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不知道在他不經意間,避過了董卓幕府中謀士爲他挖下的一個www..lā
否則弄不好他真要被朝廷詔令調至合浦郡太守了。
那是交州合浦郡,燕北甚至都不知曉大漢還有那麼一個偏僻之地。
太史慈,回來了。
與他一同歸還的還有一個頜下蓄美須的武勇青年,穿戴着並不華貴卻實用的涼州甲冑,肩頭與背後的章幡竟是個司馬。
“京兆營司馬李肅,見過護烏桓燕校尉!”
燕北在轅門下迎接太史慈,卻沒料到迎面而來走在太史慈之前的竟是司隸來的軍司馬,心中疑惑臉上卻帶着笑容拱手道:“燕某見過李司馬,閣下遠道而來,請先入營吧。”
“不急,在下肩負董公使命,且先交代完再入營。”李肅臉上有邊塞人常見的紅暈,做事卻是雷厲風行,說話間便自懷中取出金絲錦帛,攥在手中問道:“敢問校尉,黑山張燕可在城中?”
“在,董公可是準了其表降?”燕北這麼問着,便說道:“若是如此燕某便遣人將其叫到城下。”
“不必,既然張燕在城中,李某自去尋他,不勞校尉。”李肅再度拒絕燕北的提議,反倒走近一步對燕北抽出另一份畫像交與燕北說道:“董公有私命,故尚書盧植犯法而逃,將經冀州,請燕校尉派兵沿線堵截,捉到盧植生死不論。”
“這……尚書盧植?”燕北面上驚疑,心裡卻已是瞭然,果然董卓要抓盧植,不單單要抓,還要讓自己來抓,若非前些時日派趙雲將盧植送走,此時只怕還要多生事端。燕北取過畫像看了兩眼,定睛震道:“這便是盧植嗎?前些時日燕某見過他!”
李肅聞言大驚,問道:“盧植現在何處,校尉速帶李某去尋他押送董公處!”
“前,前五日吧,我部斥候在道旁發現此人,問其言是幽州人士自洛陽訪親,擔心亂兵所害,這才躲避斥候。燕某當時沒有多想,念其年老,便叫人送往平陽亭,讓他等兵災解了再上路……董公要拿他問罪?”燕北做出一副優柔寡斷的遲疑模樣,拍着額頭說道:“哎喲,若此人真是盧植,恐怕現在就已經跑了,壞了董公大事啊!”
“那還等什麼,派人去抓他啊!”李肅急的直拍大腿,越看燕北這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模樣越是心煩,擺手道:“嘁,燕校尉好自爲之吧,李某入城去尋張燕!”
說罷李肅也不向燕北行禮,轉頭便跨上駿馬直奔鄴城,看那背影,端是果決膽氣。
燕北衝着李肅的背影向周圍士卒大聲喊道:“還等什麼,去找啊,抓啊,把那個盧植給乃翁帶回來!”
太史慈看着燕北與往日睿智不同的模樣,便知其狡黠故意做出這般模樣,方纔還有些擔憂燕北若真要抓盧植,他該如何勸阻,此時看這情景,自是知曉燕北心裡已有計較,看李肅背影越來越遠,這才走到燕北身邊笑道:“將軍若不願抓盧植,直截了當地告訴他便是了,何必裝出這副模樣反到讓一下將低看。”
“嘿,他可不單單是個軍司馬,回去他是要把這些事情告訴董卓的。”燕北不屑地笑笑,這才把着太史慈的手臂向營中走去,問道:“此人什麼來頭,看着倒有幾分膽氣,行事也很果斷,自己就去鄴城下叫張燕了……這在董卓麾下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吧,怎麼纔是個軍司馬?”
“他算什麼人物,就是個利慾薰心的東西。慈與其同行幾日,一路上盡是在抱怨董卓進京也不給他們這些手下將領升官,哼!”太史慈邊與燕北走邊說道:“算不上人物,就連此次至冀州,也是他託人向董卓求來的,希望能借此立功。將軍不必管他,過不了幾日自會離去。”
“利慾薰心,有點意思。”燕北迴頭向遠處鄴城下的孤單身影看了一眼,這纔對太史慈小聲道:“子義有所不知,非是我不願抓盧植,我沒騙他,盧植前些日子確實被我們的斥候抓了過來,我認出他,便讓人把他送到平陽亭去了。”
“啊?那將軍還將此事告訴李肅?”
“告訴他也無妨,當時某是怕營地裡人多口雜,怕誰將此事露出去,反生事端。我已經派子龍帶一軍騎沿途護送盧子幹回幽,此時估計都已過了安平國,進入河間了。”燕北臉上帶着狡黠的笑意,旋即嘆氣道:“可憐燕某的士卒啊,竟要作僞這麼一出,將魏郡翻個底朝天……嘿,就算掘地三尺,李肅也找不到盧子幹!”
“還是將軍有先見之明。”太史慈臉上帶着苦意,開口說道:“可憐盧子幹國之大儒,竟落得如此倉皇逃竄的下場,何其悲哉!”
