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姜氏劈頭蓋臉的說完了那一番話後便拂袖而去,歐陽氏與何氏才覺出了不對勁來,歐陽氏皺眉看向了何氏狐疑道:“你安排在惜光亭那裡的人……”
“是桃萼帶了幾個人在那兒備着,縱然未料到姜順華會忽然過來,卻也不至於沒眼色的得罪她呀!”何氏也隱隱猜出了姜順華方纔面有慍色不是爲了歐陽氏到平樂宮來卻沒有與她招呼的緣故——姜氏不是個喜歡主動惹事的性.子,何況歐陽氏的位份本就比姜氏高不說,彼此都不是才進宮的新人,雖然歐陽氏到平樂宮到得少,但到底與姜氏同一批受冊的妃嬪,根本沒必要太正式的拜訪,如今姜氏這樣生氣,甚至當着歐陽氏的面甩了臉子,看來是另外出了事。
話是這麼說了,何氏猛然一驚,道,“方纔牧氏走在了前面……”
“她倒是個能幹的,走到哪裡得罪到哪裡。”歐陽氏陰着臉道,“進宮頭一次在你這裡燙傷了大宮女,第二日就敢拂了唐隆徽的面子,第三日哄着陛下逐了蕭青衣並宋青衣!今兒就開始跟本宮顯擺她的口舌……哼,姜氏這個蠢貨,牧氏到底與她說了什麼,居然把帳記到了本宮身上!”
何氏遲疑道:“看順華的方向是往安福殿去了,歐陽姐姐,莫如我叫桃葉追上去請她略等一等,我去解釋一二?”
“怕什麼?這是姜氏自己蠢!”歐陽氏卻不肯,她恨恨的道,“因着牧氏進宮,安福殿這兩回都沒能留宿陛下,今兒好容易扯了一個美人的生辰竟然就要辦起了小宴,還把陛下請了過去,孫氏打的那點主意這滿宮上上下下誰不清楚?這會那小何美人還不知道站在什麼地方呢!無非是藉着一個由頭爭寵罷了!姜氏這麼一頭撞過去,就瞧孫貴嬪怎麼恨她吧!她雖然出身與孫、唐相若,可與那兩位一向走的也不近,壞了孫氏的好事,你瞧她們怎麼鬥吧!”
說着一捏帕子,連惜光亭也不想去了,恨恨道,“今日這梅花也沒什麼可賞的了,本宮先回德陽宮,你去告訴牧氏,高處但凡開得好的梅枝統統都給本宮折了下來!一會再送到德陽宮裡去!回頭你着了人過來看,但凡有一枝沒折,本宮便惟她是問!”
何氏目光閃了一閃,含笑道:“歐陽姐姐快別生氣,爲了這麼一個人有什麼值得的呢?妹妹今兒特特使人收拾了小廚房,打算親手爲姐姐做上幾道拿手的菜餚,姐姐若是乏了何不先到綺蘭殿去用上一些,回頭也好看一看牧氏折來多少花枝?”
“她自然不配叫本宮生氣!”歐陽氏冷笑着道,“但姜氏之舉卻不免掃了本宮的興致!”她既然這麼說了,何氏當然也不能再留她,只得含笑道:“這都是妹妹的不是了,巴巴的求了姐姐過來賞梅,卻不想反而惹了姐姐不高興。”
歐陽氏淡淡道:“罷了,與你也沒有關係,這都是因爲六宮無主,一個個規矩都散漫了的緣故!”
“要說規矩,妹妹心裡也是慚愧的緊——只有左昭儀與歐陽姐姐這樣的人兒,幼承庭訓,一舉一動浸潤薰陶,那纔是真正的大家氣度、帝妃風範,其他人不過是因着陛下的寵愛暫時披一身榮華富貴罷了。”何氏安然笑道,“只可惜……”
只可惜左昭儀再怎麼有規矩,哪怕高太后執意給了她六宮之權,到底不是皇后,寵愛又不多,這宮裡能夠管得大面上不亂,已經是無愧於曲氏的出身了。
歐陽氏聽了,深以爲然,嘆道:“那起子賤.婢狐媚君上作亂宮闈,着實可恨!但所謂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屆時她們就曉得,尊貴之人終歸於尊貴,而卑微之徒縱然一時得勢也難得長久!”
