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既然尋到了底野迦,那麼右娥英未必會死了……”牧碧微沉吟着道,“只是照着之前他所言,右娥英這一胎……”
何氏勾脣道:“右娥英是多麼金貴的人呢,這一胎縱然有失可也不能平白的沒有呀!算起來從她中毒到現在也是有幾個月了,再不着手解毒誰知道還來得及來不及?”
“你還記得上次楊御女在雲世婦生辰宴上鬧出來的事情嗎?”牧碧微忽然道。
何氏頷首:“看來這次右娥英提出來的晉位裡,咱們兩個少不得又要人前拼殺一場了!”
“你有誰可以拼殺的?”牧碧微不覺失笑道,“莫非你還要幫楊氏晉位嗎?”
“爲什麼不?”何氏嫣然一笑道,“她們這一批的新人裡,步氏因爲絕色得以一進宮就封妃,大高氏因爲出身,葉寒夕麼因爲你,你說如果楊氏成了第四人,旁的人不說,雪氏和穆氏會怎麼想?”
牧碧微若有所思道:“你不提穆氏我都險些要忘記她了,當初她坑了步氏那麼一把,居然還太太平平的到現在,右娥英這次不給她提位嗎?”
“我與你透個底兒吧,這一回,現在還是宮嬪的那些你就別操什麼心思了,右娥英是自有主張的,但我揣測戴氏和焦氏可能是個機會。”何氏冷笑着道,“你以爲右娥英會甘心提拔那些又得寵又年輕美貌的妃嬪嗎?”
“戴氏和焦氏出身尚可……至少在妃嬪裡算是尚可了,而且都是太后親自挑進宮的,如今也都是下嬪了,她們再晉一晉也是理所當然……”牧碧微頷首道,“其實這一回若是上嬪補人我也是有意想替她們爭取一把的。”
何氏道:“我今兒個來這些還是小事,卻是三娘連着幾次沒進宮了,上回西平公主和新泰公主的生辰上面說過幾句話,她說牧碧城和徐家女郎定了親了?”
“是呢。”牧碧微道,“那個女郎我沒進宮之前也見過,當年四年前她年紀還小,比碧城還要小一歲的……”
何氏不放心的問:“可別是你繼母那樣面慈心毒的貨色罷?我對徐家人可不放心!”
“我當時和她也不熟悉,畢竟差了幾歲,再說我本來和徐家的女郎們就不大玩得到一起去。”牧碧微道,“記得那叫春芳的女郎是個活潑愛說笑的,性.子頗爲開朗……”
何氏就哼道:“是呀,這樣看着開朗活潑又出身好的新婦,最能討你家沈太君的歡喜了!更別說還是你繼母的侄女兼嫡親兒婦呢!”
“我祖母還不至於糊塗到了被小孫婦幾句話就哄了去!”牧碧微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再說你家三娘都給牧家生下曾長孫、曾長孫女,如今又懷上了曾次孫……”
一聽她說小何氏如今懷的是曾次孫,何氏立刻警覺道:“那是海郎的嗣子!”
“好吧,但總是你家三娘生的。”牧碧微道,“膝下有兒又有女,管家也管了這麼三四年了,那徐春芳過來了能做什麼?再說你以爲我大兄就好欺負了嗎?你是沒見着碧城他在我大兄跟前的可憐樣……”
何氏一心一意生怕自己妹妹吃了出身的虧,如今對徐氏、對牧碧城和那見都沒見過面的徐春芳,是滿心的提防和戒備,怎麼聽怎麼可疑,聞言就道:“那這牧碧城也是個狡詐之人!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呢,再說你大兄不待見他,本來就是他的母親不好!他倒是在人前裝得一副備受欺壓的模樣這是專門給誰看的呢?你可別被他騙了去!”
