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傍晚——不過是第二天。
青娥到達了京城。她站在西市入口,經不住感嘆:多麼熟悉的風景。曾經她同樣站在那兒,盛裝打扮,盛氣凌人。如今她卻落魄到只有兵器和棗紅馬,加上簡簡單單的乾糧。
青娥找了一家旅館住下了。第二天早上她牽了馬,又到西市來了。
她牽着馬慢慢走,毫不遮掩那張濃眉大眼的年輕面龐。青娥拐到一家包子店面前,胖胖的老闆正在拿賬簿記賬。青娥風度翩翩地走到包子店前面,她客氣的問:“您好。請問您能借給我一張紙和一點筆墨嗎?”
胖老闆狐疑地擡起頭,慢悠悠的準備拒絕這個奇怪的要求。但青娥卻抽出一點碎銀子放在桌上,他立馬滿口答應,讓她寫去。
青娥冷笑一聲,接過這些。她要寫一篇奏摺——一片奏給皇上看的舉報奏摺。
青娥慢慢地寫着,她雖然用的是最好看的字,但是依舊並不雅觀。青娥懷着滿腔的怒火一字一句地傾訴馬玉一家的罪狀,她寫下了他們幹出的醜行,寫出了他們卑劣的人品......
青娥總算寫完了,她默默地吁了一口氣。青娥憤怒而不滿,此時她終於實施了報復行動的第一步。這讓她內心會產生一種自我滿足感。
青娥向胖老闆道了謝,便攜上新寫好的奏摺,騎着馬到民衆打官司的地方投了表,便回去了。
她希望能夠快一點——錢和糧食不夠啊。
說快一點,真快一點,第二天就有一個人來通知青娥審判的時間,在第三天早晨。青娥點了點頭,她不知道爲什麼,有一種壯志衝上她的腦海。青娥幻想着能夠一雪前恥。
但似乎又有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打斷了青娥的幻想:這不可能。確實啊,青娥終究不過一個流浪天涯的女子,而馬家有權有勢還有錢,自己沒有賠錢就不錯了!但奏摺畢竟已經投了。就算還沒投,憑青娥睚眥必報的性格肯定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報復馬家的機會。
青娥按照規定的時間來到規定的地點。她一進大堂,就看到了馬家人齊齊整整地坐在那兒,一看見她便露出驚愕和獰笑的神情,而法官危襟正坐,一個官人指引青娥坐到與馬家相對的一邊。
“這位女子,請通報你的姓名。”法官雖然他帶着驚訝的神情看着青娥一個女子高傲地坐在一邊,但他依舊按照常理要求申報姓名。
“我姓吳,名青娥,字仲華。”青娥照規矩說了。
“好。請闡明你爲何要投訴馬家。”
青娥微微一笑,她堅定地站起來,聲音響亮地說:“我申報,馬家有兩大罪狀,第一大,也是最大的,就是利慾薰心,行賄枉法。馬家的二少爺馬玉,在過去的四年裡不斷趨炎附勢,向權貴行賄,謀取官位。他曾經派婢女跟盧家的婢女勾結,方便行賄,而且他的哥哥馬金,也因此受益,兩兄弟通過向有權勢的人物行賄,才當上了今天的官職,可謂天怒人怨!若不相信我說的話,我可以告訴你那兩個婢女的名字,分別是馬家的雪鶴與盧家的萍田!”
“請被告方迴應第一點。”法官更驚訝了,他簡直不敢相信一個女人還能有這麼大本事。
“這簡直是誣告!”馬玉迫不及待的,掙紅了臉說,“那個你說的婢女雪鶴,她已經去世了。你說,一個去世的婢女,怎麼可能當成我和盧家的紐帶?這簡直是妄論!是爲了毀壞我的名聲而編造出來的流言蜚語!”
“雪——雪鶴死了?”青娥驚愕地問道,但她的臉忽然漲紅了,她豎起眉毛,瞪起眼,厲聲叫嚷道:“怎麼可能?!法官,你別信他的話,那個雪鶴前幾天還好好的,怎麼可能忽然就死了?肯定是馬家,”她把臉轉向馬家一家人,“是你們把她逼死了!好,現在你們的罪狀又加上一條:殘害人命。明明是你們指使她幹這些事,現在又要她去償命!難道婢女的命就不是命嗎?這張傷天害理的事情虧你們做得出來!”