這話說的可也算是打了何氏的臉了,到底何氏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出身,進宮時才冊了個良人,一年的光景就晉了容華,這不是以色事人又是什麼?何氏的笑容僵了一下,道:“歐陽姐姐說的是。”
兩人一面交談一面重新折出了梅樹林,歐陽氏命李子將牧碧微那兒收來的東西都埋在了梅林下面的湖面上,冷笑着道:“若是牧氏摺好了梅枝就着她送到德陽宮裡去尋本宮——屆時李子你再告訴她這些東西在哪兒!”
李子會意,笑着道:“牧青衣也不是沒帶伺候她的宮女過來,這些東西當然是那個叫做疊翠的宮女拿着了,誰想她卻偷懶將東西放在了雪上,結果回頭被積雪蓋住了尋不到,居然跑到咱們德陽宮來訛詐了!”
“她若是花折的好,巴巴跑了那麼一趟你不妨也打發她些賞錢。”歐陽氏輕蔑的哼了一聲,何氏已經調整了笑容,微笑道:“歐陽姐姐就是心慈,青衣本就是宮奴,受差遣本是常事,不過是宮裡面跑一跑腿,姐姐就要給賞錢了。”
“她哪裡配本宮打賞?”歐陽氏不屑道,“本宮是說李子去打賞!”
李子聞言撲哧一笑道:“奴婢回頭就把腕這隻絞金絲鐲兒賞了牧青衣罷,這可是唯一一件不是娘娘所賜的東西,旁的啊,奴婢可擔心牧青衣受不起呢!”
一行人都紛紛笑了起來。
如此到了綺蘭殿前歐陽氏許是心緒不好,連茶也不肯進殿喝一口,便傳了儀仗過來,何氏親自送着歐陽氏在綺蘭殿前登了輦車,又目送昭訓儀仗遠去,這才扶了桃葉的手進了殿,裡面留守的桃枝忙迎接出來驚訝道:“昭訓娘娘怎的這樣快就走了?那牧氏呢?”
桃葉撇嘴道:“別提了——姜順華今兒不知怎的竟也到了惜光亭,也不曉得桃萼與她怎麼說的,還是牧氏在裡面多了嘴,姜順華忽然出來攔住了歐陽昭訓發了好一通脾氣!還說要往安福宮去覲見陛下——歐陽昭訓因此覺得面上無光,這便就回德陽宮去了!”
桃枝吃了一驚,見何氏面上果然微沉,也不敢再多問,只聽何氏淡聲吩咐:“既然歐陽昭訓已經回德陽宮去了,惜光亭那邊也沒什麼可預備的了,你打發人去叫桃萼她們都回來!”想了想又道,“留個機靈點、手腳利落點的在那裡看着牧氏折枝!”
“奴婢去尋吧。”桃枝聽她的語氣梅林那邊出的事似乎不小,覺得還是自己跑一趟的好,如此也可在路上先問一問情況方便接下來接話,何況桃萼這會怕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何氏心情不好,到底一起進的宮,桃枝心想自己親自過去也好提點她一會如何回稟,何氏雖然不是個虧待身邊人的主子,但不高興了也不是沒脾氣的。
這邊何氏帶着桃葉回到了常日所待的暖閣裡,將裡面伺候茶水的小宮女都遣了出去,桃葉又將門關上,方恨恨的一拍几案,桃葉知她心中惱怒,先勸說道:“娘娘快別生氣,雖然歐陽昭訓走得早了些,可她既然留了話下來,那牧氏口舌上面不讓人也就罷了,難道還當真敢不聽昭訓的話?若是如此,太后那邊本就因蕭青衣和宋青衣的事兒惱了她,再加上這忤逆昭訓之罪,下一回莫作司捧過去的可就未必是避子湯這麼簡單了!”
何氏陰着臉道:“你曉得什麼?太后固然心疼歐陽昭訓與蕭、宋兩位青衣,卻更加心疼左昭儀!如今左昭儀說了不要爲難她,太后就算爲蕭青衣與宋青衣而不悅,總也要給左昭儀的面子……否則本宮今兒何必搭上一幅《霜天汀上圖》哄了歐陽昭訓來出頭?無非就是爲了藉着她叫左昭儀與太后都看清楚了這牧氏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桃葉見她越說越是上火,便想着轉開了話題,露出詫異之色道:“娘娘,說起來姜順華可不是隨意出門的人,雖然她是平樂宮主位,但因免了各殿的請安,就是娘娘也是逢着大節纔過去一回,要說她偶爾賞雪看梅倒也沒有什麼,怎的今兒這樣的巧?偏偏就趕上了娘娘請歐陽昭訓並牧氏過來之時在梅林那邊撞見了?”
何氏皺了皺眉,道:“本宮也覺得奇怪,但梅林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只能等桃萼回來了才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