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燕北雖然僅僅睡了一個多時辰便迷迷瞪瞪地起身,邴原仍舊伏案酣睡卻不見了太史慈。於是燕北揉着臉搖晃着走到院外。
昨晚閒談正在興頭上,就連糜肉羹都是在席上吃的,燕北本來就沒打算回去,便叫那些騎卒留下兩人,其餘的都被他打發回襄平大營了。在襄平近畿也沒什麼好值夜的,兩個隨從夜深了便在院子裡對付了一宿,好在如今入夏轉暖,夜裡在外面睡也不會着涼。
此時天色漸明,兩名隨從也輪換着守衛一宿,此時睡着的那個蜷縮着身子像只大蝦,醒着的那個正在往篝火中添柴,見燕北出來連忙跑去井邊打出清水侍奉燕北洗面。
冰涼的井水緩緩拍在臉上,燕北這才覺得意識清醒了大半,眯着眼睛打了個哈欠對侍從問道:“太,太史慈昨晚什麼時候回去的?”
侍從被燕北問蒙了,嚅嚅道:“他沒回去呀將軍,早您半個時辰,太史君便帶着長弓去河邊習射了。”
“他比我起得還早?”昨晚他們三人聊到夜深,燕北以爲自己起得就夠早了,這會日頭還沒顯出來,天色帶着淺藍,不由得緊了緊腰間束帶問道:“那他不是天還黑着就出去了?”
“是黑着就出去了。”
“大黑天的習哪門子射?”燕北也不着甲,這便擡腿走了出去,到院門口這纔回頭對侍從說道:“不用跟着我,你們自己弄些吃食,主人問起就說我讓你們弄的,把肉羹放在火上熱熱,你們先吃不必等我了,我晚些回來。”
侍從應諾,燕北溜着馬一路沿着河岸走出二里,便見到河岸邊太史慈修長的手臂拉着一張大弓,弓臂上還裹着獸類皮毛做的小穗,朝着對岸射出一箭。
崩弦之音驟起,聽起來就是過石的強弓,羽箭迅雷一般越過上百步寬的河岸,準確地中在一棵樹上,卻不見釘入而是被彈開了。燕北踱馬走去,他能看到那棵樹下散落着許多支箭桿……太史慈的箭沒帶鐵簇。
“子義好箭術!”
太史慈早感覺到有人過來,餘光瞟了一眼見是燕北也沒說話,放完一箭聽到他讚歎,這才收了長弓笑道:“燕君醒了。”
“我本以爲我醒的早,卻沒想到子義醒的更早,我聽侍從說子義天色未明便已出來習射,真是勤奮啊!”燕北翻身下馬撒了繮繩讓坐騎自己去飲水,走到太史慈身邊打量他片刻這才笑着說道:“我本擔心今日去營地子義的弓術是否能鎮得住那些驕兵悍將,不過見到子義放箭,燕某已經放心了,子義的射術管叫我那些兒郎,說不出什麼來!”
太史慈聞言也笑道:“怎麼,燕君是怕在下射藝不精折了你的臉面?”
“我哪裡要什麼臉面,只是怕子義的臉上掛不住罷了。”燕北灑然一笑,揮手道:“燕某又不似子義這般文武雙全,我是文不成武不就,能有今日全賴兄弟們用命幫襯罷了……就說去年還朝不保夕,我能顧得上自己的臉面?”
太史慈聞言而笑,卻又擺手道:“若作爲衝陣武將,廝殺起來自要依着武藝保命,但我聽說燕君麾下便有校尉高覽,一杆鐵矛有百夫不當之勇,連府君都是你的門客家將,能夠驅使他們便是校尉的才能……依某看來,這於燕君便是勝過武藝與文韜。”
燕北喜歡太史慈一樣有本事又講實話的人,笑着活動手腕後對太史慈揚手狡黠一笑,道:“過幾招動一動?”
太史慈聞言抱拳道:“也好,請吧。”
燕北倒沒什麼討教或試探的意思,無非只是清早起來養成的習慣總要與人對搏一陣,從前有高覽,調兵屯無慮後又有麴義,不過現在麴義屯青石橋,卻還剩下張頜與他對搏……自因鬆懈武藝險些在遼東南被一刀梟首後他便每日都習練上一兩個時辰,成了雷打不動的習慣。
現在燕北的武藝在軍中處在非常尷尬的地步,無論高覽、張頜還,與他對搏都要放些水來,而麴義的本事在馬背上,步戰對搏便總會收不住力氣,反倒與兩個強手能對搏些許,與麴義卻總是三十招必分勝負。
當然了,總是麴義勝的多。
燕北見太史慈應允,當即飛身撲出,揮拳便擊。太史慈以手臂相擋,擰步旋身出拳,只是拳到疾處卻收住力氣,燕北堪堪擋住,接着便是你來我往二十餘招。
試探轉眼即過,燕北便大概知曉了太史慈的本事,所幸放開去打,太史慈防守的滴水不漏,儘管燕北拳腳越來越快卻仍舊被他完全阻擋下來,甚至還能趁燕北舊力已盡時迎出一兩拳,便叫燕北手忙腳亂。
燕北拳腳本事雖不過三流,但他有着充足的廝殺經驗,若對上六七個尋常士卒也是招招可斃人命的狠角色,卻在太史慈手上討不到半點好處,甚至他有一種錯覺,與太史慈對搏時的壓力比高覽還要大!
