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羅先生一聽,怔了一怔,還是點了點頭,道:“姑娘,節哀。”
靈樞姑娘笑道:“我能以未亡人自居麼?”
在場一衆人全愣住了,靈樞姑娘卻抓住我的手,道:“梅菜,你陪我去罷。”
我生怕靈樞出什麼事,忙用力點點頭,引着靈樞姑娘出了門。羅先生忙也跟着趕了上來。有點不自在的看着靈樞姑娘。
進了胡桃衚衕的羅家宅子,靈樞姑娘望着胡桃樹下的墓碑,抿嘴一笑:“原來在這裡。”說着跪下身來,撫摸着那墓碑,輕聲道:“白羽……白羽……”
而那大胡桃樹之前還是枝繁葉茂的樣子,現在早發出了刺鼻的焦糊味道,燒的面目全非,也許,損一枝,動全身,因着那元神被燒,着大胡桃樹作爲凌公子的棲居地,也變成了這副模樣。
“活生生的樹木起了火,可是聞所未聞的奇事,都是這老頭子一意孤行,才讓咱們家遭到這種預警,樹下埋着死鬼,不是壞自己家氣勢是甚麼!老頭子,你今日也莫說旁的話,速速派了人,將這棵樹給我連根拔了扔出去,你那學生,也還是速速換一個地方埋,怎生要這樣不吉利!”一個蒼老的聲音絮絮叨叨的由遠及近,不住的對着羅先生控訴着。
我回頭一看,一個老太太拄着柺杖,正亦步亦趨在使女的攙扶下趕了過來,道:“方纔便在尋你,你倒是好,投胎似的一頭衝出去,這是要如何?”老太太大概眼睛不好,這才望見了靈樞姑娘正在拜墳,一下子停了口,滿臉尷尬:“莫非,這是白羽的家人不成?”[古穿今]魏紫
羅先生的一張臉早紅了又白,怒道:“偏生你這個老婆子多嘴,老朽一世英名,便要給你耽擱大半!頭髮長見識短,甚麼話都直往外說,不知道甚麼叫禍從口出麼!”
靈樞姑娘卻不以爲意,淡然道:“師母的想法本來也是人之常情,有甚麼禍?白羽他沒有家人,所以才寄人籬下,他自己何嘗像這樣?只不願意給貴宅子添麻煩呢!現如今有了我,我願意把白羽帶走,還先生師母一個家宅安寧。”
“這……這個其實也沒什麼的……”老太太自覺失禮,只得出口挽回:“白羽也算是我們家一個孩子了……”
靈樞姑娘轉過身來,給羅先生和老太太磕了一個頭,道:“收留之恩,白羽是無以爲報的,我還活着,是以爲他致謝,今日裡,我便請人遷墳。”
“遷墳也不必這樣着忙……”羅先生忙道:“且讓白羽安息的好……”
“想來,白羽只有在我身邊,才能安息吧!”靈樞姑娘望着那棵焦糊的樹,微微一笑:“萬般皆有命數,我認命就是了。”
及至到了第二日,凌白羽的骨殖也燒成了灰,裝在一個小罈子裡,靈樞姑娘不顧煙雨閣大家的挽留抱着,與傀儡師父們一起進了傀儡班子的馬車,回頭對送行的我一笑,道:“梅菜,這一陣子,可多謝你了!”罌粟妖媚女
我忙搖頭道:“這件事情,梅菜一點忙也沒幫上,靈樞姑娘不生氣梅菜的氣,梅菜已然很高興了,何來一個謝字!”
靈樞姑娘搖搖頭:“你自然是幫了大忙的,要是沒有你,白羽是怎生到我手裡的?我們又怎麼能認識呢?”
我想起來那日靈樞姑娘見到了我拿過來的傀儡,面色當時就很異樣,忙問道:“靈樞姑娘,梅菜送回凌公子的那個傀儡時,爲何你會那樣驚奇呢?”
靈樞姑娘笑道:“因爲,那個傀儡對我來說,是失而復得啊!那個傀儡以前確實是我的,但是,不知何故,大概便是因着白羽口中的那個道人,便在傀儡箱子裡不見了,你那日拿回來,我簡直不敢相信,居然會失而復得,才十分驚異。後來,那個傀儡只被我當作一個朋友,便將煩心事一一對着他傾吐,這才結下來的緣分……”
說着微微一笑,道:“那日我和白羽去看星星,山路崎嶇,他卻不敢牽我的手,只讓我拉着他的衣襟,生怕我從山上跌下來,我心中想,女子肯與你出來,便是心裡有你,你卻不敢提起你的心意,當真是一個木頭人,誰知道,居然是一語成真……”
雖然靈樞姑娘的臉上一直掛着笑,不知道爲什麼,我突然鼻子發酸,只想哭,靈樞姑娘看我那個樣子,奇道:“怎地,梅菜,你是捨不得我們麼?不妨事,過一陣子,那林公子有了新歡,將我忘下了,我還會回來看你的。”[系統+四大名捕]大道無術
我忙道:“我雖然也是捨不得靈樞姑娘,可是心裡更是,更是,說不出來的堵心……”
“你別這樣,”靈樞姑娘笑道:“傻丫頭,有的東西,只要是擁有過,便是足夠的,就算不能天長地久,畢竟是曾經得到過,我是沒有遺憾的,我要走的路還很長,我要過的日子還很久,是白羽他,一直給我勇氣,我比以前,是強的許多了,我一點也不後悔,你明白麼?”
我用力的點點頭,只盯着漸漸在淚水裡模糊不清的地面,靈樞姑娘道了一聲“再會”,軋軋的車馬聲漸漸響了起來,我擡起頭,只見靈樞姑娘的身影隨着馬車漸行漸遠,一雙纏裹着白布的手還在對着我搖晃着。
“是啊,路還很長,日子還很久,只要得到過,便足夠了。”耳邊突然響起一個少年的聲音:“靈樞姑娘倒是比本捕頭想的的灑脫。”
我回頭一看,卻是那蘇捕頭帶着形影不離的秀才捕快,也來送行。蘇捕頭懷裡抱着他那一柄看上去好像很沉重的刀,有一些落寞,又有一些灑脫的說道:“梅姑娘,人生在世,並不是每一個東西都能從頭到尾完滿下來,我們是凡人,不是神仙,要經歷的,是一生的試煉,這樣的事情,每個人也許都會經歷過的。”
我搖搖頭,道:“也許我這一生,還沒有到經歷那種事情的時候,我只覺得,遺憾的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