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嫣晃着藥瓶笑容滿面地走到小嬋面前:“當然是給她吃一點會乖乖聽話的藥啦,你看我連新衣服都給她準備好了,她不但不穿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那些補品也不肯碰,那可是我的一番心意,豈能容她這樣踐踏?長姐如母,更何況她是我從小帶大的,如今她對我不敬,難道就不該受罰嗎?”
小嬋看着藥瓶不敢說話,只能把身體儘量貼伏在地面上,控制着不讓冷汗滴落。柳嫣欣賞着小丫頭的自做鎮定,直到她汗溼後背才笑着道:“你怕什麼呀?她是我的親妹妹,我就是再生氣也不會對她怎麼樣的。啊,你放心吧,這種藥的毒性很低不會對身體有多大損傷,只要每日按時服用就不會有事,而我妹妹能否每日按時服藥就全看你的表現了。如果你能按着我的要求乖乖服侍她,她就每天都有藥吃。”
小嬋暗自鬆了口氣,連忙應聲道:“奴婢願爲大小姐肝腦塗地!請大小姐吩咐!”
柳嫣滿意地點頭:“你是個聰明丫頭,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這瓶藥給你,每天這個時辰給她吃半顆就行,解藥等到賜婚之後我就會給她服下,現在她只能每天吃半顆藥續命。倘若錯了時辰和分量,後果你自己掂量。她吃了這藥就會整日神思恍惚沒有力氣,你要將我送來的補品湯藥一滴不漏的給她吃下去,同時按照我的規矩給她做保養。瓶子裡的藥只剩下三天的分量,若是你不聽話,三天後她將生不如死。”
小嬋恭恭敬敬跪拜下去:“奴婢定不會讓大小姐失望!”
柳嫣勾脣一笑將藥瓶擲在腳邊,擡步出了側殿。小嬋跪着不動,許久才慢慢膝行過去緊緊抓住了藥瓶,小嬋慢慢起身輕拍着柳茹的臉頰:“小姐,醒醒,奴婢是小嬋啊,你覺得怎麼樣?小姐,別睡啊!”
柳茹昏昏沉沉,眼睛睜不開話也說不清楚:“小嬋,姐姐給我吃了怪東西,你快走,她早晚會殺了你。”
小嬋確認了藥效,死死捏緊了手裡的藥瓶,輕聲哄着她睡覺:“小姐別害怕,陪在您身邊,安心睡吧。”
因爲柳茹整日昏沉,日常生活全憑小嬋擺弄,所以柳嫣放鬆了對側殿的掌控,小嬋與十四的聯絡次數就頻繁了很多。十四看着僵挺在藤椅上的柳茹忍不住嘆氣:“小嬋,聽十四姐的話跟姐回去吧?柳家人都不正常,你跟着她吃了多少苦啊?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並且做得非常好,九爺和十一都擔心你啊。”
小嬋計算着時辰,端了一碗黏糊糊的東西站到柳茹身邊。十四看着她小心擦乾淨柳茹嘴邊的藥膏然後仔細地一勺一勺地把食物喂進柳茹口中,忍不住皺眉:“她身上這層黏糊糊的東西是什麼?既然手腳上沒有,爲什不讓她站着自己吃?這樣不是折騰你麼?等會兒又要給她沐浴更衣!”
小嬋低聲道:“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只聽說這是養戲子用的藥膏,像這樣只有手腳不塗被稱作泄毒火,兩個時辰後用蛋清洗浴,只需一個月就能讓膚色瑩白細潤一笑百媚生,再配上這些養顏的補藥,足以在中秋之前將二小姐變成讓九皇子動心的美人。我知道自己活不久,二小姐大概也活不久,我們這一世的主僕緣分大約到中秋就斷了,我們既然都時日無多,何妨在最後一程做個伴呢?”
十四道:“若是繼續留在這裡,我擔心你們兩個都過不好這最後一程啊!你跟我回去,我會讓人頂替你的位置,並每天將宮裡的消息告訴你。不好,有人來了!小嬋,你再考慮一下姐姐的話,嗯?”
