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終究還是說錯了,此時此刻的柳嫣可顧不上尋死,也壓根沒想過要尋思。在她被關進禁苑的囚牢之事她就給自己做了不少準備,可是所有的後路都被一一斬斷,現在的她越來越耐不住荷歡散的藥性,身邊又沒個人疏解,就算是憑着一些個宮中不爲人知的秘術手段也無法壓制,她的心頭越發焦躁了。
柳嫣藉着黯淡的光在囚室中活動,她的夜明珠都不在了,身邊只剩下一點兒劣質的燈油可以勉強照亮,鏡子這種東西是不敢奢望的,便是有她也不敢去看,她不能想象自己現在的樣子,她不能接受自己從雲端跌落塵泥的現實!燈影輕輕晃了晃,禁苑中徹底黑了下來,卻原來是油盡燈枯。柳嫣明知如此,心頭卻還是漫過一線悲哀,她摸索着走到水盆的位置就着所剩不多的水將臉面抹了幾抹,又將頭髮梳挽整齊,最後憑着記憶從牆面翻出一個暗格,取出裡面放着的貴重衣飾,這些便是她現在的全部身家了。
柳嫣抱着衣物在黑暗中站了片刻,終於還是將衣物穿戴起來,將帶了兩個金鑲玉鐲子的手從牢門的小窗口伸了出去,過了一刻鐘才縮了回來。柳嫣本以爲她放下姿態相求便能萬事大吉,畢竟她手裡還握着七皇子的解藥配方,這是她最後的保命之法!柳嫣本以爲憑着自己的罪證,皇上和太后必定都不會饒了她,她早就備好了替身的屍骸,只待在禁苑忍耐上一年半載便可逃出生天,可誰知他們將她囚禁在此後便沒了後續,好容易用各種手段買通了守門的侍衛卻還是功虧一簣!
柳嫣端坐在椅上,擺出當朝寵妃的姿態等待着七皇子來與她交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可牢門沒有絲毫的動靜傳來!柳嫣有些慌神,正想着哪裡出了岔子的時候,她的身子發起抖來!柳嫣恐懼地睜大了雙眼,她等了三個時辰,她竟然等了三個時辰!七皇子是不想與她交易了麼!他爲了報仇,竟是連自己的命都不顧了麼!可來不及她仔細思索,身體的痛處便讓她失去了冷靜,柳嫣死命咬着嘴脣,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臂希望能維繫一線清明,身上的這些東西是她最後的體面,倘若髒污了便再也……
柳嫣咬着牙取下身上的貴重首飾,她狠狠撞了下腦門纔開始繼續扯身上華麗的外袍,可終究是耐不住玉華宮秘藥的藥性,就此衣衫不整地暈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身邊到處都是亮堂堂的,柳嫣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這樣的光亮,登時雙目流淚不止,她閉了閉眼又想擡手遮擋,可試了幾次才察覺自己的手臂幾乎擡不起來,柳嫣心中咯噔一下,想扭動脖子去看可是她移動不了分毫!無盡的恐懼壓了下來,柳嫣不斷使力卻毫無動作,她只覺得那種驚恐在血脈間無限蔓延,漸漸將她吞噬。
“怎麼?剛疏解了藥性便這麼激動?放心,只要你讓本皇子滿意,本皇子便日日安排了這些個畜生給你疏解。”聲音帶着冰冷的笑意卻沒有了往日的暴虐,不是七皇子又是哪個?
柳嫣神智漸漸清明,這才察覺到自己還在禁苑之中:“賤妾身子疲弱倒是勞煩七皇子費心了,只是您今日貴腳踏賤地,不知又是爲了什麼?莫不是隻看着那些粗魯之人來羞辱賤妾?若是七皇子如此便能滿足,唉,真真可憐,堂堂一個皇子的心竅怎能比那些女人還小?”柳嫣雖不能行動卻還記得要先挑釁七皇子,只要能引得他動怒,自己纔好繼續後面的交易,只是看不到對手終是讓她有些心慌。
七皇子的聲音帶着滿滿的愉悅:“怎麼會?本皇子今日進宮得了幾條好犬,未免驚嚇了無辜的宮人便家僕走這邊出宮,畢竟這裡可是整個皇宮最清淨的地方!白天黑夜連個鬼影都不見,自然是沒人會被這獵犬嚇到!誰知道這獵犬走到這邊卻無論如何都不肯走了!本皇子好奇便讓人將獵犬送了繩索,誰知道,呵呵,不愧是曾經的亞城第一美人,如今就算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也有這等魅力,連進貢的雄犬都會受到吸引。唉,本皇子原想將這些好犬帶回去配種,誰知道你們竟是這般恩愛!”
