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聽完秋姑姑的稟告頓時蹙起眉:“柳嫣說她有了身孕?這不可能!她入宮承寵多年,若是能有孕早就有了,爲何偏偏等到哀家將她監禁起來再說有孕?可見這事不真。”
秋姑姑道:“方纔搜檢柳嫣包袱的嬤嬤說柳嫣的行囊中有小孩衣服。老奴覺得此事或許不假,之前柳嫣沒有身孕,一則是爲了避免樹大招風,一則是她握着紫玉鐲,若是有了身孕又拿能什麼藉口去威脅九皇子呢?可這段時間柳嫣越來越急躁,柳家也不肯低調,柳嫣爲了固寵,使些手段也不是沒有可能。”
太后咬牙:“不可能!她吃了荷歡散,怎麼可能再有子嗣!哼!就算她真的有了孩子又能如何?天亞皇朝律法嚴明,該如何對待廢妃及其子嗣,條文裡說的明明白白。她若是真聰明就不該說出這件事來!可話說回來凡事都有個萬一,哀家可不願意她明日在皇帝面前說這些髒污事,阿秋,你拿些藥給她喝。”
秋姑姑立刻去配了點藥,小心加在柳嫣的膳食中讓人送了過去,她一直等到傍晚都沒聽到柳嫣的院子裡傳出什麼動靜。太后冷笑:“送飯的宮女可是親眼看見她吃了飯菜?她還真是爲了保住榮華富貴而無所不用其極。由她去鬧吧,反正她也不會聰明到明白自我了斷對她大有好處的道理,哀家不管了。”
柳嫣吃完了東西就開始生氣,雖然膳食還算精緻但這個住處實在是簡陋不堪,她勉強打掃出一點乾淨地方坐下休息:不怕,只要等到明天,明天皇帝就回來寺裡接她,到時候她就能把這幾天的屈辱加倍,不千倍萬倍的奉還回去!她已有了身孕,診脈的御醫是最好的婦科聖手,他親口說的柳妃娘娘有喜了絕不可能作假!雖然她人生的第一個孩子不是唐靖的孩子有些遺憾,但這些不是不能彌補的!現在想想她之前簡直是太傻,她應該早些生下皇子,扶持他上位,她一個皇太后要做什麼不是比柳妃更方便麼!
柳嫣撫了撫散亂的頭髮,整了整微微凌亂的衣衫,驕傲自滿地魅惑衆生地笑了:唐靖,你看不上柳妃能給你的助力,那麼皇太后呢?皇太后給的幫助,你也看不上麼?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心裡是有我的,不然也不會由着我用紫玉鐲威脅了你那麼多年,更不會照應柳家這麼多年,也不可能在我殺了羽妃娘娘之後還讓着我這麼些年。唐靖,你是這樣愛我,而我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人,你喜歡誰想納誰爲妾也不是不行,只是若你需要我容人的時候,你必須讓我相信你的心裡有且只有我一個。柳嫣帶着這樣的綺思,靠着一旁的竹榻輕輕闔上雙眼,睡了這幾天以來第一個踏實覺。
方琮讓流花扶着燕婧回去休息,水色低聲將寺裡的消息稟告給方琮,方琮蹙眉:“水色,你明知道這不可能,吃了荷歡散的女子終身不能有孕,玉華宮裡那麼多藥人藥奴試出來的結果怎麼可能有假?”
水色道:“這也正是奴婢想不通的地方。柳嫣不像是瘋了在胡言亂語的樣子,太后也讓人給她吃了墮胎藥,她身上毫無反應,可她還是滿心確信自己有孕的樣子。奴婢想柳嫣手中有不少玉華宮的秘藥,會不會是她體制特殊或是骨奴給她吃了什麼東西纔會這樣的?奴婢擔心她有了身孕不好對付……”
方琮搖頭:“太后身邊的人親自配的藥不可能會出差錯,柳嫣便是體質再特殊也不可能吃了墮胎藥還毫無反應,更何況柳嫣還對自己用了荷歡散。啊,我忘了,她身上還有血蠱的母蠱在,柳茹死了,血蠱的子蠱就死了,母蠱爲了自保就會吸取宿主的精血孕育新的子蠱,這期間宿主身上的某些症狀確與女子懷孕類似,尋常大夫若只是給柳嫣把脈,短時間內可以確定是喜脈無疑。哎呀,水色你說若是柳嫣來着月事還能被大夫診出喜脈的話,旁人會不會害怕的想她肚子裡懷着的會是個什麼怪東西呢?”
水色眨眨眼:“奴婢明白了,奴婢今晚就讓人去安排。”
方琮敲敲肩膀:“這事不急,天黑之前能安排妥當就成,便是不安排也沒關係。你先扶我回去睡會兒,我實在是困得很。對了,小嬋那邊怎麼樣了?太后仍是緊盯着她不放麼?”