小嬋笑着搖搖頭:“十四姐姐快走吧。小姐吃完這盞補品就該浸浴了,那些人是來送熱湯的。”
十四看了看神思昏聵的柳茹離開了:“好好的一個大家閨秀偏要被折磨的不生不死,每日都爲了變得更漂亮被人擺佈,等到變得更美之後就要被人虐待致死。這些人腦子裡都想的是什麼呀……”
小嬋知道十四這些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她無所謂的笑了笑收起空碗給柳茹的脣上圖塗上藥膏,看着那些人將熱香湯擡進屋裡:“東西都齊備了,你們退下吧,小姐剛吃了甜湯,還需要再躺半刻鐘。”
小嬋等人全都退出房間才鎖上房門,扶着一臉夢遊神色的柳茹去屏風後淨身,衝去身上藥膏後用蛋清洗臉,之後在香湯中泡上半個時辰,然後服用半盞燕窩羹,最後就是扎針和穴道推拿,入夜後用各種香料燻蒸入眠。第二日要將這些事情再來一遍或許還要多喝些補品或吃些猜不出用處的丸藥。
柳嫣每隔三天會來查看柳茹的補養狀況,那眼神就跟看着準備高價售賣的貨品一樣。對此小嬋覺得很不舒服卻無計可施,因爲如果她惹怒了柳嫣,柳嫣就會停掉柳茹的藥,柳茹沒了藥會陷入死亡般的沉睡更方便柳嫣沒輕沒重的折騰。小嬋知道柳茹可以選擇死亡來解脫,但她還是爲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而心甘情願地受折磨,而自己也是一樣。小嬋不敢想象她身份暴露的那天柳茹會怎樣,她只是覺得柳茹太苦,這時候若是連她都走了,沒了藥的柳茹在這裡連一天都撐不下去,所以她們是心甘情願經受煎熬。
朗悅莊安靜了沒幾日,唐靖和燕婧換着花樣讓人給方琮送東西,不過這次送的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只勝在精巧。眼看着柳家內部爲了一個家主之位爭得連鬧事都顧不上,亞城的百姓立刻改對家主爭奪戰津津樂道,就連中元節都沒沖淡他們對柳家的關注。方琮有心想去大青山山頂的小廟祭拜故人,又想去濟雲寺小住幾日避暑,奈何她現在對外還是“重傷未愈”的狀態,實在不方便出門。
方琮先找來水色,讓她去那清靜之地陪陪長姐和雲璟,奈何水色被方琮騙過一次有了心理陰影死活不肯答應。方琮又找來華琛,讓他陪着水色去給一些故人上香,誰料華琛立刻從善如流地將所有的賬本活計都堆到方琮面前。方琮這陣子鬆散下來,冷不防接手諸多事務頗有不慣,但她不曾抱怨。只是當天水色送完藥在方琮房裡看見了一摞賬冊,她轉頭回去就將華琛的臉揍成了不能出門的款式。華琛蒙着面去方琮房裡取回了賬冊,一臉忠誠地表示自己還是更適合留在主人身邊服侍,不適合出門。
方琮扒拉着手指,實在找不出能替自己去廟中走一趟的人:“這可怎麼辦呢?難不成讓金三去?那也太辱沒亡者了。要不然,我離家出走試試?可無論是被找到還是回來之後都極爲麻煩啊……”
水色聽見方琮在嘀咕,心裡也跟着擔憂。她想了想又去找華琛:“我給你兩條路:一是頂着這張臉替主人去廟裡走一趟,二是我替主人去這一趟,但是你要發下毒誓,確保主人不會離開朗悅莊,不會做任何危險的事也不會遭遇任何危險。若你能做到,我明日便可啓程,若你違背誓言,我會把你所有的糗事配上你此刻的這張醜臉拓印千張畫紙,讓人貼滿整個亞城!”
華琛腿一軟險些給水色跪下:“姑奶奶!不對,水色姑娘!我發誓,我一定會照顧好主人,不讓她少半根頭髮!我會看好朗悅莊上下,絕對不會讓主人辛苦半分!我還會……”
水色嫌他嘮叨一腳將人踹翻:“吵!記住你說的話!還有,若是玉凝送來消息,千萬不要給主人看。”
華琛正色道:“我又不傻,犯過一次的錯豈能再犯第二次。你放心吧,玉華宮的消息主人現在都不接手了,她的身體正在康復之中但仍需要一段時間的靜養,並且因爲碎魂匕的毒性還會留下半永久的損傷。你別擔心,那並不是多嚴重的損傷,主人只是比常人更畏寒,天氣寒冷的時候尤其不能受寒,只要身邊人小心照料,這些都不是問題。明天你先別急着動身,我需要兩天時間給你準備些東西。”
水色猜想他大約是有什麼東西需要自己一併帶去,略一思忖便答應下來。華琛說完了正事又恢復了不正經,立刻嚷嚷着要去找雞蛋和鮮牛肉敷面。水色看着他那副樣子,好險才忍住沒有繼續揍他一頓。
兩日後華琛安排了車馬和兩個妥當人陪水色一起出門,方琮沒說什麼,只是讓她早去早回。水色倒是頗不放心地念叨了好一陣才依依不捨地去了。中元節當天方琮換了素淨衣裳想和燕婧去放河燈,華琛頂着腫成紅燒豬頭的臉死命勸阻:“屬下不會讓主人離開朗悅莊的!您要放河燈就讓緋流和漁火去!言夫人有將軍陪着當然沒事,可若萬一路上出了什麼事,誰能顧得上你!亞城不比家裡,沒人能心甘情願地爲主人拼命!請主人三思!”
方琮臉色一僵,擺了個笑臉:“我知道了,就讓緋流代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