“你,你這些是無理取鬧!”馬玉毫不示弱,不知廉恥地罵道,“明明沒有證據,卻硬把人家得病病死的事情安插到我們頭上,陷害我!”
“哦,是嗎?”青娥冷笑着,“難道婢女被指使去與盧家勾結,恰好我出走後離奇死亡。難道這一切都是湊巧?”
“這......”馬玉低下了頭。
“好,”法官微微點點頭,“有請指控者說第二條罪狀。”
“嗯,”此時青娥十分激動,她狠狠的跺了跺腳,站了起來,大聲說:“第二條,就是意欲殺妻,兇殘狠毒。四年來,我一直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他的事情,而當事情敗露,我質問他,他竟然起了殺心!那時他直接拿劍就要殺我,好在我早有防範,才撿了一條命。你說有沒有理,法官?”
“那你作爲妻子,還拿鐵鞭狠狠地抽我,這也是違背婦道了!”馬玉不等法官說,就訴苦似得指着青娥,“您看,我現在走路都還要用柺杖。”
“瘸腿總比被殺強吧!”青娥厲聲怒吼,她恨不得把滿腔憤怒都發泄出來,此時她頭髮凌亂不堪,衣冠不整,但因爲氣憤而通紅的面頰還是像被火燒了一樣。
“可是,法官,”馬玉不以爲然地哼了一聲,他含着惡意望着青娥,“她不僅傷害了我,而且用犀利的言辭與她的公婆對罵,完全亂了長幼次序!”青娥曾經的公公婆婆在一旁點着頭。
“而且,”馬金也說話了,“她還用鐵鞭抽我手裡防禦的武器,我的大腿都被壓青了。”馬金不滿地撅了嘴。
“要不是,要不是你們先動了手,我還會這樣嗎?”青娥氣得語無倫次。
“得了,”在一旁的法官忽然冷冷地說,“你一個女子還能對付的了兩個男子?”
“對呀,”馬玉在一旁幫腔道,“這分明是悖論!”
“你分明是潑我髒水!”青娥震怒,她拍桌打掌,就差打人了。
“有一個方法可以看一看你究竟有沒有說謊。”法官不慌不忙地說,“你跟人比試一下就知道是真是假。”
“好啊,跟誰?”青娥驕傲的說。
“本人。”法官淡定地說,他很有興趣地注視着青娥,輕蔑地笑笑:“我雖是文官,但自幼習武。武功也不差的。”
“好,來啊!”青娥鬥志昂揚,她毫不示弱地下大了命令:“好,把我的鐵鞭拿來!”
“不要這樣,這樣容易傷人。”法官諷笑着說,“拿一個木槍桿,上面包了布,沾了白粉。誰身上的白點少,誰就獲勝。”說着,僕人就把兩根槍桿拿了進來。
“好,誰怕誰!”青娥舉着槍。兩人各自虎勢兒一站,先是慢慢地繞圈子,但是氣氛緊張,弓拔弩張。
青娥率先刺了過去,而法官也抵擋,兩人就激戰在了一起。青娥左躲右閃,靈敏極了,而法官也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甘示弱。青娥與法官混戰了好幾十個回合,不禁感嘆法官比馬金馬玉真的強多了。
“停戰。”法官宣佈。他們倆走到銅鏡前,法官身上有好幾十處白點,而青娥只是大腿上和肩膀處沾了一點白粉,法官禁不住欽佩地讚歎道:
“真是難見的女子奇才!”他說,“原先我還不信,可是現在證據確鑿,你的武功高強,所以我便可以據此判案。”他頓了一下,說,“判馬家賠吳氏吳青娥三十兩白銀。”他宣佈道。
馬家鬆了一口氣——這一點錢他們是不缺的,就丟了三十兩銀子在桌上,匆匆忙忙地走了。而青娥感到十分幸運,便撿起白銀,準備走,當然,她也不忘對這一位公正的法官致謝——雖然根據馬家的罪狀判得遠遠不止這一點,但是他並沒有因爲馬家背後的盧家而畏懼,爲了討好馬家和盧家懲罰她。儘管法官礙於權勢只判了三十兩銀,但是青娥還是很感謝的。
啊,不管如何,總算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