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奇,對掌控幽東三郡軍政大權的燕北來,是一顆絕妙的~щww~~lā
幽州這個地方局勢複雜,遼東更是直接與兩個東夷強國接壤,想在這片土立足本就絕非易事,若是想依靠幽東走向天下,更是絕對的非分之想。
從地勢上來講,真正的大興之地便是關中。關中有沃野雄關,民風剽悍,北據大河南靠高山,依靠天險便已足夠守成,若再勇敢些放眼天下,那便是進可攻,退可守的局面。
幽州不同,幽州有哀婉千回的笛音和最凜冽的寒風,剽悍尚武的燕代遺風混着烈酒駿馬使世世代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民生來便在血脈中帶着任俠驃勇。
可高聳巍峨的蓋馬大山擋住風雪,也擋住漢民開疆闢土的念頭;波濤浩瀚的東海隔絕南面之敵,卻也切斷幽州的開拓進取。
天下東北最好的氣候與用於耕作的土地都掌握在漢民手中,他們已經開闢至極致。
燕北的兵馬可能再精勁強悍,仍舊無法翻越那座終年積雪的高山,無法跨過東海的萬里波濤,無法在北面草原上驅逐漢人的宿敵……無法在草原上立起一座屬於漢人自己的城池。
這些燕北都知道,知道但他不願接受,更不能接受。
面對東夷北胡,遼東是前沿重郡,胡漢稍有不慎,便是陳兵邊境戰火一觸即發;可對於混亂的中原,遼東又是他的根底,但凡他心中升起一絲一毫想要南下進兵逐鹿中原的心思,東夷便是那臥榻之側猶自酣睡的猛虎,不得不防。
現在燕北的勢力漸漸對東夷能夠產生威脅,扶餘國需要他來制衡高句麗,而高句麗則希望在北面對戰扶餘國時能夠剪除漢朝的威脅,但卻又受到戰事牽制。一旦燕北的兵馬激增或表露出對蓋馬大山以東的廣袤土地之覬覦,誰又能保證二國不會暫且放下世仇一心向他進攻?
讀漢書,習漢學,寫漢文……所謂的縱橫捭闔,可不是僅僅只有漢人會!
這種局勢之下,在國中無依無靠的拔奇,便成爲燕北手中謀劃高句麗最關鍵的一顆棋子。
他要好好培養這位高句麗繼承人了,讓自己的親信成爲他的黨羽,在不久的將來助他登上高句麗王位……當然了,落到拔奇手中的高句麗一定不會像如今這樣強大。
也許到時候兵不血刃便能使燕北收回漢玄菟郡故地。
……
汶縣,遼東水寨。
自孫輕接受汶縣,於沿岸設立水寨操練水卒,已有兩年有餘。如今汶縣水寨的改變令一路駕車而行的燕北深感驕傲。
從襄平至汶縣,汶縣至海岸水寨,上百里可容四馬並行的道路令人耳目一新。近萬匠人家眷已在汶縣之外的海岸邊上形成鄉閭聚落,卵石鋪就的道路兩旁屋舍院落阡陌交通。
如今正是晾曬船木的好時日,閒散的船伕駕着舟裝載出海打魚的收穫回到岸邊,家鬨笑着拖拽網中鮮魚,伴着落落餘暉返至家中,在院落裡把這些魚肉屠宰制成大醬或是鹹魚蝦羹。
在更遙遠的鹽池,一望無際的鹽田在餘暉下閃着耀目的白光,趕着馱馬的役夫在傍晚將大塊鹽磚馱運至二十里外的城郭。在那裡,將會有縣中掌管鹽鐵的官吏與遼東郡的商賈負責轉販至各地,換取龐大的利潤。
沿着海岸南北兩座龐大的營盤,幾艘體態龐大的鬥艦艨艟與數十走軻停在渡口,三三兩兩的水卒打着赤膊閒散地職守在寨中,如今仍舊留在汶縣的水卒已經不多,只剩下寥寥三百餘人,顯得有些寂寥。對比之下,一旁的船司卻要有生氣地多,數以百計將要作爲船艦龍骨的巨木及船板覆着玄色大漆鋪設在沙灘,船匠趕在日頭落下之前精雕細琢地爲那些需要的外側船板雕刻精美章紋,筆直而堅固的桅杆下堆放着厚重帆布。
