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經歷了韓常在一事之後,幾乎全部人都鬱鬱寡歡,順貴妃等人儘管心裡偷着樂,可是表面還是一副凝重。青蓮的心情也是有些憂鬱,作爲一個擁有大姐一樣細膩的情感,二姐一樣聰慧的腦子,三姐一樣腹有詩書,通情達理的女子,她看到的不僅是韓常在假孕的悲哀,而更是順貴妃深不可測的城府,狡詐多端的陰謀。青蓮的心情幾乎要墜落到谷底,此刻,一個宮女飄飄然走來。
那個宮女年紀不輕了,她皮膚黝黑,姿色卻不差那些白皙的小宮女,反而有一些沉穩深沉的美感。她儘管年近三十,可是十分伶俐,一定閱歷的沉澱使得她辦事令人格外放心。她叫秋白,這是一個極有美感的名字。秋白走過來,用沙啞卻優雅的嗓音說:“貴人,莊妃娘娘請我來請您過到涼亭那兒。彥嬪娘娘也在那兒。”
“好,我就去。”青蓮含笑站起身來,她理了理衣冠,往櫃檯上閃着光芒的銅鏡一照,就往花園的另一端去了。果然,被花木遮掩着涼亭隱隱透露出兩個影子,談笑聲也越來越近。
“嬪妾給莊妃娘娘,彥嬪娘娘請安。”青蓮畢恭畢敬地行禮,然後便被招呼着入座了。青蓮主要沒有插嘴,聽的是莊妃和彥嬪兩人嘴中彷彿像大珠小珠落玉盤一樣機關槍啪啪啪地話。
“莊姐姐,”彥嬪愁悶地嘆了口氣,“我也是年紀不小的人啦,可是在後宮也沒個依靠,連個兒女都沒有。又年老色衰,皇上上一次駕臨花玉宮都是猴年馬月的事兒啦。姐姐你,都有譽兒。我也只是一身寂寞嘍。”
“妹妹啊,說的是。”莊妃對彥嬪說,“在後宮混,有個孩子還是好的。可是......順貴妃什麼都不怕,就是忌憚你有孩子。還是危機四伏啊。”
“好姐姐,”彥嬪憂鬱地含淚搖搖頭,“我真想要有個孩子。你看,我這年紀,再過幾年就沒有生育能力了。我就在這幾年拿這條老命拼一下也好啊。”
“妹妹,”莊妃拍着彥嬪的肩,“你很想要孩子,我理解。可你還記得我當初懷孕都是千辛萬苦,備受打壓,如今日子也是擔驚受怕。而且順貴妃這位子坐慣了,看到你要懷孕,恐怕也會使出全身解數害了你喲。”
“我不怕。”彥嬪執拗地說,“我一定要有個孩子。只要拼過了,到時候依靠可是永難撼動的。”
“妹妹,這不是依靠不依靠的問題,”莊妃嚴肅地說,“你這是拿命去換啊。說不定你連依靠都沒有拿到,就一胎兩命了啊!還不如安於現狀自保呢,不是嗎?彥妹妹,考慮問題要實際些,對吧?昭貴人,你說呢?”
青蓮正聚精會神地聽莊妃與彥嬪討論,不想一下子被莊妃一問。她稍稍思索了一下,然後行禮說:“莊妃娘娘是有道理的。彥嬪娘娘想享子孫之福,可順貴妃嫉妒心強,若如此,可容易得不償失。若娘娘非要如此,嬪妾也奉勸一定要先把後事打理好,給自己留後路,或剷除阻礙。短期間完成後者困難極大,前者也需要雄厚實力。而娘娘最好,還是聽從莊妃娘娘所肺腑之言。等待時機一到,再伺機而動,可不萬全之策?”
“彥妹妹,”莊妃贊同地說,“你看昭貴人年紀雖然輕,但考慮得還比你周全。你再等等,再後面推動推動,到時候要想子孫滿堂隨你的便。”
“莊姐姐,昭貴人,你們都不懂。”彥嬪辛酸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悽然搖搖頭,“莊姐姐,你有譽兒,沒有我對自己以後的焦慮。昭貴人,你還年輕,青春活力無限,到時候也有得寵機會。而我,一無所有,也就只能這樣試一試。反正橫豎也是死......”她的淚終於掉了下來。
“彥妹妹,”莊妃嘆聲氣,彷彿想說什麼,卻又停住了嘴。頓時涼亭一片死寂。
“莊姐姐,昭貴人。”彥嬪站起來說,她此刻目光中所含淚的堅毅是難以言喻的,一個難以摧毀的理想在熊熊燃燒。“我決心已定——我也知道你們好意,可是別勸我了,我也就打算賭一把——跟命運賭一把!”
昂揚的話震撼了每一個人的內心。在一個枯燥無趣,利慾薰心的後宮中,仍然有一顆頑強的心沒被恐懼與空虛消磨,而那勃然的戰鬥力,是每個人心上最強烈的顫音。青蓮望着彥嬪,不由得暗暗敬佩——儘管敬佩,可是這一把以生命爲賭注的賭博,又能否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