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低了頭,不敢出聲,也不敢擡頭望着昔雪姑娘和佳辰小姐。
昔雪姑娘順着佳辰小姐的眼光,卻尋不得探花郎,忙道:“顧郎,顧郎他在何處?”
李綺堂嘆口氣,問道:“昔雪姑娘,你被顧兄害死,爲何卻要尋佳辰小姐尋仇?瞧着你的這副模樣,應該是被害死之後,沉屍在荷花池裡了吧?”
“這也是怪不得顧郎的。”昔雪姑娘竟然說道:“顧郎的前程要緊,他天生便是做大事的人,若是我的存在,給顧郎造成了麻煩,那顧郎迫不得已讓我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我對他也無怨。可是這一切,本該屬於我的這一切,卻只因爲一句話,全然被別人給奪了去,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說着怨恨的望着佳辰小姐:“這一切,不是你逼迫着顧郎下得毒手麼!若不是你苦苦相逼,我歷經千辛萬苦,方尋到了京城來,顧郎何至於會對自小一處里長大的我下了這種毒手……”
佳辰小姐應該一切全然都明白了,低着頭,指甲直掐到手心裡,顫聲道:“原來如此……好,好得很……這麼說來,你卻應該是他的正房夫人,我倒成了個拆散鴛鴦的惡人了……”
昔雪姑娘瞪圓了烏黑的眼睛,說道:“那是自然,顧郎他的父親原與我的父親是一處裡做屠戶的,因着關係親厚,便自小定下了娃娃親,後來顧郎家裡的鋪子失了火,全家燒燬,只有他逃了出來,便與我們家生活在一起,是我們全家人供養他一直寒窗苦讀,後來我的父母也離世了,我便獨個兒做肉鋪裡的活計,絕對不讓他染指一點俗事,只求顧郎金榜題名,以償他的夙願,他答應了我,但凡中舉,必然即刻要回來娶我做風風光光的夫人的……”
說着昔雪姑娘擡起了自己的手,道:“當初這一截指頭,也是因爲賣肉的時候去磔那骨頭,不小心砍掉的,我自覺配不上顧郎,這殘疾之人,如何能做他的夫人,可是顧郎說,他以後,定然會用黃金鑄就一個指套,也再不需要我動手操持家務,他說他那般努力,全然是爲着我能過上最好的日子……誰知道這次科考之後,山盟海誓,便變作了這個樣子!”
李綺堂十分憐憫的問道:“這麼說來,是這顧兄科考之後一去不復返,昔雪姑娘才長途跋涉到京城來尋他了?”霸天神武
昔雪姑娘點點頭,道:“正是,自打他上了京城,便一直杳無音信,之前也曾託了人帶信,可是後來卻斷了來往,我着實是放心不下,生怕他砸路途之中遭遇了意外,或者是未曾中舉,沒有面目回來見我,我只想他平平安安,哪怕回家做一個教書先生,與我相依爲命,也是好的,因着我與他相守多年,約略也是識得幾個字,在那皇榜之上,卻分明瞧見了他的名字,我心裡這才真是一個歡天喜地,還趁着四下無人,將那風吹雨淋的皇榜偷偷取下來珍藏起來,接着我心下想着,顧郎不過是爲着繁忙的公務,方纔不曾得了空,只要我等上一等,他終究會來用八擡大轎,風風光光的把我迎娶到了府邸上,做他的夫人……”
昔雪姑娘頓了一頓,拿下了頭上的那支桃花簪子,愛惜的說道:“這便是他臨行之前,贈與我的信物,發誓以後會用金釵,珠釵,玉釵,替換了這個竹子做的便宜簪子,顧郎他,心裡不爽沒有我的……”
原來如此,怪不得她對這個桃花簪子如此的愛惜。我心裡卻是越聽越難受,枉費了昔雪姑娘這樣的一往情深,堅貞不移,誰知道雖然探花郎一日金榜題名,名動天下,那八擡大轎,風風光光的成婚,裡面擡的新嫁娘卻是那國舅府上的嬌小姐。
昔雪姑娘接着說:“後來,我多方打聽,方纔知曉他早已經成婚,還是皇上的恩賜,賞了這個宅子在紫玉釵街上,我不大相信他會背棄當日的誓言,這才往紫玉釵街上來,當真見到了這探花府,我相信,他不過是出於無奈,此時我已然變賣了僅有的家產,盤纏也即將耗盡,那探花府自然守衛森嚴,我一個對他們來說,是閒雜人等的人,又怎麼可能順順當當的進去見他,這便草草的尋了一處落腳的地方,只想着哪一日在門口碰到了顧郎,他不會丟下我不理的……”
想也想到了,那日裡探花郎在馬上見了昔雪小姐,大概是情急之下,自己慌張了,才讓那金玉獅子驄受驚了吧。
佳辰小姐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道:“原來如此,顧郎,便也只做了一個相見不相識麼?”異能之殺手保鏢
昔雪姑娘狠狠的盯着佳辰小姐,道:“若不是因爲他懼怕你,又怎麼會這樣待我?我自知他有他的迫不得已……”
話說的雖然輕描淡寫,可是那種被心上人視如陌路的感覺,想必也是撕心裂肺的一場疼。
李綺堂忍不住問道:“這樣,昔雪姑娘便回到了楊樹枝子衚衕?可是顧兄來尋了你?”