牧碧微一口茶水差點兒嗆着了,好容易嚥下去就指着她道:“你說這話不覺得虧心嗎?碧城在御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何氏撇着嘴:“比這更過分的話我也不是沒說過,有什麼好虧心的?反正我不親眼看看那徐春芳我是不放心的。”
“你在宮裡怎麼看?難道把她召進宮來?我倒是可以啊,但你就不怕一個不仔細這宮裡再多個徐嬪?”牧碧微反問道。
何氏哼道:“陛下如今眼界高得很,你看小高妃生的也算可以了,不比你宮裡的柳御女差什麼,但陛下哪裡就待見她了?”
牧碧微思忖了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一起見一見吧。”
“你別直接召見了。”何氏道,“我去求右娥英罷,有右娥英在前頭,就算有起子人算計也不打緊。”
兩人這麼商議過了,牧碧微又道:“如今宮裡都在查着那水的來源你可別在這幾日提。”
“我曉得。”何氏不在意的道,“反正婚期也要到明年呢,若是人不好,徐家如今也勢力弱了,我多得是法子攪了事情!”
正說着話,忽然何氏看向了牧碧微身後笑着道:“咦,你怎的來了?啊喲,是了,恊郎傳出出事的消息,你怎麼能不來呢?”
牧碧微端坐不動,道:“你當我還會上當嗎?”不想話才說了,就聽身後聶元生含笑道:“何宣徽都這麼善解人意了,下面的話就不必我來說了吧?”
何氏二話不說就起了身,拿起帷帽戴了,笑着道:“我能不善解人意麼?我如今性命可都捏在了你們手裡呢!哪裡能不乖巧點?”一面笑着一面就走了。
牧碧微就着聶元生的靠近往後一倒,靠住聶元生笑着道:“你別擔心,恊郎他沒事,不過是右娥英急着扳倒左昭儀,拿他做了垡子。”
聶元生將下頷抵住她頭頂,微笑着道:“你這麼一句我心也放下來了。”
這才細問,“是怎麼回事?”
牧碧微將今日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勾脣道:“當初談美人的事情因爲新人進宮,加上孫氏,就這麼糊塗了過去,如今還不知道會牽涉到多少人……我倒是有點擔心孫氏別又被拖下水,叫新泰跟着難受。”
“一點哀榮罷了。”聶元生漫不經心的說道,“身後之事身後之名也不是太重要的東西,你也別太替她費心,她總是惦記着生母的。”
牧碧微抿了抿嘴道:“當初談美人的事情,我還一直以爲是太后做的,可如今看來又不像,即使當時右娥英還沒進宮呢,但任太醫夾在了裡頭,他既然是更親近武英郡夫人,連太后都可以算計!那麼就是右娥英不知道談美人的事情任太醫也會告訴她的。”
聶元生微笑着道:“當初孫氏一力的隱瞞談美人和小何世婦身孕……但太后究竟還是勝出,這件事情恐怕還是要去問溫太妃最爲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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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聶元生提醒,牧碧微次日便叮囑了阿善一番,當天夜裡,解玉悄然而至。
阿善親自一路引着她進了牧碧微的寢殿,牧碧微見解玉要行禮,趕緊親自離座扶了一把:“我視太妃如親生的長輩,姑姑也彷彿,當着人前那是沒辦法,如今既然是私下裡怎麼還能叫姑姑給我行禮呢?”又急問解玉,“太妃如今身子怎麼樣?上回天花的事情……”
解玉笑着道:“天花那件事情公主也是怕出意外沒叫奴婢來告訴娘娘——其實那不是天花,卻是任太醫做的手腳,雖然不至於要命,卻也是傳人的,所以阿善幾次到甘泉宮附近,奴婢雖然知道卻沒接近,也是怕過到了澄練殿來傷着了三皇子就不好了。”
頓了一頓她又道,“公主聽說昨日之事如今心裡也擔心的很,就是阿善不過去,奴婢今晚也要過來問問,免得公主繼續掛懷的。”
“都是我無能,叫太妃記掛着高陽王還要惦記着我這兒。”牧碧微紅着眼眶道,她早就和何氏猜到了任太醫與武英郡夫人勾結才弄出來甘泉宮天花的事情,此刻從解玉這裡證實也不意外。
“公主向來不拿娘娘當外人看待的,娘娘說這話可就和咱們見外了。”解玉打趣道。
又說了幾句,牧碧微解釋是受了右娥英主使爲要對付左昭儀,解玉這才鬆了口氣,又問牧碧微現在尋溫太妃的緣故。
“這次右娥英使任太醫忽然提起了從前談美人得過的病。”牧碧微沉吟着道,“當初談美人的事情到底也沒弄得很清楚……說起來之前孫氏對談美人和小何世婦的安排也算細緻了……”
解玉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含着笑道:“娘娘向來就是聰明人,奴婢只說一句,娘娘自然就明白了——當初的右昭儀的確是面面俱到,把事情安排得妥當的,只是……娘娘請想啊,談美人和小何世婦,可是活人啊!”
