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江春如夢。
在愷國公府的壽宴已然結束,這帝都的夜晚,也到了沉靜的時刻。現在,是夜行者的天下。
深夜,並肩王府。
一位黑衣人跟隨着管事,穿過一道道巷口,在經歷了數不清的明哨,暗哨的觀察之後,終於來到了一個地方。他,位於王府的深處,他是那麼明亮,以至於整個王府,都悄然的圍繞着這個地方運作。那是並肩王今夜之所在,王府書房。
隨着一聲輕微的咿呀想起,書房的門緩緩展開,裡面燭光幾點,書閣飄香。管事沒有進去,他站立在旁邊,朝着那位黑衣人示意一下,便悄然退去,隱藏在黑暗之中。
忽而一陣風響,那黑衣人站在書房門口,遺世而獨立。
許是思索了片刻,暗下決心,那黑人人頓了一下,掀開了自己碩大的帽子,悄然入內。
入得書房,便看見了那坐在前方的身影,那是一塊壯碩的身影,旁邊的燭火輝煌,卻不能照入他半分顏色。
(這,便是那位權傾天下,霸宰朝政的那位男人嗎?)
黑衣人腦中思索,其身體確實片刻不停,井然有序的向那人影半跪而去。
“任國公府,任厲,見過並肩王。”
‘啪’的一聲,燭光驟然閃亮一下,清楚的照亮了那位黑衣人的面龐,這卻是那方纔從愷國公府出來,歸家不久的任國公二子,任厲!
誰料到世事無常,堂堂開國國公之後,與國同修的權貴,竟然會和洛宸勾結。當真人生百態,世態炎涼。
風聲悄然吹起,漸起一陣咿呀之聲,書房的房門,靜然關閉。
時間,彷彿過了許久,那隱藏在黑暗中的人影才‘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過了片刻,許是在仔細觀察那任厲之後,那人影方纔繼續問道:“有何密謀?”
(有何密謀?!好一個並肩王,此次秘密聚會,流連輾轉多次,要不是我之家族與洛家秘密交往數十年之久,這天下還有誰能知道愷國公府真的敢組織秘密集會?他,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數道疑問慌然撞入任厲的心中,但是他也沒有表達疑問之意,只是組織了一下語言,方纔回答道:“此次聚會,愷國公長孫章立有一計妄想騷擾與您。”
“哦?”那人影適當的表示出了心中的疑惑,他也想不到,在如此防衛森嚴的情況下,竟然還有人如此妄想作爲。自鹿國公滿門抄斬之後,這滿朝權貴蟄伏已久。到底是什麼能讓他們甘心冒險?那人影有些好奇,注意力終於開始集中起來。
見得那人影表示了疑慮,任厲把嘴一笑,倒也沒有隱藏,一五一十的說道:“上朝之時,朱雀門下,奇兵相伏。”
“當真是好辦法。”那人影也笑着拍了拍手,表達了自己的興趣之意,繼而問道:“暗道何來?”
任厲道:“愷國公府,秘密挖掘,已有八月。”
那人影道:“嗯,好生計謀,這泥土何去?”
任厲道:“當爲人衆散沙之法,使人行走之間,於褲腳悄然落下。”
“嗯,好辦法。”那人影揮了揮手,不再說話,只見那燭光一閃,遠處窗戶吱呀之聲,任厲只聽得一聲輕響,許是有人悄然離去。“
任厲把嘴暗自一撇,些遊戲嘲笑之意。
時間回到一個時辰之前。
愷國公府內,秘密聚會之後。
任厲與章立走在最後,輕聲商討着細節問題。
章立道:”此次刺殺,當是萬分艱難,每一點細節,都要仔細推敲啊。“
任厲道:”是極。前些日子,我入那暗道觀察過,也發現了很多問題。“
章立奇道:”有何問題?是坍塌落石,還是積水已久?“
任厲道:”自各國公府自家巷道以外,那環城的密道之上,些許積水,些許落石,不足爲奇。但是你知道,大仲立國三百年來之久,其間落寞了太多家族,就連我們這二十四個開國國公府,都落寞了雙手之數。雖然沒有家族傳承的秘法,不能開啓密道,但誰也不能保證,有人不小心發現啊。“
章立聞言,眉頭微皺。確實,這數百年來,誰也不能保證有其他人發現了這個秘密,當下有些堅決的說道:”那我們必須找到那些密道的連接之處,或填或埋,必須堵住這些地方,才能保證計劃萬無一失。“
任厲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繼而說道:”此事當要快些解決。甚至,甚至那些立場搖擺不定的國公府,也要做些突發對策。“
章立道:”理當如是。“
任厲道:”如此甚好。但此事,要麻煩你了。你知道,這十餘年來,我府中各房爭執,導致凝聚力有些不足,我與家父,不方便行事。“
章立道:”當然,任伯父爲國大義,仗義執言,保護了諸多忠國之人。此事,就有我們來辦吧。“
任厲笑了笑,拱了拱手,表示感激。
靜寂的黑暗,無聲的書房。坐在黑暗之中的人影,還有那半跪在地上的少年。
氣氛壓抑。
時間許是過了許久,又許是片刻之間。那隱藏在黑暗之中的身影,疲憊的揮了揮手,便再無聲息。
任厲見此,瞬間瞭然。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禮,便悄然退去。
書房外,那員管事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門口。看見任厲出來,也不作聲,只是左手浮起,微微示意了一下,便轉過身來,向着王府外面走去。
王府,是靜悄悄的,任厲只聽得到,衛士的喘息。
”這是一座軍營!“
任厲爲此次並肩王府之行,做上了總結的話語。
書房之內。
待得任厲出去之後。那離人影不遠處的屏風之後。出現了一位衣着華貴,頭髮斑白,身材高大而有力的男子。他的眼神銳利而不失溫和,手中拿着一卷皮質古書,行走在這書房內,氣勢渾然天成。
這,便是當今的帝國並肩王,洛宸了。
洛宸於此,那坐在黑暗之中的人影是誰?
只見那人影站起身來,拱手作揖。”主公。“
洛宸問道:”如何。“
”七成之望。“
”多派人觀察觀察。“
”咯。“
洛宸把話說完,輕微的揮了揮手,便拿起書來,從新向着書房深處走去。而那人影,也是拱手作揖之後,悄然退去。
靜寂的夜,誰是誰非。月色撩人,又有幾人安睡?蒼松無言,盡把西風醉。樓閣巷道,埋藏了多少身影?刀光劍影,這是夜行者的天下。
帝國都城,又有多少,在等待着腐朽。夜色無言,星光暗淡,百花凋零。將入秋季,黃泥,攪拌着鮮血,黑土,沉澱着太多的屍體。這是黑暗的世界,屬於黑夜,屬於帝都,屬於骯髒的明天。
廝殺吧,刺探吧,搖擺吧,今夜,有太多血色,明日,有太多掩蓋。麻木的靈魂,在這城市裡行屍走肉。外來的人兒啊,回去吧,這不是你夢想中的都城。這是黑暗聚集之地,這是腐朽聚集之地,這也是新生之地。
今夜無言,萬家燈火,燭光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