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我被那個突如其來的面具弄得愣住了,不想柳二公子倒是處變不驚,一把把那個搖搖晃晃的面具拉扯下來,十分不耐的說道:“朱兄,不要再鬧了,眼下里哥哥連個蹤跡都尋不得,你竟然還有心思在這裡嚇唬人。”
我定睛一看,只見一個臉色蒼白,身材瘦高的書生自一個櫃子後面站起來,因爲角落昏暗,牆壁又全數是面具,一時間,讓我們在前面,只見到面具,還以爲是面具活了,不想竟然還藏了一個人,在賣力的舞動着面具。
這個公子一見把戲給柳二公子拆穿,只得一臉悻悻然。
這位公子生的十分瘦削,顴骨高高隆起 ,下巴削尖,總伸着長長的脖子,背卻微微有點駝,不知怎地,給人一種十分刻薄的感覺。
但見他一雙三白眼眯縫着,不懷好意的打量打量我,問柳二公子道:“怎地,你說是去請能人,竟然尋了一個小姑娘來,這個關口,你倒還真有閒情逸致,也不怕你哥哥知道了生氣。”
柳二公子面有慍色,道:“朱兄不要無禮,這便是紫玉釵街上龍神祠裡的龍神使者,素來幫着龍神爺斬妖除魔,十分靈驗的,你這樣冒犯,當真失了禮數。”又轉頭對我告罪道:“這便是小生兄長的那位友人,朱公子,也一直幫着跟小生一起尋找哥哥。”
我忙行了個禮,道:“原來是朱公子,梅菜有禮了。”
那朱公子挑着掃帚眉看着我,道:“就憑你,當真能斬妖除魔?可不要貽笑大方了,白白自打臉面,在朱公子面前,倒不見有人能瞞得過本公子這雙眼,要裝神弄鬼,還是莫來湊這個熱鬧了。”
柳二公子怒道:“朱公子,您也莫要說這些個狂話,你若當真有那樣的眼睛,那你可能解釋出哥哥到哪裡去了?”
那朱公子眼睛一翻,道:“怎地啦?你哥哥不過是自己個兒藏起來,非要逼着本公子承認他當真見到甚麼怪力亂神,而想出來的苦肉計,要教本公子說,他現下里,不定躲在那個角落裡看咱們白忙活,正幸災樂禍呢!”
“小生看來,幸災樂禍的是朱公子纔對吧!”柳二公子按捺不住心裡的怒氣,道:“自打哥哥不見了,你便說要尋出來,可是好幾天過去了,哪裡有哥哥的人影?倘若哥哥現在有危險,可如何相救?”
“他能遇到危險?”那朱公子嗤笑道:“本公子纔不信,他那樣膽小怕事的,有事早便躲到了犄角旮旯裡,你不曾聽說過,小心駛得萬年船麼?你家哥哥便是那樣的穩妥人。”
“倘若真是那樣就好了……”柳二公子煩憂的望着這滿屋子的面具,喟嘆道:“也不知道哥哥是想起來甚麼了,非要來收集這些個勞什子面具,小生卻是怎地瞧,怎地覺着彆扭。”
“蘿蔔青菜,各有所愛,”那朱公子笑道:“你哥哥不喜出去交際,只怕太寂寞了,纔想着把那些面具當做人,在這裡陪伴他罷!”
柳二公子搖搖頭,道:“小生卻覺得,哥哥收集的面具,說不定有蹊蹺呢!人都是說,物以人爲靈,人總把物品當做甚麼,物品總能感知到的,這才能吸收了人間煙火氣,當真變作人所期盼着它的模樣。”
“你的意思是說,這些個鬼怪面具,因爲被你哥哥當做妖鬼,所以就當真出來作祟啦!哈哈哈……可笑可笑!你還是個讀書人呢!居然還相信那些個無稽之談,難道忘記了,子不語怪力亂神麼?”朱公子嘲諷的看着柳二公子,一副看笑話的模樣。
柳二公子一看跟那朱公子談不到一路去,也只得怫然作色,閉口不語,只怔怔的望着那些面具。
我便問道:“柳二公子,且不知道柳大公子是從何時開始,收集這詭異面具的?”
