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chapter、29

紀夏尾巴骨都還沒好利索,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蘇尋拎出去小區外晨跑了。他非說她天天宅在辦公室和家裡,沒有運動,所以纔會摔一屁股, 疼一晚上。

外頭的空氣好, 順帶着連心情也好, 雖然紀夏起牀前還給他擺臉, 跑這一通下來, 心情舒暢,也忘了自己先前在跟他置氣。

吃了早餐後,纔有說有笑地往家裡的方向走回去。難得有一個週末不用回蘇家陪兩位老人, 他們就順道爲這兩天的行程做了安排,先去吃頓大餐然後去健身館打網球, 晚上去聽場音樂會。第二天呢, 就去泡溫泉, 放鬆身心,然後迎接新一週的工作。

但是, 往往人算不如天算,剛剛做完計劃就接到蘇墾實突然中風的信息。

紀夏還沒見過蘇墾實,並不代表她不瞭解他,蘇尋的爺爺——曾經叱吒政壇的大人物。

兩個人直接穿着運動衣就去了醫院,明明才9點出頭, 蘇家的人便齊聚一堂了。出乎紀夏意料的是, 一羣長輩竟然沆瀣一氣在指責唐疏, 他們的繼母, 蘇尋的繼奶奶。

唐疏甚至比關瑜馨年紀要小, 因爲保養得當,看上去也就四十出頭。當年怎麼進了蘇家的門, 紀夏不得而知,但老頭子一出事,這一家子變換嘴臉的速度和對待她的態度看來便知她這幾年並不好過。

剛來沒多久,紀夏就注意到蘇尋心不在焉、東張西望的樣子,他在找誰她很清楚。他關心她,在乎她,本就在情理之中,只是紀夏還是忍不住跟自己較勁。

這些天,她也很矛盾。可是隻要一看到蘇尋,她就毫無原則,只想着珍惜這最後的一段時間。但現在回頭想想,她現在所做又有何異於當年的盧豔豔。

若非要說出個不一樣,無非就是她名義上多了一個蘇太太的頭銜。

曹萱文到的有點晚,但依舊妝容精緻,無懈可擊。

有人看不過去,口吻諷刺,“爸都這樣了,你還要打扮仔細了纔出門嗎?”之前吹捧她不過是礙於蘇墾實的情面,如今人都中風了,能不能醒過來還是問題,誰又在乎這個。

“我怕她擔心,通知她的時候沒跟她說是爺爺出事。”關鍵時刻,依舊是蘇尋挺身而出。

礙於蘇尋的面子,沒有人再敢出言爲難曹萱文。可即便如此,曹萱文的臉上還是一片鐵青,無助地拽上了蘇尋的胳膊,“我不知道這麼嚴重……”

“這不怪你,而且你來得再早也無濟於事。”蘇尋好言好語哄着她,在他眼裡,曹萱文還是當年那個柔弱無助,一被人欺負就只知道哭的小女孩。

紀夏只當沒看見。相比其他人的焦急擔憂,她平靜許多,許是經歷過一次生離死別,又或者是躺在裡面那個人跟自己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

家裡這麼多長輩在,蘇尋和曹萱文始終形影不離。

蘇清海和關瑜馨的臉色幾乎要黑成碳,要不是礙於這麼多人,早就把他給拉過來了,“你給蘇尋打個電話,讓他馬上給我過來。”蘇清海難得會插手他們夫妻的事。

紀夏沒轍,剛撥通電話,纔想起,“爸,蘇尋的手機在我這。”

周邊陷入一片死寂。

要不是她的手機鈴聲突然作響,“夏夏,你現在有空嗎,盧家的人又來醫院了,又吵又鬧的,我真的拿他們沒轍。”

池勂也在這間醫院,紀夏剛好找到機會可以脫身,“媽,我有點事去處理一下,馬上就回來。”雖然盧家那件事也非常棘手,但總好過在這裡看蘇尋和曹萱文秀恩愛的好。

她必須得承認,她嫉妒得要發瘋,她小心眼,她善妒,只要想起他們相偎在一起,她就一分鐘都呆不下去。

還沒靠近,就聽到盧家人慣有的大嗓門和叫罵的本事,也難怪池勂招架不住。

這種場合進去,根本沒有人注意得到她,紀夏索性打開手機手電筒,直接把燈打到了盧建國臉上。

盧建國愣了一下,剛想罵人,看到來人是紀夏之後,突然被哽住了,老半天只憋出一句話,“你……,你怎麼會在這?”

