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肺腑之言,肺腑之言。”蘇逸之接着便饒有興趣的問道:“婆婆,您這般通天的本事,難不成便是傳說之中的那仙人麼?不知我該如何稱呼?”
那老太婆臉色僵了一下子,勉強道:“這個你就不要問了,至於稱呼嘛,旁人全喚我一聲花婆婆,你直接了當喊一聲師傅就是了。”
“只是……”蘇逸之問道:“爲何您想要收我爲徒呢?”
花婆婆笑道:“便是因着,你與老婆子還有這般的緣分,不然,怎麼考驗也白搭,世間萬事,早有天命註定,你也無需多問,順其自然,便是最好的了。”
蘇逸之忙點點頭,道:“橫豎我是個無處可去的,若是能跟隨着婆婆,那倒也算是一段奇緣。”
“還叫勞什子的婆婆!”花婆婆眯起了眼睛來:“叫師傅!”
“師傅!”橫豎事已至此,蘇逸之又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可不是對着花婆婆更添親近了:“卻不知道師傅,要交給我哪一門子的營生?”
花婆婆笑道:“自然,便是另一個世界的營生了!這紫玉釵街上素來是不大安寧的,你也知道罷?”
“您的意思是說,鬧鬼的傳聞?”蘇逸之忙道:“我也早有耳聞,只不過,我並不曾親眼目睹,也並不知曉事情是真是假。”
“無風不起浪,平平安安的,誰能謅出了鬼話來!”花婆婆道:“老婆子收徒弟,便是要來與那後來的饕餮置一置氣,看看誰能護佑這個玄陰地的安寧。”
“這麼說來,紫玉釵街便是您口中的那個玄陰地?”蘇逸之忙問道:“何來玄陰地一說?饕餮……我記得,是傳說之中上古龍神呢。”
花婆婆嘿嘿一笑,道:“你倒是消息靈通,我便告訴你,三界雖然對你們凡人來說,井水不犯河水,可實際上,三界也有三界的交叉口哩!這個玄陰地,可就是三界之中的交叉口,人,妖,鬼並存,你沒有通靈的眼睛,自然是甚麼也看不到的,不過既然你遇上了老婆子,待到將來,想必你也要有一番作爲呢!”
“捉妖驅鬼,倒是我最好朋友家裡的營生。”蘇逸之想起來了李綺堂,便問道:“師傅,那通靈眼睛,又將從何而來?”
“這可不便是老婆子要教給你的營生麼!”花婆婆的面孔笑的跟朵兒花似的:“跟着老婆子勤學苦練,保管你又出人頭地那一天!”
說話間,這洞府之中,又來了一個翩翩的公子,花婆婆忙道:“你過來,今日裡,爲師又在那玄陰地上,與你相中了一個小師弟。”
那公子忙道:“這可當真是可喜可賀的,恭喜師傅再得了佳徒!”
在栗子樹洞府的日子裡面,蘇逸之見到了從前從未想到過的另一個世界來。
也不知道是因着花婆婆與他教授的各色法門起來了作用,還是日日吃下去的異界吃食發揮了成效,終於有一日,蘇逸之真的在一覺醒來之後,看到了不可思議的奇景。
這個世界裡,有着永遠也不會長大的小孩子,有着僅僅生有一個頭顱的鮮活美人兒,還有各式各樣能言善辯的動物們,光怪陸離,目不暇接的奇景,讓蘇逸之早忘卻了先前的心酸,越來越喜歡這個世界了。
他能與昂着脖頸吐信子的巨蟒交談,能跟活蹦亂跳的兔子調笑,還能見到一些個人,神情疲憊卻渾然不覺的揹負着一個個滿臉怨怒的靈魂,蘇逸之開始知道,什麼叫做有因纔有果。
花婆婆日日見寶貝徒弟在修行之中愈加的有了起色,自然更是喜不自禁,更是帶着蘇逸之走南闖北,看過了不少的異地風情教他增長見識,這種浪跡江湖的感覺,蘇逸之喜歡的簡直了不得。
這蘇逸之覺得快活的日子自然過的很快,一轉眼,幾年過去了。
蘇逸之成了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了。雖然像是十分羸弱,生的又俊秀,可蘇逸之,當真也有本事的很呢!不管在妖界,還是在冥界,蘇逸之簡直黑白通吃,成了附近妖鬼之中的一個紅人兒。
這一日,花婆婆將蘇逸之喚了過來,問道:“蘇逸之,你可知道,你如今成長如斯,要感謝誰的恩情?”
蘇逸之忙道:“自然是要感謝師傅的栽培之恩了。”
花婆婆卻搖搖頭,道:“現今你成就的這一切,可全都要歸功於你自己,這是天性使然,大概沒有老婆子,你照樣能成爲一個出色的男子漢,只不過,既然是在老婆子手下長起來的,那老婆子管你要求些個甚麼,總稱不上過分吧?”