水色點點頭:“太后把小嬋安置在最裡間的屋子,讓秋姑姑親自照管,每日用各種提氣吊命的藥丸供着,生怕她斷氣。其實事情都問清楚了,小嬋現在也說不出話來,就算是用仙丹續命也只是徒增痛苦,太后與小嬋無冤無仇,她何必這樣折磨一條人命?小嬋現在若是還能動彈,只怕早就自盡了。”
方琮笑:“太后不會讓小嬋死的,她見慣了人心的爭鬥,想得也比旁人長遠,她要通過耗着小嬋來確定很多事情,確定小嬋不是某人特意安排的棋子,確定她自己沒有被迷惑,確定她說過的那些事。濟雲寺的戲已經唱完了,就等着明天皇帝帶人來接太后回宮,這裡的戲份就可以落幕了。”
水色笑道:“那主人之後是不是就可以離開亞城去江南了?奴婢長這麼大還沒去過江南呢?以前常聽雲璟副祭司說江南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還畫給奴婢看過呢,奴婢不信,只說天下哪有那樣美的地方,副祭司當時就跟奴婢說,等哪一天你見到就會信了。主人,江南真有那麼美麼?”
方琮想起母親生前跟她說過的一些關於江南的事,眼中也帶了幾分神往和期待:“你見了就知道了。”
水色笑眯眯道:“江南一定還有很多好吃的,到時候奴婢要把所有的美食都先吃上一遍,然後再挑着味道好的學了菜譜,這樣以後無論主人到哪裡,奴婢都能隨時製作江南的美味給主人品嚐。”
方琮想到幾天後燕婧就要隨夫南下,她若是一路跟着,想必旅途也不會寂寞了吧?她還是第一次和不是玉華宮的人一起出行呢,想象就讓人高興,方琮綻出笑容點着水色的鼻子道:“我從來不知道水色你居然還是個小?饞?貓!等明天回朗悅莊後你就問問大家的意思,若是想留在亞城的就幫着咱們看家顧店,若是想出去見識一番的就趕緊收拾行囊,等到了九月十四那天,大家一塊兒跟着燕姐姐啓程。”
水色笑得見牙不見眼:“這法子可真妙!又安全又方便還省錢!言夫人一定高興,奴婢曉得,這件事絕對不會透露分毫,到時候咱們悄悄跟在後頭,等出了亞城咱們再露面。”
方琮點頭,笑得狡黠:“甚好甚好,到時候你先上去就說我家主人趕着給言夫人送行來了,咱們跟着走個十幾裡地,等燕姐姐再三勸我回去的時候我再告訴她,我要去江南!想想就有趣,哈哈哈……”
主僕二人商定了細節,方琮喜滋滋地補眠,水色喜滋滋地去安排人手。
這一夜,天早早的黑了,濟雲寺裡一派安寧。二更時幾位女官來到藤橋邊與張護衛說句話,張護衛聞言立刻放行,不多時幾位女官就折了回來:“柳妃睡得安穩,倒是省了太后的安神藥,想來她不到天亮是不會醒了。太后其實希望柳妃能自裁謝罪,這樣以後的旨意還能好聽些也給柳家人留條活路,但她今日這樣鬧騰甚至不惜拿皇嗣威脅實在大大折損了皇家顏面,太后動了氣,這纔不肯讓她輕易就死。”
張護衛低聲道:“今天白天她說有孕的時候我還嚇了一跳,當時就用律法將她唬了過去,其實雖說有律法在但皇上仁慈,這幾年宮裡也沒有新的皇嗣出生,我還擔心倘若柳妃真的有了身孕該如何處置,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她爲了脫罪的藉口罷了。用皇嗣做藉口,該說她傻還是笨呢?”
女官冷笑:“一整瓶墮胎藥吃下去都沒事的人還敢說自己有孕?虧她能說的那樣理直氣壯!時辰不早,我等還要回去給太后覆命,這一晚就辛苦張大人了。”
不多時太后和水色同時間得到了消息,太后知道柳嫣吃得飽睡的好,水色則是確定柳嫣明日肯定能來月事。水色撇撇嘴,換了衣裳自去休息。
次日一早,濟雲寺的衆人不約而同的早早醒來,各自梳洗更衣。住持方丈親自開了金殿的大門給太后奉香。太后上了第一炷香,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幾日哀家在寺中爲國祈福很是順利,多虧了大師照應,這是哀家的一點心意,請大師替哀家供奉在佛前吧。”秋姑姑奉上香油錢,扶着太后離開金殿。
這時候方琮剛吃完精緻的早膳,住持每日都安排人給方琮的院子送來最新鮮的食材,今天送的尤其早,還是住持親自送來的,其中不少山珍上還帶着露珠。水色想到今天便是住在濟雲寺的最後一天,心頭高興就給了他十顆香丹。住持受寵若驚,當下又孝敬了一串極貴重的天珠手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