他不知道太史慈的武藝究竟有多好,但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紅面美髯的面容……這才猜想令他感到心驚,不要說太史慈武藝可比擬關羽,就算弱上一籌那又如何?一樣是蓋世難匹的虎將啊!
那劉玄德有關張二將,便可驅馳士卒威風無匹。若我燕北也能有太史慈、高覽衝陣效力,更有張頜麴義領兵,北方誰人能做我的對手?
不過片刻時間,二人便已匆匆百招過去,燕北喘着粗氣毫無形象可言地坐在河畔,飲下幾口清冽的河水這才擦着下巴對太史慈說道:“子義,多謝你陪我過招了……若非你有意陪我練拳,第七招我便已經被你擊昏過去。”
太史慈仍舊笑着,靠着石頭用小刀削着木箭卻沒有迴應。他當然不會告訴燕北如果不是他收着力氣,第三招燕北便會被那一步刺拳擊中肋下,只怕到現在還趴在地上起不來。
“子義家中應當有不少田產吧?”燕北歇息片刻,這纔對太史慈問道:“怎麼不把箭上按緊鐵簇,能有你這般強健身骨可不是窮苦人家能養出來的,何必疼惜些許箭簇錢?”
太史慈搖頭道:“在下算是東萊中家之財,有田五十畝,財貨十餘萬。那些家財供養母親已足夠,至於慈七尺男兒,在外自全憑自給,節省些也好。”
“說真的,你應該把家人接來遼東,別急着拒絕,我知道你不願在我麾下仕官是因爲牽掛家裡。但這不光光爲了你。”燕北坐正了身子說道:“我當你是好友。你知道,汶縣有我的水寨和船隊,他們傳回的消息告訴我涼州邊地的外將董卓率軍進京,中原恐怕會有一場戰亂,而青州最近又有黃巾復起的消息,你把母親獨留東萊,我擔心會受兵亂驚嚇。”
“青州又要鬧黃巾?”太史慈對此非常擔心,走進些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燕北嘆口氣道:“冀州、青州,都有我的騎卒探馬,幽州不會有人比我的消息還靈了。我知道,人們安土重遷,可如果真的鬧起亂軍,那一抔黃土又有什麼用處?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遣船隊去黃縣把你的家人接來,耕牛馬匹能賣的便賣了,遼東正在開墾荒地,六百石官吏都能分得三百畝良田,你爲我教習士卒弓術,我也不會虧待你,三百畝田地你不用管,自有田卒爲你耕種,耕馬農具都由郡府分派,何況把家人接來在這邊也好有個照應。”
“這……”
燕北見太史慈有些意動,繼續苦口婆心道:“退一萬步講,哪怕田地不賣暫租佃給別人,你將家人遷到這邊,哪怕過兩三年中原時局穩定了再回去,那不也就是走船一旬的事,難道你要走燕某還能攔着你不成?我又打不過你。”
太史慈臉上本有幾分憂愁,聽到燕北說他懷疑想強扣下他正想辯解,卻被燕北最後那句氣呼呼的打不過弄得哭笑不得,良久才嘆了口氣道:“也罷,這兩日慈便向家母去信,還勞煩燕君派遣走軻將家母接來,在下便在校尉麾下仕這擁節長史罷!”
“哈哈!那便一言爲定,你回去了寫信,我自會叫汶縣水寨將書信送去將你的家人接來。不過剛纔咱們說的是教授弓術的受田,若子義願意做我護烏桓校尉府的擁節長史,可就不一樣了。”燕北得了太史慈的承諾心頭大悅,拍着手說道:“那背井離鄉哪個是不怕的?但你太史子義遷來遼東卻不必害怕,一切你需要的,我都爲你的家人準備好!”
太史慈卻沒聽出燕北口中的戲謔,擺手道:“田產多少無妨,只要能顧得上阿母衣食無憂就好,唉,哪怕燕君口中的青州亂黃巾只是可能,慈也要將阿母接來侍奉纔是。”
“教授弓術可得田三百畝,護烏桓校尉部的擁節長史也有三百畝,子義啊,你在遼東有六百畝土地,可以蓋一座大大的田莊了!哈哈!”燕北笑的開心無比,人常道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可對燕北來說,是千金易得一將難求!他站起身把着太史慈的手臂將他拉到坐騎身邊笑道:“來,我的擁節長史上馬吧,去看看我的燕趙武士!”公告:筆趣閣app安卓,蘋果專用版,告別一切廣告,請關注微信公衆號進入下載安裝:appxsyd(按住三秒複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