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離開不過數個時辰,可這洛陽城竟如一座死城一般,完全沒有半點生氣。昔日裡繁華熙攘的南市,如今一盞燈火都沒有,四下裡黑黢黢的,只是沉寂,唯有一條銅駝路貫穿南北,更無人煙車馬,於是顯得愈發寬闊。兩人沿着銅駝路向北走去,走過昔日裡熟悉的街市、店鋪,家家戶戶都門窗緊閉,唯有空氣裡瀰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她們愈走愈是心驚,腳步便更加快了,走到九重宮闕外,只見宮門也是大開,擡頭便可望見城中最高的太極殿,此時在暗夜中巍然聳立。平陽忽然掙開阿琇,向太極殿上衝去,一邊跑一邊哭喊着;“陛下,陛下……”
阿琇趕緊隨着她跑了上去,可奇怪的是兩人把太極殿都走了一遍,裡面去一個人都沒有。平陽不住哭道:“陛下在哪裡?”
阿琇忽然心念一動,望向了平陽。平陽一震之下,忽然明白了阿琇的含意,拔腿便向自己居住的昭陽殿跑去。
昭陽殿的殿門半掩,裡面悠悠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平陽,平陽。”語聲無限哀婉,似是傷心至極。
阿琇向身旁的平陽瞧去,只見她面上都是淚水,心中忽然明瞭。
平陽有些顫抖地衝進殿去,忽然放聲慟哭:“陛下,臣妾回來陪伴你。”
阿琇駐足在門外,只見裡面坐在龍榻上面色虛弱的男子,正是當今皇帝。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跪着的平陽,面色卻漸漸由震驚轉成欣慰,他伸出枯瘦的手撫摸着平陽的髮絲,而平陽伏在他的腳邊,已是泣不成聲。
阿琇慢慢地退了出去,走到門外,卻聽裡面的皇帝聲音沙啞地說道:“阿琇,十六哥在北門城頭上。”
阿琇趕到北門之時,果然見到高高的城頭上站着幾個全副鐵甲的衛士,正中拱衛的人便是成都王司馬穎。阿琇心裡鬆了口氣,剛想高聲喊叫,卻忽然聽到司馬穎對身旁的杜嬰說道:“城內都安置好了嗎?”杜嬰答道:“城中七千六百戶內,盡安置好桐油乾柴,只等匈奴惡狗入城!”
司馬穎忽然跪倒在地,面向帝闕方向莊重行過三跪九叩之禮,低聲道:“父皇在天有靈,不孝子司馬穎今日無法收回洛陽平安,只能以身護城,以匈奴人的血祭列祖列宗。”
他身旁衆將聽他的誓詞,無不心情激盪,紛紛拔劍盟誓道:“誓以我血,盡誅奴狗。”
衆人磕頭拜過之後,司馬穎站起身來,拔出佩劍道:“衆將聽令,開城!”
曹統手持利刃,便要去割斷城門繩索。他一擡頭,卻正好瞧見站在暗處的阿琇,詫異道:“公……公主殿下,您怎麼還在這裡?”他這樣一說,衆人都向城邊看去,只見阿琇正站在城門旁,眼中都是淚水。
司馬穎大怒道:“曹統,你現在就背上公主,馬上送出城去!”
阿琇此時看到城下堆着的數丈高的乾柴,想起城中問到的奇怪味道,忽然明白過來,結結巴巴道;“十六叔,你要燒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