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賞花時(上)

三日後斷塵緣藥效散盡,水色也已經給兩人安排好了新的生活,並帶他們見過了方琮。方琮未系面紗,一身常服靠坐在大藤椅上:“我身子弱一向多病,此刻莊子里人不多,好在事情也不多,你們跟着水色多學多看,將來自有你們的好前程。這段時間你們先在府裡熟悉事物,中秋節前後家裡會有客人來,我也要外出會客,你們若懶得見人到時候就避一避,若願意見人就出來幫着水色招呼,都去忙吧。”

水色見方琮臉色蒼白,立即帶人出去,並將方琮日常的一些習慣喜好以及兩人要做的事情一一講述明白。過了沒幾天兩人熟悉了莊中日常事務,水色每日便能去店中照管。方琮靜養到八月,體內餘毒漸清,她依舊不出莊子只是偶爾讓漁火或緋流去店裡幫忙或是外出採買。

八月初七,水色看着方琮喝完藥纔去了店裡做事,不到半個時辰又匆忙回來。方琮正在看緋流的新繡品,見她回來便笑:“水色,你看緋流繡的翠竹多漂亮!她說要給我用呢,怎麼臉色這樣難看?”

水色遞上兩個帖子:“主人之前說會有客,我還只當作是玩笑,主人既然料到了爲何不早告訴奴才!”

方琮手裡還拿着繡品,緋流便起身接了帖子打開道:“這一張是燕婧小姐的帖子,請主人明日去燕府賞花,辰時燕府會派馬車來朗悅莊接主人過去。另一張是九爺的帖子,說中秋之後會來府中拜望。”

方琮點頭:“家裡才添了車馬,我本想讓漁火送我過去,沒料到燕姐姐會讓人過來接我。水色,你去挑幾件精緻的雲繡,再準備些精緻的小玩意,我給燕姐姐送過去。明天漁火要看家,待用過晚膳後他再去燕府接我,你們倆誰顧店誰陪我去燕府賞花呢?”

緋流將帖子放在桌上,笑回:“奴婢覺得,水色姐姐去更好些。”

水色瞪她:“明日我去燕府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九爺過來的那日你要留在家裡。”

方琮嘆氣:“我知道你們嫌我病弱都懶得陪我過去,以前只有水色一個人在身邊,我病死了倒也乾淨,她沒得推諉。如今家裡人多,你們都懶得動,你們兩個不想陪我去就罷了,何必當着我的面氣我?”

緋流本是和水色玩笑,那天她一覺醒來前塵往事統統不見,一睜眼就看見水色姐姐和漁火大哥,之後腦袋清醒過來又見了主人方琮,她本能的認爲這些人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通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她知道水色和方琮都是和氣但有本事的人,她的日子很輕鬆很快樂,所以經常和大家玩笑,只覺得每日的時光都值得珍惜。今日也是和水色打趣,不想方琮竟說出這等傷感之語,她慌慌張張地就要跪下,水色一把扯住了她:“你慌什麼?主人也是,您心情好也不該這樣打趣我們的!倒是主人說該讓誰跟着去?”

方琮嬌嗔一笑:“許你們鬧,不許我跟着湊趣麼?既然你們爲難,那就兩個一起去。待九爺來訪那日,你們兩個都留下來幫忙招呼,這樣豈不公平?”水色和緋流面面相覷,扁着嘴應了。

次日緋流早早請方琮起來梳洗,水色服侍用膳,至辰時二刻燕府車駕已到莊外,流花在門外恭候,方琮帶着兩個丫頭出來。流花給方琮行禮:“方姑娘好,今日宴請是我們小姐做東,請的也都是亞城裡的閨秀,爲人都很和氣,自那日分別後小姐甚爲思念方姑娘,所以讓奴婢來接姑娘過去一聚。”

方琮淺笑:“我也很想姐姐,只可惜病情反覆,我擔心給姐姐過了病氣,所以一直忍着呢。這是我房裡的大丫頭緋流,平日裡很少出門,今日我帶的東西不少,所以就讓她跟着我一起去吧。”

三人相互問候,水色取出一顆珍珠低聲道:“上次我隨主人出門偶然得了這顆珍珠,我們平民百姓哪裡能用這種東西,在亞城我又不認得別人,想來想去只有流花姐姐配用這個,姐姐別嫌棄就收下吧。”

流花一眼就認出那是貢珠,心裡喜歡但又不敢收下,正遲疑間,緋流又遞過來一方繡帕:“難得流花姐姐與我的名字有緣,這是我新得的南錦,我粗繡了些圖案,姐姐別嫌粗糙能着用吧。”

左一句恭維右一句奉承哄的流花心花怒放,當下也沒了顧忌便將兩人的禮物都收下,又和兩人談起亞城的風土人物,說哪些人家不能惹,哪些人家權勢大。方琮閉目養神,對三人的小動作只做不知。

