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沒姑娘猶豫了一下,道:“那個恩客,聽說前一陣子,自煙雨出去,已然很晚了,路過胭脂河邊,給歹人殺了。[s.就愛讀書][*爪*機*書*屋*] 身首異處,死狀奇慘,據說到現在,兇手也不曾尋得了。”
“誒……雪沒姑娘說的,莫不是那販棉花的客商樊大爺?”這件無頭公案名噪一時,鬧得人心惶惶,連我也聽說過。
雪沒姑娘一聽,忙點點頭,道:“怎地,梅菜你果然也聽說過?出現在我房裡的,正是那樊大爺。”
“原來如此……”我忙道:“那樊大爺是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
雪沒姑娘猶豫了一下,兩手捻着手帕子,像是有些個猶豫,道:“不瞞你說,出現在我那兒,時間也不短了。”
“那怎生一直也不曾聽聞雪沒姑娘與莫先生他們提起過?”
“這難道算得上什麼好事?”雪沒姑娘苦笑道:“煙雨現如今可也經不起那許多的折騰了。須知前一陣子,便是因着煙雨鬧鬼,生意也差了。莫先生急得焦頭爛額,連聲說着老天爺不賞飯吃,我承蒙莫先生收留,才能勉強度日,卻也不想給莫先生多添煩惱了。”
不想雪沒姑娘看上去冷冰冰的樣子,倒也是處處爲人着想的,人不可貌相,果然不假。
我便接着問道:“瞧着雪沒姑娘安然無恙,大概那樊大爺不曾傷過雪沒姑娘罷?”
雪沒姑娘點點頭,道:“這件事情,你知我知龍神爺知,也莫要說與旁人了,我把事情一一管你道來,你代我稟告龍神爺,莫要給旁人添麻煩可好?”
我忙點點頭,將胸脯拍得山響:“雪沒姑娘只管說出來,梅菜我一定給雪沒姑娘保密。”
雪沒姑娘這才點點頭,道:“說起來,事情一開始,是在夜裡發覺的。那一日來我屋裡的恩客是羅少爺,因着家中有事,便提前回去了,我那一日閒來無事,早早在子時就睡下了。
可是到了夜裡,我聽見像是有人在拍窗子,只道是那羅公子去而復返,便去開了門,可是打開門,那回廊之中,雖然還有來來去去的丫鬟,卻不見有人在門外侯着,我只道是誰敲錯了門,便又回去睡下了,可是剛剛上了牀,那拍打窗子的聲音又哐哐的響了起來,我忍不住又下去開門,見鸞兒和蝴蝶兩個正在門廊裡聊天,便笑問道:你們兩個丫頭,是不是看姑娘我這一日睡得早,不肯給姑娘一個安生,大半夜的耍猴兒,搞起了惡作劇來,當心給你們主子說了,剝了你們的皮。
那鸞兒和蝴蝶聽了,卻是一臉的迷惑,也不像是裝出來的,便一本正經的反問我:姑娘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我們的玩笑話聲音太大,擾了姑娘了?我們不敢多說,往別出去就是了,還請姑娘息怒。
我這一聽,可不是牛頭不對馬嘴的麼!便叫住了她們問道:方纔,不是你們去敲了兩次我的房門麼?
她們忙笑道:姑娘想必是聽錯了,我們兩個方纔在迴廊裡站的時候不短,根本不曾有人敲過姑娘的門。
我這一聽,也登時愣了,這兩個丫頭平素裡不是愛玩兒鬧的,今日也沒必要耍弄我,便疑心自己當真是聽錯了。
再回到了屋裡,怎麼說也是有些個疑心,及至進了屋,也不敢睡下,只豎着耳朵聽聲音,不多時,果不其然,便又聽見了那敲門聲,我這次長了個心眼兒,也不聲張,只想聽那聲音是自何處來的,這心一靜,可也聽出來了,這敲門的聲音卻不是來自門口,而是來自北窗。”
“北窗?”我自然是知道雪沒姑娘的房間在何處的,奇道:“可不是怪事麼!雪沒姑娘住在了三層樓上,北窗外面,全然是懸空的吧!”
“正是如此!”雪沒姑娘連連點頭,道:“你想,這樣高的地方,誰能在外面敲窗子!我心裡自然也是疑心起來,便索性大着膽子走到窗戶邊上去,在那屋裡,便瞧得出來,那窗子因着外面的力道兒只打顫。
我也不曾多想,將窗戶一開,便看見一隻手正孤零零的掛在了那窗戶外面,用骨節子使勁的敲呢!”
“一隻手?”我瞪大了眼睛:“只有一隻懸空的手?”
雪沒姑娘點點頭,道:“正是沒有旁的,只有一隻手!我登時嚇得魂飛魄散,一下子便將那窗子給關上了,那手兀自還在敲個不休,我周身發抖,腿也軟了,想去告訴了莫先生,可是,又怕莫先生跟着勞心,便想着不如靜觀其變,便一直在牀上坐了一晚上。不料想,過了子時不久,那個聲音就不再響起來,便安安靜靜的直到天亮了。
自此以後,每到了我屋子裡沒有恩客的時候,那個敲窗戶的聲音總能如期而至,一下一下的在靜夜裡響着,不能不讓人毛骨悚然……”
我奇道:“既然只是一隻手,雪沒姑娘怎生知道,便是那個樊大爺的?”
雪沒姑娘忙道:“我還不曾與你說,本來我也習慣成自然,橫豎我那房裡沒有恩客的時候也少,總想着見怪不怪,其怪自敗。那聲音也傷不得我,得過且過也就是了。可是昨日裡,那個手,居然自己撥開了門栓,自己,那樣爬進來了……
我一擡頭,便看見那隻手在月光下,靜靜的在我那窗戶下面的梳妝檯上摸索着,只見那手上正戴着一枚碩大的翡翠戒指,正是那早傳出了死訊的樊大爺平素戴着的那一個,我絕對不會看錯了的!”
“啊,原來如此……”我一下子想起來,好像樊大爺是有那麼個習慣,飲酒的時候,總要摩挲着自己手指上那麻將牌也似的大翡翠戒指,還說過幾次,那個戒指,是一個價值千金的稀世之寶……
雪沒姑娘接着說道:“那手在梳妝檯上摸索了半晌,可究竟也不曾摸索到了什麼,過了子時,便又從那窗戶的開口悄然爬出去了,我瞧着那怕人的光景,也實在是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