柳二公子略想了想,答道:“這個麼……具體何時開始,小生也記不大清楚了,不過是這一兩年間罷!開始是因爲哥哥無意之中,得到了一面泥金描彩的面具,那面具做的栩栩如生,宛如一個真人一般,手藝極爲精細,哥哥得之大喜,便在收集文玩的時候,着手來接觸面具這一類,可能是得一想二,自從有了那個面具,便開始想要更多的面具,慢慢的,便上了癮。
開始是對着人的面具,再後來,便是戲臺上的扮相面具,緊接着,又癡迷上了各式各樣傳說中的鬼怪面具,慢慢的,這間屋子便擺滿了面具,儼然成了面具屋一般,連那些經營面具的鋪子,都不見得能比哥哥這裡收集的齊全,但凡哥哥打聽到,哪裡出產上乘的面具,便想方設法,也要去弄到了,不管是花錢還是託人情,無所不用其極。”
“這倒也是,不過一個人癡迷何物,自然會狂熱起來,還好那柳大不過是好面具,倘若是好金玉,只怕連你們家的祖產也要全數拿來收藏了,哈哈哈……讓這樣的人管家,可當真不太妥當。”朱公子又見縫插針的譏諷道。
柳二公子倒是好涵養,也不去理他,只對我說道:“龍神使者,您可能瞧出來甚麼端倪麼?”
我想了想,問道:“那麼柳大公子他說是文玩室鬧鬼之前,可曾買入了甚麼,新的面具麼?”
柳二公子一愣,想了想,道:“這個麼……因着小生不曾與哥哥一齊喜好這種東西,所以素來並不關心的……”
“就算知曉能有甚麼新面具,又能怎麼樣?”那朱公子哂笑道:“難不成,這位龍神使者便要斷定,是那新買來的面具成了精,要來害那柳大不成?哈哈哈,簡直是無稽之談!”
柳二公子憤然道:“朱公子,你一路這樣明嘲暗諷,究竟是何居心?小生好不容易尋得了龍神使者,還要等着龍神爺開恩,護佑哥哥,你再這樣的無禮,小生只好下逐客令了!”
“啊呀呀,你這柳二,倒是好大的氣性!”朱公子聽了,訕訕道:“行了行了,既然你一意孤行,非要寄希望於此,那本公子也沒有甚麼好多說的,便看看這個黃毛丫頭是否當真有那個本事,能尋回了你哥哥來!”
我雖然尷尬,可是也對那朱公子無計可施,只得細細的打量着那滿牆的面具。
那面具也當真不愧是柳大公子四處裡尋來的精品,一張張面具便帶着一種種表情,神態各異,有的哭,有的笑,有的悲苦,有的駭人,看的多了,只覺得眼花繚亂,似乎每一張面具上面的臉孔,都能與自己擠眉弄眼,說出話來一般。
這些面具的材質,看上去也是昂貴的原料,大概一個個所費不貲,若是當真是面具成精,可不也是妖邪作祟麼!我打定主意,還是不要自作主張,免得跟以前一樣壞了事,把事情從頭到尾的告訴給龍井才最穩妥。
不過線索不多,不知道龍井會不會嫌棄就是了。我多看了幾眼,橫豎也沒有甚麼收穫,便打算着不如先告辭帶龍井來了再說。
那朱公子看我發愣,還是忍不住低聲道:“怎地,你這小神婆要裝神弄鬼,也不大容易罷?可瞧出來了,究竟是哪一個面具成了精?哈哈哈……”
柳二公子則再也忍受不住,拽着那朱公子便要將他拖到外面去,朱公子忙滿口討饒道:“柳二,你也莫要着急,本公子不過是說一句笑話,當不得真的,你若是當真,那可便算作是你和那個黃毛丫頭小肚雞腸,斤斤計較……本來嘛,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鬼神之說也是能胡亂開玩笑的麼!” -~妙*筆♣閣@無彈窗?@++
柳二公子也不理,非要把那朱公子拖出去不可,朱公子又分期抵抗,非要留下來看熱鬧,一來二去,兩個人便撕扯了起來。
我一陣尷尬,只得想借此回龍神祠算了,不想我剛要一無所獲的與柳二公子作別,這文玩室的門卻突然開了,一陣香氣順着風吹進了屋裡來,讓人心曠神怡。
朱公子和柳二公子俱愣住了,全回過頭來望着門口。
但見門口,顫巍巍的站着一個美貌女子,一身耦合色襖裙,二十上下,看上去十分典雅。那個女子雖然生的國色天香,卻一臉愁容,只怔怔的望着扭打着的柳二公子與朱公子,顫聲道:“我從外面經過,聽見裡面有響動,只做是他回來了,這是,出了甚麼事情了?你們爲何要……”
“啊呀,也沒有甚麼大事……”那朱公子忙掙脫出來,一臉諂笑的說道:“還是爲着柳大的事情操心了這個柳大,年紀也不小了,總教人這樣惦念,這着實不好。”
那個女子忙問道:“怎地,可有他的下落了麼?”
柳二公子露出一臉懊惱來,自然也顧不上朱公子了,只垂頭喪氣的對那個女子行了個禮,道:“嫂嫂,有禮了,不瞞嫂嫂,現下里,還是沒有哥哥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