七皇子端坐在一旁寬大奢華的座椅之上,隨手將一個圓形的碟子丟了出去,他腳邊趴着的幾條獵犬登時風一樣竄了出去,那碟子好巧不巧地落在柳嫣耳邊,柳嫣心下一驚果然就看見幾條身形碩大的獵犬一一從眼前晃過!柳嫣忍不住咬牙切齒:“七皇子好歹毒的心思!”
七皇子撲哧一笑:“是啊,我這會兒也覺得自己沒有成人之美有些過分了!我方纔看着獵犬那般動情本想成全了它們,可又一想,這獵犬血統尊貴,是難得的好品種,若是就此被玷污了去,只怕以後都不能留下優秀的血脈了!這種品相的獵犬最是難得,聽說它們的幼犬也很是可愛,若是血統不純就會變得極爲醜陋!雖說不過是些個畜生但怎麼說也是皇家所賜,本皇子的心裡實在是難以取捨。”
柳嫣不斷使力想擺脫眼下的困境,可就是動不了,就在這時七皇子側身接下獵犬叼回來的碟子,他拍拍那條獵犬的腦門,笑着道:“不愧是一條好狗!果然是很通人性!明明在衆多獵犬之中你最討本皇子歡心,也最讓本皇子賞識,可爲什麼你會喜歡那個廢物呢?方纔也是你最激動啊!罷了,既然你喜歡,本皇子也沒什麼好捨不得的!只是你要知道,你雖說是本皇子的一條狗,但也比好些人要尊貴,可是你也不過是本皇子的一條狗,再尊貴也只是一個畜生!”說着手下發力竟將碟子生生砸入獵犬頸項。
柳嫣看不見七皇子做了什麼,只是突然感覺臉上濺到了幾點溫熱,同時聞到了一些血腥氣。柳嫣心中警鈴大作,頓時更加努力地想要站起來!卻七皇子突然發力將手裡的碟子連同獵犬的屍體一同甩了出去!幾十斤重的犬屍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柳嫣身上!柳嫣本就氣息不勻,這一砸更是險些讓她背過氣去!
七皇子擦了擦手,將一方素帕扔在了柳嫣臉上:“說實話,我本想將你折磨致死,方纔讓那些下賤之人給你舒緩藥性只是應對一時之急,你的症狀很快就會再發作,你應該猜得出來本皇子帶着這麼多強壯的公狗過來是爲了什麼吧?不過,就在剛纔本皇子突然改主意了,因爲你?不?配!這條狗本皇子就賞給你了!你留在這裡的東西沒有人會去碰,這個地方本皇子也不會再來……”
柳嫣心中驚恐,她再顧不得什麼交易,連忙大喊:“我可以爲你解毒!只求你讓我出宮,我可以發下毒誓,我柳嫣此生,不,永生永世都不會再踏入京城一步!”她本想說自己和自己的後人,可是鬧到了這般地步,自己的身子早就被藥毀了,本來還有個柳茹拖着藥性或許能有幾分爲人母的機會,可現在她哪裡還能有後人?當初她剛入宮的時候曾以假名在亞城的飛龍錢莊存了大一筆錢,只要能出宮,她便可以帶着錢財遠走高飛逍遙一世!這些,她都不要了!
七皇子腳步一頓,生意帶着幾分譏諷:“最初見你的時候本皇子覺得你是個聰慧的女人,後來覺得你是個城府頗深的女人,到了後來本皇子覺得你是個除了皮相一無所有的女人,可現在,呵呵,本皇子覺得你是個一無是處的女人!毒,確實是你下的,可你能拿到的毒藥無非就是宮中的那些,只要我對着自己身上的症狀一樣一樣去找,總會查出端倪,現在你還想要我說天下能出最好奇藥的地方是哪裡麼?”
柳嫣咬牙:“那不一樣!我給你下的毒雖說是跟那裡同出一源,可裡面各種藥的劑量卻是經過改動的!就算你能拿到解藥,也不過是按照宮中留存的藥劑藥性而配置出來的,你服下後或許短期內看不出什麼異樣,甚至會覺得心情澄淨在不暴虐,可撐不過多久你必定會受更大的苦楚!”
七皇子勾着脣角:“那豈不是更能讓你稱心如願?你一定要祈禱自己能長長久久的活下去,畢竟你的親人已經全部都入了土,還都是死於你手,你說他們是盼着你過去還是不想讓你過去?不過就算你死了,也很難跟他們相聚吧?也不知道十八層地域是不是能關的住你?”
柳嫣沒了力氣,只能退而求其次:“我可以立刻交出解藥,只要你能讓我行動自如便可。”
七皇子也不管柳嫣是否能看見,只是搖了搖頭道:“事到如今,你以爲你的手裡還有可以跟人交易的籌碼麼?你難道不明白父皇和皇祖母至今不殺你是爲了什麼嗎?葉家的資產已經全數退還,不夠的部分卻是用柳家的一切來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