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時辰不早了,公主須得起駕回宮了。”窗外又傳來董猛的催促聲。楊太后情知不能再耽擱下去,她霍然起身推開了兩個孩子,決然的走進內屋,關上了門。
“祖母!”兩個孩子趴在門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楊太后心中肝腸寸斷,卻決絕的不再開門相見。
回宮的路並不長,坐在車裡的阿鄴緊緊的握着阿琇的手,一刻也不肯放開。
阿琇按壓住心裡的悲傷,笑着安慰他道,“阿鄴不要怕,姊姊在這裡。”
“誰說我害怕了。”阿鄴男子漢的自尊心受到了挑戰,立馬放開阿琇的手,小嘴嘟了老高。
“我是在保護阿姊。”
阿琇撲哧笑出身來,笑着揉揉他的腦袋。
誰知阿鄴卻不領情,轉過頭去掀開車簾,眼也不眨的看着外面。
車進了朱雀門,車輪似乎卡了一下。阿琇望着這扇高大巍峨的帝宮城門,五年前的廝殺吶喊聲彷彿就在耳邊,那個身着青衣的少年似乎就蹲在身邊,輕輕拭去了她臉上的淚痕。
回宮之後,阿琇被安排住在章華臺附近的一處偏殿居住,名爲荼菽殿。阿鄴襲了吳王之位,被安排到世子們所居的靈昆苑,同與齊王趙王的世子們一起學習詩書和騎射。自從太子去世後,皇帝便再沒有兒子出世,各位世子都是被考校的對象,靈昆苑的功課異常的嚴格,每到旬日纔可以休一日,於是阿琇便只能巴巴的天天數着日子等着和阿鄴見面。每次見面,姐弟倆還說不上幾句話,就會有嚴厲的公主教習阿姆訓斥公主典儀德行該如何如何,然後阿琇只能失望的回去。
賈皇后不知是否刻意迴避,平時從不與阿琇相見,所有的請安問禮一概免了。然而給阿琇選的教習阿姆靳氏格外的嚴苛。每日寅時三刻天還沒亮,就要叫阿琇起身,描黛眉、整儀容,抱腹要系一寸紅結,雙裙要垂三尺於地,一套公主裝扮下來,四五個宮女也要圍着忙活一個時辰,阿琇雖不用動手,卻也瞧着心累。
然而這才只是開始,國朝公主儀態舉動都有嚴苛的規定,笑不見齒,泣不聞聲,行動皆有儀制,甚至連迎接賓客時坐榻該坐幾寸幾分都有近乎苛刻的標準。阿琇的母親謝昭儀出身高門謝氏,最是鄙薄繁文瑣儀,平時只教她讀書寫字,哪裡這樣嚴苛的待過她。可在靳阿姆眼裡,女子讀書識字有什麼用,儀態端莊纔是頂頂重要的。
靳阿姆動輒就讓阿琇盛裝打扮,在榻上端坐數個時辰,一動也不得動,名曰“訓儀”。
阿琇簡直煩透了這樣像坐牢一樣的日子,她壓根不想再做什麼公主了,寧可像原來那樣穿着粗布的衣衫,吃着帶沙礫的冷飯,日日和阿鄴一起在金墉城裡陪着祖母,也好過在錦衣玉食裡坐牢。頭上壓着數斤重的釵髻,痛的脖子也要斷了。
她剛生不耐煩的念頭,脖子還未轉動半分,靳阿姆就彷彿看穿了她的想法,一張兇巴巴的面孔上更添了幾分嚴厲,“公主下個月就要行及笄禮,難道行大典之時也要這樣磨蹭失儀,惹人恥笑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