衣裙,西平好歹不至於被打一眼一看就忽略過去了。
牧碧微對兩人道:“按說你們生於同一日,這回生辰也是爲你們兩個辦的,裝扮也該一樣,但瓔珞身上究竟有孝,若是今兒個打扮的太過華麗,不免要叫人說嘴!但要一般都素淨了,恐怕你們皇祖母不高興不說,過來賀你們的看了也沒法開口,索性,就叫玉桐裝扮的鮮豔,瓔珞還是穿素點罷。”
兩人都沒什麼意見,這樣裝扮好了,看了看時辰,便去了和頤殿。
高太后這時候還沒起身,宋氏去後頂替上來的賢人安氏是個性情柔和的人,她輕聲解釋:“昨兒個太后睡得晚了些。”
“不打緊的,本宮帶她們等一等就是了。”牧碧微從來都沒指望過在和頤殿裡能夠得到什麼優待,便淡笑着道,“說起來今兒個太后也得爲了她們陪着忙一天呢,是該多睡一會的。”
西平和新泰都抿嘴笑道:“兒臣不敢打擾皇祖母休憩。”
一行人在和頤殿外靜靜的等着,高太后還沒叫進去,帝輦居然早早就來了,在她們跟前停下,雷墨親自打起簾子,右娥英的笑聲傳了出來:“在殿外做什麼?”
“回右娥英的話,太后還沒起,妾身與兩位公主都不敢打擾太后,故而在此等待。”牧碧微領着西平和新泰行過禮,這才解釋道。
只是右娥英還沒說話,安氏身邊一個宮女上前幾步,揚聲道:“太后昨兒個交代,說若是右娥英到了便直接先進去罷,到底,右娥英有身孕在身呢!”
這麼交代一句,已經算是給了牧碧微顏面了,右娥英輕輕笑了笑,姬深有些不悅的聲音傳出來道:“便一起進去就是,大娘和二孃向來乖巧,不會吵到母后的。”
有了姬深的話,和頤殿的人也不能阻攔,牧碧微等人到底也跟着進去坐下等待,右娥英今日穿了一身淺妃紅挑繡石榴花葉、暗繡連理枝紋的宮裝,頭上挽着繁複的四環望仙髻,珠翠環繞,尤其當中一朵寶石牡丹花赫赫光輝,極爲珍貴,西平和新泰年紀小,正是喜歡看各種鮮豔奪目的東西的時候,即使新泰還在孝中也忍不住擡眼多看了幾眼。
右娥英立刻覺得了,她自從有孕之後,對小孩子總是特別的喜歡幾分,尤其兩位公主的大辦還是她提出來的,就招手叫新泰過去,低下頭來讓她可以擡手摸到那朵寶石花,含笑問:“瓔珞喜歡嗎?”
新泰公主伸手想摸,看了看自己今日也不過是粉色衣裙,就靦腆的笑了一下,把手背到身後道:“喜歡。”
右娥英察覺到她的避忌,對她又喜歡了幾分,便笑道:“這花太大,這會取下來不便,你既然喜歡,回頭蘇母妃送你個和這差不多的瓔珞圈?”
說着就笑了起來,“正和你乳名一樣呢!”
新泰自然是歡喜的謝了,西平在旁邊湊趣道:“那蘇母妃,兒臣乳名是玉桐,兒臣也有嗎?”
右娥英不覺對姬深笑着道:“表兄你看,玉桐見瓔珞要得瓔珞圈,如今卻是追着我要株玉梧桐了,我可沒有,表兄還不幫我?”
姬深就愛看美人撒嬌撒癡,如今被她連拖帶拉的一嗔,面上笑意盎然,又因爲索要的是自己喜歡的長女,就笑着道:“這有什麼難的?回頭叫底下設法弄塊大點的美玉雕上一株好了。”
牧碧微趕緊道:“雕個小的佩帶在身上就成了。”
“大一點也不打緊……”姬深慷慨的問,“大娘想要多大的?”
西平公主收到新泰的暗示,就笑着道:“和妹妹的瓔珞圈差不多就好。”又道,“那三妹妹璃珞該得什麼?還有弟弟們呢?”