“我是池勂的代理律師,你說呢。”紀夏點了一下人數,只來了盧家的三兄弟和他們各自的媳婦兒,就差點沒把這屋頂給掀開了。

“死者直系親屬呢?”紀夏示意讓盧建國坐下,他戰戰兢兢半天還是沒動。

紀夏的本事他們老早就領教過了,卻不想這個文文弱弱的醫生竟然會找她做律師,“我們家欣欣死得慘,那沒良心的夫家拿了錢就不管不顧了,可姑娘是我們盧家的……”

紀夏眉頭微擡,盧建國竟然說不下去。

池勂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的,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紀夏這麼厲害的樣子,他印象中總覺得她個性冷冷的,對什麼都不太上心,除了那個叫譚施一的男人。如今她只是穿着一身運動服,不着粉黛,只是一個眼神就叫人畏懼。站在人羣裡,絲毫不懼怕面前這些人高馬大的漢子,從她身上散發出一場令人窒息的氣場,睥睨一切的架勢真真叫人膽顫。

“那錢在誰手裡,不用我來告訴你。如果你還想鬧,我會讓你把剛捂熱的錢全部吐出來。”對待盧家人,客氣和講道理是沒有用的,他們只怕威脅,而紀夏正是抓住了他們這個弱點,“你也知道,沒把握的事我不做。”

盧家人愣在原地,就盧建軍掙扎了一句,“你別欺負我們不懂法,人是死在你們醫院的,血債血償!”

紀夏對盧家人沒什麼好感,只要有利益的事情他們一件都不會落下,這些年從裴家吸了多少錢她也是知道的,“不懂法我可以給你們免費介紹律師,只不過除了把吞下去的錢吐出來,還得多繳相應的律師費。”

“不想得不償失,門就在你們右手邊。”紀夏替他們開了門。

礙於紀夏在場,盧家人威脅了幾句就走。

池勂目瞪口呆,“他們怎麼那麼好對付?不應該啊……”

“他們是我繼母孃家人。”紀夏雲淡風輕地解釋,除非是不想從裴家拿錢了否則他們不敢正面爲難紀夏,再者,她有多厲害他們也領教過幾次,畢竟當年她從法之後第一次學以致用就是用來對付他們,“他們還會再來,不過不一定是像今天這樣吵鬧,可能是威脅或者人身攻擊你,保留好所有證據,將來開庭用。”

“打官司的話,你有幾成把握?”池勂並不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他只擔心如果事情鬧大了,他未來的人生會怎樣。

“我覺得不會打官司。就算打了,也不用擔心。如果你想穩操勝券,就想辦法激怒他們。”紀夏看了一下手機的時間,下來有段時間了得回去了,“這並不算醫療事故,因爲你不是過錯方,不存在事故一說。鬧大了,你最多隻是受到道德譴責,再說你已經補償過他們。而且現在的情況是他們不僅不知饜足,還反過來傷害你,於情於理你都佔據優勢,懂了?”

“夏夏……”

紀夏擡頭望向一臉呆滯的男人,等他的下文。

“你做事都這麼做一步想十步的嗎?”池勂只懂醫術,一開始還以爲自己找錯人了,紀夏那麼盛氣凌人地激怒他們,直接把本來就不太好的情況給徹底整崩了,卻不知她的下馬威真實目的在於激怒他們,從而轉化成自己的有力證據。

做一步想十步?其實並不是,至少在她和蘇尋的那段裡,她想的一直都是走一步算一步。

紀夏走回急診室的這一路,她覺得舉步維艱。想起又要面對蘇尋和曹萱文,她就覺得頭疼。

爲了拖延上樓的時間,她刻意選了樓梯。

卻不料,樓梯口有她最不想面對的一幕。

雖然有想象過,但是真正看到他們在她面前接吻的時候,她只覺得五雷轟頂,再無其他。

紀夏嘲笑自己,她怎麼會覺得蘇尋對自己是認真的,是不一樣的,又怎麼會相信他們之間清清白白什麼都沒有……

她肯定是蠢到不行的。

轉身的時候太着急,撞到樓梯的扶手,發出“咚”的一聲,也吵醒了那邊忘情接吻的兩人。

“紀夏!”蘇尋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來。

紀夏索性轉過身來,笑着看他們,一臉無所謂,“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我什麼都沒看見,你們繼續。”反正在場的三個人不是都很清楚,他們只是假結婚,真正有情侶關係的是他們。

蘇尋在看到她那抹笑容的時候,覺得特別刺眼,“紀夏,你真一點感覺都沒有?毫無感覺?”他低沉着嗓子問她,心口像是被人一手擰碎。

“對呀。”紀夏笑得一臉燦爛,如果蘇尋多用點心,他就該知道,紀夏笑得這麼反常,毫無破綻只是因爲她在撒謊,在掩飾自己真實的情緒。

紀夏看到了他身後的曹萱文——她正在等她的答案,一咬牙,也似乎是爲了證明自己所說的真實性,又補上了一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始至終只喜歡譚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