她微笑着道,“螻蟻尚且偷生!”
牧碧微略一沉吟,隨即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當初,孫氏因爲生新泰公主的時候被太后算計,險些落了個一屍兩命的結局,雖然僥倖母女都活了下來,卻也一時間再難有孕,偏偏宮裡眼看着就要再成批的進新人,即使孫氏當時預示不到會有個步氏直接叫自己失了寵,然而有何氏和牧碧微的例子,她也知道新人進宮,必然再次分薄帝寵!
在這種情況下,姬深當時還無子,子嗣自然是極有利的砝碼,尤其談美人和小何世婦都就在安福宮裡,她哪裡能不小心翼翼的照看好了,挾以自重?
畢竟即使她被姬深之前的寵愛寵昏了頭,經過何氏、牧碧微進宮後的種種也該清醒一點想一想退路了……
只是孫氏想要退路,談美人和小何世婦想的卻是活路——對孫氏來說,這麼兩個宮嬪和草芥也沒什麼兩樣,何況她們也不算得寵,便是姬深明明白白的知道她們被去母留子,恐怕也不會當成什麼大事,小心伺候的君上既然這樣的可靠,那就只能指望太后了,畢竟太后沒必要爲了與她們搶皇嗣殺人——以她們的身份不可能親自撫養自己的孩子,能夠得到太后的安排不論人前還是人後都是一種福氣了。
孫氏只想着不要叫外人知道了安福宮裡的秘密,卻沒想到,談美人和小何世婦也許在她的位份和盛寵之下俯伏戰慄,但若是有機會誰會甘心好容易生下了皇子然後立刻去死呢?
解玉輕聲慢語的細細道:“那年秋狩,帝駕出城不久,小何世婦就趕到和頤殿向太后和盤托出了自己的身孕並求太后做主,太后自然是大喜!孫氏到底年輕,再者她早年做事太過狠辣,比如楚美人的事情……娘娘你進宮比她要晚幾年,再加上不似小何世婦她們一樣在孫氏手底下掙扎求生過,纔會沒想到這一節呢!”
牧碧微抿嘴笑道:“姑姑說的極是!”
但她還是有點疑惑,因此又問,“按說孫氏也會留下人來看着她們的……”
“娘娘想啊,談美人和小何世婦想活命,那些看守她們的人難道就想死了嗎?”解玉含笑道,“小何世婦對她們說,孫氏一心一意要皇子,自己若是生下來皇子必然不能活,但孫氏去母留子爲的是什麼?自然是爲了皇子和自己貼心!既然如此,她們這些涉事知機的人難道就能活了嗎?所以還不如索性都去求太后,纔有一條生路呢!”
“只是太后雖然可以將小何世婦接到甘泉宮生產,但一直將小何世婦放在了甘泉宮卻又嫌棄她礙眼了,只是也答應了小何世婦不論她生下來是男是女總要保她一命!娘娘也曉得太后的門第之見的……因此就沒有立刻留下小何世婦,原本是打算在孫氏回宮之前尋個機會另外撞破……這樣小何世婦自然就洗脫了主動投靠太后的嫌疑。”解玉笑着道,“後來何宣徽主動送了個理由,太后這才立刻把小何世婦接到了甘泉宮!”
“那談美人呢?”牧碧微好奇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