蘇逸之忙點點頭,道:“但凡是師傅的吩咐,徒兒沒有不遵從的,但請師傅直言就是了。”
花婆婆這才笑道:“好徒兒,那便是,師傅想叫你,往那府衙之中,去做一個捕快。”
“捕快?”蘇逸之百思不得其解:“這又是爲何?一展宏圖抱負要從捕快開始做起麼?”協聖長圾。
“師傅出於私心,想要積福。”花婆婆難得一見的笑出了一絲蒼涼來:“待到那福報足夠了,師傅便能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去了。”
“原來的地方?”蘇逸之狐疑的望着花婆婆,忍不住問道:“師傅,您究竟是從何處來的呢?”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花婆婆呼了一口氣,道:“你呀,自去罷,師傅送你一樣東西,保管你如虎添翼。”
說着,自那八仙桌下面,居然“嗆”的一聲,抽出了一把寒光閃閃,涼如秋水的寶刀來。
蘇逸之接過了寶刀,沉甸甸的頗有分量,花婆婆道:“這一柄寶刀,與凡塵之中的寶刀並不一樣,乃是用蓬萊山上的山石鑄就出來的,吹毛可斷,鋒利無匹,更重要的是,這是斬妖除魔的利器。”
蘇逸之一下子明白過來了,因問道:“師傅想讓徒兒去做捕快,是想讓我藉着這一重身份,在玄陰地上斬妖除魔麼?”
花婆婆點點頭,道:“不錯,正是如此,玄陰地很大,妖鬼甚多,可是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置辦的起財物請道士法師,或者知道去求助哪一個神仙管用的,讓你去做府衙的捕頭,便是想教你趁着這個職務之便,力所能及,多幫一幫那平民百姓們,他們無權無勢,遭遇上了妖鬼,誰來幫着他們呢?”
“師傅的意思我明白,”蘇逸之忙道:“我自然是要將這一身的本事,放在了黎民百姓身上的。”
“好徒兒,”花婆婆難得的露出了一絲感傷來:“走了之後,便不要再回來了罷!”
蘇逸之皺起了眉頭,問道:“師傅,這又是何故?”
花婆婆搖搖頭,道:“師傅也不要你烏鴉反哺,你只做好了分內之事,便是對師傅最好的報答了。”
難不成,再見師傅,會給她帶來什麼麻煩不成?蘇逸之雖然心下里思量着,可也只好遵了命去。
如有神助,蘇逸之並沒有費了多少功夫,便成了那府衙之中的一個青衣捕快,挎上那寒光閃閃的寶刀,披着皁衣,再見了李綺堂,李綺堂全然愣住了:“卻不知道,你居然成這樣一幅模樣。”
“怎地?”蘇逸之笑道:“是不是英姿颯爽?”
李綺堂奇道:“總覺着,你像是哪裡變了,可是偏偏也說不上來……”
蘇逸之笑道:“滄海桑田,誰人是不會變的呢,不過,重新回到紫玉釵街上,覺得真好。”
李綺堂點點頭,由衷的說道:“我也覺得真好。”
“走,喝一杯,我來請客。”蘇逸之捉狹的用手肘一頂李綺堂:“我知道,哪一個酒家的女子最好看。”
“所以便說你是變了。”李綺堂雖然即時紫漲了麪皮,但掙脫不開,還是給那蘇逸之拉扯到了胭脂河畔了。
絲絃悅耳,那胭脂河邊一片的荷花芳香,沁人心脾,教人流連忘返,在幌籌交錯裡面,李綺堂突然十分認真的說道:“蘇逸之,你這個樣子,我覺得真的很好。”
“好是好!”蘇逸之故意做出了一個“打住”的手勢,道:“便是我再好,可也沒有龍陽之癖的!你可不要,往我身上打些個甚麼主意,嘿嘿嘿……”
李綺堂聽了,立時也毫不手軟,拿起了筷子便狠狠的在蘇逸之腦袋上敲了一下子:“怪道說呢,並不覺得你早先那會子有多麼油嘴滑舌,在這不見你的時日,也不知道你是跟誰學來的。”
蘇逸之大笑道:“那自然,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了,你啊,想破了腦袋也猜不出來!留些個神秘感,你可勁兒想去罷!”
“咣噹”兩隻細瓷酒杯交錯,碰出了一聲脆響,蘇逸之笑道:“藉此機會,祝李公子高中,仕途坦蕩,封妻廕子,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還是祝蘇捕快平步青雲,早日當上捕頭罷!”
不知不覺,胭脂河上升起了一輪金黃色的圓月,那圓月像是也在安靜的微笑着,安靜的望着這一對翩翩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