右娥英取笑道:“知道的說咱們西平公主小小年紀就很有長姐風範了,眼饞妹妹得的好東西自己要了,也不忘記旁的妹妹和弟弟,不知道的還當今兒是咱們所有皇嗣一起生辰呢?竟是個個不拉。”
“蘇母妃何必小氣呢?”西平吐了吐舌頭,嘻嘻笑着道,“兒臣說的是弟弟們,可也沒忘記給蘇母妃肚子裡的弟弟討一份呢,如今弟弟還沒有出來,自然是蘇母妃幫他收着,不是平白可以從父皇這兒得份賞嗎?”
這話說的入耳,加上她年紀小今兒又過生辰又裝扮得喜慶,右娥英聽了大喜,就道:“所謂梧桐落鳳凰,你那梧桐枝單用美玉雕琢太單調,蘇母妃給你加些明珠上去,再拿珊瑚雕只鳳凰!”
這裡說說笑笑的,太后還沒起來,各宮妃嬪約是聽說帝駕已經過來,陸續都到了,宮門開口,宗室命婦也依次進宮覲見道賀。
這些程序殿上之人都是熟悉了的,連西平和新泰小小年紀也不怯場,受了宗室命婦們的賀,將事先背下來的場面話說了,又得了一片聰慧的贊聲。
如此人都快到齊了,看着日頭已大,高太后才裝束齊整,帶着兩個皇子、由溫太妃陪着出來。
滿殿裡忙都止了低聲交談,一起又給太后見禮。
高太后許是睡得久了,今兒倒是精神很不錯,笑着免了禮,叫了西平和新泰到身邊,讚了她們一回,又對衆人說過場面話,命衆人不必拘束,趁着等待開宴的光景,親自將皇長子與皇次子抱到姬深跟前,欣慰道:“三郎看,他們到底年紀小,昂厚開的藥,效果卻是極好的。”
姬深對之前的記憶還深刻着,很是勉強的看了一眼,卻見兩個兒子雖然臉上身上痕跡依舊,卻淡了許多,愣了一愣才道:“這痕跡能除去?”
“不能除去,哀家與你姨母還是現在這個樣子嗎?”高太后見他對親生骨肉也這樣以貌取人,不由心中惱怒,輕斥了一聲。
姬深聞言卻是長鬆了口氣,又問皇長子的腿:“那恢郎的腿……”
“昂厚說盡力罷。”提到這個,高太后神情卻是低落了下來,“不過日後走路慢些,也未必能看出來。”
這話也就是說,連任仰寬也沒有太大把握治好了。
相比起天花的痕跡,顯然是腿更重要,姬深心頭一嘆,面上委實難掩失望。
右娥英在旁看到,忙順手去接皇長子,笑着道:“任太醫醫術那樣的高明,再說皇家要什麼沒有呢?依我看恢郎很快就可以好了……”
只是她這樣伸出手來,早就被底下武英郡夫人看在了眼裡,心中發急就叫出了聲:“孜紜!”
右娥英一驚,忙止住抱姬恢的手向下頭問:“母親?”
高太后和姬深也以爲武英郡夫人有什麼事情,不想武英郡夫人只是勉強笑了笑,道:“不仔細沾了點酒漬在衣角,想叫孜紜陪着去換下衣裳。”
這不是什麼大事,離了太后和姬深跟前,武英郡夫人就皺眉責備長女道:“姬恢的腿任仰寬都沒把握治好,再說就算能治好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你如今懷着身孕怎麼好去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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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娥英不自覺的摸了摸肚子道:“也只是抱一把……”
“老人們有說法,孕中多看看生的好的孩子,往後小孩子纔可愛好看,所以我勸你多看看新泰公主,這滿宮裡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看的小孩子了!”武英郡夫人語重心長的道,“大皇子、二皇子那個樣子,雖然往後痕跡能除,但現在你就很不該看!更別說去抱了,這實在是犯忌諱的!”
“我如今看到小孩子都覺得可愛,就想着去抱了。”右娥英垂下長睫輕聲道。
武英郡夫人沒留意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悵然,微笑着安慰道:“當初我才懷了你大兄時也是這樣,看到下人的孩子髒的一塌糊塗,偏就覺得親近,聽他們吵鬧都覺得舒暢和憧憬的……只是現在這些金枝玉葉王子皇孫的怎麼能和你生的比呢?南邊已經弄到了底野迦,我兒你就安穩的等着生個健壯聰明的皇嗣罷!到時候還怕你疼不過來?”
右娥英輕笑:“母親說的是。”
一面說着,卻一面抓緊了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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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幾個長評讓我開心開心忘記肚子疼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