昔雪姑娘道:“我知道他會來尋我的,”說着臉上竟然浮現一種甜蜜到詭異的笑容來:“他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可是這一尋,卻是一個奪命的約見。
李綺堂問道:“顧兄他,尋到姑娘之後,對姑娘怎樣說的?”
昔雪姑娘道:“顧郎尋得了我,便好言好語,將我帶進了轎子,與他同進了這探花府,我心下想着,難不成,是要我住進來,與那位小姐共同侍奉他麼?我只打定了主意,既然那位小姐地位尊崇,又是對顧郎的前途大大有幫助,我出身低微,辛苦也是辛苦慣了的,做一個妾室,也算不上甚麼委屈,橫豎日日能陪在顧郎身邊,我已經十分滿意,哪怕與人共享一夫,也是命中註定的。
但是,顧郎便在這裡,與我訴說了他的苦楚,他心中雖然只有我,但是無奈上有皇命在身,是欽定的婚事,倘若抗旨不尊,惹怒了聖上,若是追加一個誅滅九族的大罪,連我也是要給帶累的,他不過是想讓我平安罷了,待日子久些,便來接我,誰知道,事情一拖,我竟然自作主張,自來京城尋他,給那新婚妻子發覺,要大鬧一場,他出於無奈,才只得尋我相商,問問是否能有辦法,讓這件事情平息下來。”
看來這探花郎是想着佳傑着佳辰小姐的名義,博取了昔雪姑娘的理解,要痛下殺手,只爲了現今的榮華富貴,這樣冷酷的心腸,着實讓人髮指。
“好一個伉儷情深!”佳辰小姐臉色蒼白,一隻手按着劇烈起伏的胸膛,問道:“不知道在顧郎口中,我是怎生一個惡毒不容人的?”超凡雙生
昔雪姑娘狠狠的盯着佳辰小姐,道:“你無非是想着獨佔顧郎,想讓顧郎殺了我,永絕後患罷了,這樣的心腸,還用我說出來?你自己心裡做不得數麼?”
佳辰小姐看向了汗如雨下的探花郎,笑道:“好!顧郎,怪道這位昔雪姑娘如此恨我,要置我與死地,原來是顧郎的功勞。我委實是看走了眼,竟瞧不出你的心,竟是這般顏色!”
昔雪姑娘一見佳辰小姐這樣說探花郎,不由蛾眉倒豎,怒道:“你逼迫顧郎下了這般的狠手,居然還假惺惺的說起這樣的話來!但凡我的魂魄一天不散,我便一天擾的你不得安寧!顧郎多慮,割下了我的舌頭,如若不然,我一定日日詛咒與你,叫你這蛇蠍心腸的狠毒女人不得好死!”
“就算顧兄對姑娘痛下殺手,姑娘也這樣一往情深?”李綺堂似乎已經不忍心再聽下去,遂問道:“昔雪姑娘,你的屍體,大概便是給顧兄殺害之後,沉在了這池塘之下吧?”
昔雪姑娘點點頭:“不錯,雖然顧郎殺我,可是我着實也明白顧郎有顧郎的苦處,他實在是給這個小姐惡言凌辱,苦苦相逼,方纔遵從她的話,殺了我,好讓顧郎,只屬於她一個人的,若是顧郎不從,她便要上報朝廷,告顧郎一個隱瞞家室,欺侮宗親的欺君之罪,讓顧郎他失去一切!”
探花郎在昔雪姑娘和佳辰姑娘面前,已然頭也不敢擡,只死死盯着地面,滿臉絕望之色。
佳辰姑娘站起身來,與昔雪姑娘對望着,說:“若是我今日告訴你,我從來便不知曉世上有你這樣一個人的存在,更不可能會因着妒忌之心,讓顧郎行兇殺人,這一切,只是顧郎爲了保證現下里的榮華富貴沒有閃失,才欺騙你,殺了你,還割下你的舌頭不讓你伸冤,讓你連死後都被矇在鼓裡,你會相信嗎?”
“你胡說,”昔雪姑娘滿面憎恨,道:“你以爲你花言巧語,誣陷顧郎,我便會信你不成?我與顧郎十幾年的情分,深知顧郎生性是再良善溫和不過的,並不是你說的那種薄情寡幸的負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