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就算問顧紫盈,如瑄到底有哪裡好,顧紫盈恐怕也說不上來。
論起外表,如瑄最多也能勉強說得上俊秀而已,更別說是和百里寒冰相比了。
她喜歡和如瑄相處,也許只是因爲如瑄的溫柔。那種溫柔和百里寒冰完全不同,百里寒冰的溫柔是一眼就能看得出,卻無法感覺得到的。而如瑄看上去雖然是沉默疏離的性格,但只要在他身邊,就能很容易地發現和感覺到他的溫柔。
除卻溫柔,如瑄的細心也是她所從未遇見過的。比如只需一個眼神,他就能知道你心中所想,不用開口,他就能明白你想要說些什麼……顧紫盈只覺得和如瑄在一起的時候,就像是找到了閨閣中所憧憬的那種生活。
不是說,昨夜星辰……畫樓西畔……身無綵鳳……心有靈犀……
只可惜這和她心有靈犀的,偏偏是如瑄,而不是她那個完美至極的丈夫。
到了這個時候,她怎麼還會不明白原來神仙眷侶,多是風光霽月,表面文章。
百里寒冰,百里寒冰……就好像驚鴻掠影,一眨眼已經什麼意義都沒有了!
她不是沒有努力,她也想和百里寒冰好好談談,設想那或者能夠讓兩個人的距離逐步接近。
只是剛剛有這個念頭的時候,是她怯於想法被完全忽視的經歷,一直覺得無從開口,到了最後,卻是沒有辦法,也不想再開口了。
一方面是她對丈夫的瞭解越來越深,另一方面,卻是因爲她……開始變得依戀如瑄……並且……這種依戀,一天比一天深濃!
當你的心開始慢慢騰空,接着有另一個人值得依戀的時候,一切就會改變了!
和如瑄比,百里寒冰的完美突然之間就好像是缺憾……也許一開始的時候,不能說是動了感情,只是寂寞的時候,總會想到這個同樣寂寞的人。而她總是寂寞的,於是就忍不住想看看他,就算是什麼話也不說,只要看着他,寂寞似乎就會不見了。
也不知道是爲什麼……就好像如瑄看着她的時候,會是一種憂傷的目光,就好像是爲她感到憂傷一樣。像是沉重隱諱,無法訴說的情傷,雖然她明知道那不太可能是爲了自己,卻還是不可自拔地陷進那種不能說的憂傷中去了。
她發現自己想念如瑄,想念如瑄的憂傷比想念自己丈夫,還要多上太多的時候。足足有半個月,顧紫盈沒有再踏進如瑄居住的小院。
恰巧是初一到十五,恰巧是整整十五天。
那半個月,說是度日如年也不爲過。
顧紫盈一直確信自己足夠開朗堅強,但是現在她發覺自己正漸漸變得憂鬱脆弱。在這之前,她從來就不相信,一個人會被另一個人影響得那麼徹底,就連憂傷也會像病症一樣,能夠經由短短的相聚時光而被染上。
當她在十五天後,再一次走近如瑄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心在發抖。
這麼久不曾見,如瑄……可想念過她嗎?
如瑄轉過身來,看見是她,沉靜的表情絲毫未變,只是淡淡地說了一聲:“你來了啊!”
那種語氣,那種表情,就好像是這十五天只是她自己一個人的十五天,對於如瑄來說,十五天和一天,根本沒有什麼分別。
如果說百里寒冰讓她覺得無能爲力,那麼如瑄就讓她覺得無可奈何……
她也一直就知道,在如瑄的心裡,有一個人,一個沒有辦法取代,讓她覺得又是傷心又是妒恨的人。
是那個人,讓如瑄憂傷悒鬱,又不能說……不知那是什麼人?她可美,可好,可夠溫柔?
很想問,很想很想,卻不能……
顧紫盈知道自己根本無權探詢,是因爲……身份!
她自幼處在人際關係微妙複雜的深宅大院,當然格外明白做主母的分寸。
她是主母,他是她丈夫的弟子。輩份尊卑,早就在他們第一次見面之前就已經決定。
……恨不相逢未嫁時……說什麼都已經太晚!
只能是偷偷的,自己一個人知道的……她雖然不甘,卻是無可奈何!
千百樣的心思,不能說……
“夫人,以後就不用再過來了。”如瑄收拾好桌上的東西,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爲什麼?”顧紫盈站了起來,恍恍惚惚地問。
“基礎不過這麼多,我已經沒什麼好教的。”如瑄想了想:“學醫還是在於實踐,以後就靠夫人自己研習了。”
“可是……”
“家父在我年幼的時候,就曾經告誡,說對什麼事都不能過於專注。”如瑄擡起頭,平靜地說:“特別是診病斷症,定要有超然物外之心,否則就很容易被病症表面的現象迷惑,分辨不出細微處的差別。這很難做到,但是我想以夫人的聰慧,很快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