“嗨,沒什麼悲的,路都是自己選得,盧子幹宮議既然選了不似那般清流迂腐之輩默不作聲,面對強權而奮起,便會知曉董仲穎不會放過他。東奔回幽是他自己選的路。”燕北說着竟笑出聲來,擡手擂着自己胸口甲冑道:“在魏郡這個地方碰到燕某救他,也是他自己選擇的結果,焉知非福啊?好啦,不說那些,子義此去洛陽,有何收穫?”
太史慈就等着燕北問他呢,自帳外士卒手中取過喝了一半的水飲盡,擡臂拭着嘴邊興奮道:“如今董卓駐大軍於顯陽苑,連營三十餘里,西苑校尉殘兵、南北二軍、羽林營等各部皆已受其掌控,涼並軍士橫行皇都,朝廷詔令皆由其一言而決,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燕北緩緩點頭,實際上他對董卓有沒有不臣之心沒什麼興趣,他就像仔細聽聽董卓都做了些什麼。
他沒有老師,但全天下任何人都能做他的老師,別人成功,他能學習別人成功的原因;別人失敗,他也會記住別人爲什麼失敗。
“子義,你覺得如果把燕某在遼東的家底都拉出來開赴洛陽,能擊敗董卓嗎?”
太史慈正想着此次前往洛陽的見聞,冷不丁聽燕北問出這麼一句,臉色一僵,搖了下頭緩緩說道:“將軍,恐怕不能。如今董卓麾下兵將不止十萬,聽說他還傳信召了涼州叛軍馬壽成與韓文約至司隸……將軍的將雖驍勇、兵雖強悍,怕也不是董卓部下的對手。將軍,是想討伐董卓?”
“嗯?”燕北只是不經意地問,聽到太史慈的疑問連忙搖頭道:“只是隨便問問,討伐不討伐董卓的,你也說了,咱們不是對手。除此之外呢,還有什麼見聞?”
“此次董卓見我甚晚,在洛陽暫居多日,去了南宮外遠遠地看了一眼東觀、也去了白馬寺。還有就是將軍上次說的,觀察城池,慈在上東門外停留一日,來去進出多爲羌胡蠻夷,倒是又不少洛陽百姓出城直走孟津,想來是打算前往並、冀避難,僅僅幾日便見到不少羌胡兵掠奪漢家百姓,慘狀不忍直視……唉。”
燕北點頭,儘管對董卓的做法並不認同,但不可否認縱兵掠奪永遠是維持士氣最簡單有效的手段之一。燕北猜測如果將來時局穩定,董卓也會遏制住部下軍卒的掠奪暴行,只不過在現在……這說明董卓認爲自己對洛陽這座天下皇都的震懾力還很小。
至少洛陽人還沒有像董卓所想象的那麼乖。
“東觀,我到現在也沒弄清楚洛陽東觀是做什麼的?”
聽到燕北這麼問,太史慈有些憂慮地說道:“東觀在南宮裡,藏着書籍與史書。唉,若非董卓調兵遣將使得南宮空虛,從前想遠遠地看一眼都看不到,現在南北二宮的重地都快由着羌胡兵亂闖了。”
“這才只是個開始,雖然我沒去過洛陽。”燕北倒是有一顆平常心,看着太史慈說道:“董卓進京,想的就是要讓別人因爲恐懼而尊敬他,隨着他禍亂的波及越廣,你就能猜測出他的權力是否穩固。在我看來,現在這個樣子對董卓而言僅僅是個開始,什麼時候他敢隨意出入洛陽,不呆在城外顯陽宮裡,那就是他對朝堂權力掌握至巔峰的時刻了!”
其實邊鄙之人,放在與董卓同樣的情況下,他們所能做的大多都只能用恐懼來換取別人的尊敬,因爲他們缺少讓人尊敬的能力。
燕北捫心自問,如果讓他與董卓一樣抓住掌控朝堂的機會,恐怕他做的還不如董卓,現在就已經被人趕出洛陽,死的透透兒,都不知道埋哪兒了。
從顯名至今,燕北沒有真正折服任何一個士大夫,即便如今遼東也有幾個定居的大儒,但人家對他可不是尊敬。僅僅是各取所需,教化百姓罷了。
洛陽有多少眼高於頂的士大夫?
同時要應對那麼多人,天下間哪個武人還能比董卓做的更好呢?
燕北知道現在還不是他下決斷的時候,無論幫董卓還是幫士人,他怎麼做都影響不了天下,所能做的僅僅是像從前的幾次投機選擇中一樣,爲自己賺取一些微薄的活命之機。
面對猜測中越來越動盪不安的天下局勢,燕北所能做的,也僅僅是爲將來關西武夫與關東士人可能出現的對抗做足準備。
他想做的大事有許多,但他還很弱小,很弱小。
需要更多的蟄伏,更多的聲望,更多的兵力。
這些東西從哪兒來呢?可愁死燕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