待馬車停下後車裡的幾個人已彼此熟識無話不談,流花扶方琮下車,水色與緋流帶着禮物跟上。一位身着粉色長裙的美人在花園外笑盈盈地迎站着,見幾人過來便上前拉住方琮的手道:“怎麼會這樣慢,我剛想讓人去瞧呢。多日不見,你怎麼還是這樣瘦?早膳可曾用過了?流花你去廚房把我吩咐預備的東西端過來,妹妹隨我去房裡稍坐一會兒吧。我刻意讓馬車提前過去,就是想和你多說會話。”

方琮握着燕婧的手:“我聽姐姐的。”

燕婧帶着方琮繞過幾條迴廊,進了一處幽靜雅緻的院子:“這裡是我的住處,你記着路,等會兒若覺得累了就過來這裡休息。今天的宴請雖是我做東,但最先的發起者不是我,這次的客人大多是亞城權貴之家的女兒,等會兒你見着哪個人面前有綠色的碟子,切莫和她有牽扯,若真的有糾紛,能避就避。”

方琮笑着應了:“姐姐別擔心,我都記下了。上次在車裡未曾見過姐姐容貌,我一直引以爲憾。今日見了姐姐才知道什麼是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姿,此生能認識姐姐當真是小妹的福氣了。姐姐先瞧瞧我帶了什麼來,緋流過來。我知道姐姐這樣人家的姑娘每年中秋都必定要進宮赴宴,那宮裡想來定是美人云集的,可我瞧着姐姐雖然貌美卻並無妝扮之意。前些時日我託人拿到了一件雲繡百蝶穿花紋的好衣裳,我想着正適合姐姐這樣的美人穿,所以就帶了過來。這衣裳的料子用的是最上等的雲光紗,比進貢的還要好,姐姐快試衣服,若有不合適的地方,緋流即刻就能改好的。”

燕婧盛情難卻只好進內室屏風後換了衣服出來,方琮展顏而笑:“這樣的紅色只有姐姐能穿,真是漂亮。虧得水色沒記錯,尺寸改得也合適。緋流,你再仔細看看,可還有哪裡需要修飾的?”

緋流搖頭:“燕婧姑娘的模樣身段都好的沒話說,這衣服她穿着合身,我們看着也是高興的。”

流花剛端了東西回來看了燕婧先是眼睛一亮,隨即放下大托盤:“小姐可真漂亮!這身衣服比之前的那件還要好!小姐,您就穿着這件去宮裡,保準能把那些女子都比下去!這衣服配上之前方姑娘送的那個手串就更漂亮了,偏偏小姐總是捨不得帶。哎呀,我都高興的不知道說什麼了,總之要多謝方姑娘啦,以後您一定要常和我家小姐見面,小姐看到您就特別高興。方姑娘,這些是小姐昨天就吩咐廚房預備下的點心果子,還有些是按照御膳的食譜做的,您嘗一嘗看是否合口味。”

水色也笑:“主人也預備了些細巧果品呢,倒是兩位都想到一塊去了。”

燕婧掩脣而笑:“不然怎麼說我們有緣呢?我先去更衣,妹妹在這裡歇息一會兒。流花,你在這裡好生服侍,等客人到了再帶妹妹去花園。妹妹,今日府中有御醫在,若是身子不適一定要和我說。”

方琮確實覺得有些疲倦便應道:“我記下了,姐姐快去吧,別失了禮數。”

燕婧更衣後自去花園接待客人,不多時打發丫頭過來請方琮過去。流花便帶着一行人往花園去,並將方琮送到燕婧旁邊的位子上。燕婧起身攜了方琮的手坐下,轉身笑着對周圍的幾位女子道:“這是我的妹妹方琮,她初來亞城,性子又靦腆,今日難得大家聚會,我死活將她拖了過來。我這妹妹身體弱些,在亞城也有家裡的產業經營。妹妹,你別害羞,大家都是亞城的名門閨秀,都是最和氣不過的人了。”

方琮整了整面紗,起身盈盈一拜:“方琮給諸位姐妹問安。方琮病容未褪恐病氣衝撞,請各位容諒。”

燕婧身邊坐着的女子都是刻意安排過的,幾日前就聽說她要請一位妹妹過來遊玩,今日見流花帶來這位體態嬌弱的女子便知道是她了,這些人素來和燕婧交好,對方琮也格外客氣。燕婧見大家反應平常,心裡也鬆了口氣,她剛扶着方琮坐下就聽見有人一聲冷哼:“既然知道病氣衝撞就別出來見人!想也知道今天來的客人都非富即貴,若是將病氣過給了誰,你擔待的起嗎?!”

方琮扯住燕婧,她看清說話的女子面前擺着好些用綠色碟子盛着的點心,當下起身道:“方琮自知失禮,但難得能有機會一睹亞城列位閨秀風采,所以才央求燕姐姐讓我過來。這位姑娘生的如此貌美,難得性子又爽快,真是讓人欽佩。方琮病氣在身且久坐疲勞,既已見過各位姐妹就先行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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