假以時日,這些支離破碎的木板與龍骨將整合爲懸掛燕氏船帆,稱霸東海的龐大艦隊。
在距離海岸不過數百步的距離,一艘鬥艦安然停泊,近十丈的龐大船身懸掛五色繒帛,華貴無比。這是船司在八月中旬方纔下海的新船,長八丈九尺,寬三丈餘,可載船伕甲士百餘。
雖然不是汶縣最龐大的戰船,卻也是其中之一。
至夜,水寨卻仍舊燈火通明,沿岸船伕明火執仗地操持舟接連朝着海中行去,四艘艨艟載着戰鼓發出轟隆鼓聲,燕北與沮授登上水寨望臺,遠遠望去夜幕下的海岸沿線好似星河,一艘艘走軻帶着點點火光在黑夜裡駛向目力窮盡的黑暗。
水寨外人頭攢動,鄉閭的兵戶家眷都聽遠航至中原的船隊將在今日回還,紛紛跪拜在道旁爲出征的遼東水師向蒼天禱告,祈求他們能夠在今夜平安歸家。
是的,田豫要回來了,二十餘艘戰船載着燕北搬空的皇宮密室回來了!
這便是燕北在黑夜中長身立於望樓之上感受夜晚海風拂面的原因。
空氣中帶起海浪的腥鹹,燕北皺着鼻子卻只嗅到欣喜的甜。
“主公,船隊運送何等要資,讓你連鐵鄔新鍛兵刃都顧不上看?”
沮授不問還好,他一開口問詢,燕北便繃不住肅然的表情,難以抑制地露出喜意,擡起手笑道:“你想想,且往大了想!”
沮授皺眉,任他苦思冥想也實在想不到燕北在船隊上究竟裝了什麼東西,專門調派戰船前往中原,再親自於水寨迎接田豫……便是遼東郡的大功臣,都沒有這種待遇。可田豫不可能在中原立下戰功,算算時日船隊剛到中原停留幾日便立即折返,甚至傳回的書信言明,船上強弓勁弩一矢未發。
唯一的可能,也就是裝載了重要的物資。
可是沮授無論如何都想不出,被燒成灰燼的洛陽,能有什麼值得燕北牽腸掛肚的東西?
“你想不出來!”燕北笑的極爲快意,望樓上只有他與沮授二人,他也不必擔心隔牆有耳,正色看着沮授壓低了聲音道:“我找到皇宮武庫的密道……我把皇宮密室搬回來了。”
“這!”
沮授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燕北,大氣都喘不出來,足足愣了數息才遲疑道:“皇宮,密室?”
“嗯,裡面有什麼,你想一下。孔子履送往洛陽,高皇帝斬蛇劍、王莽首級、天下輿圖,還有……”燕北凝視着遠處,望着夜幕下波濤翻滾的海浪目光不由自主地變得深邃,輕聲道:“傳國玉璽。”
沮授就像燕北等人走進皇宮密室時的反應一樣,驚得不出話來。
主公拿回來的都是什麼?皆爲無價之寶!
“若只是這些東西,一個木箱足矣裝下,但不僅如此。”燕北緩緩搖頭,心裡感到難以言喻的焦慮,似乎無法親自看着士卒從戰船上搬運下那些至寶便無法讓自己的心安定下來,“書籍孤簡、東園秘器、南宮珍品、靈臺觀天石還有太學門口的熹平石經四十六塊碑文……都在船上。”
沮授是真的被驚到了,燕北是何等的膽大包天,書籍便不了,東園秘器那都是皇陵用具,太學門口的熹平石經是何等意義自不必。除了這些,天下輿圖、高祖斬蛇劍,甚至是傳國玉璽!
“不過……”沮授對燕北從洛陽廢墟中帶回這些珍寶,雖然震驚卻能夠理解,畢竟天下沒幾個人能擋住這種誘惑,何況諸如天下輿圖,放在燕北手上比被旁人得去有用得多,不過他的臉色還是有些驚疑不定地問道:“主公取王莽首級漂洋過海,有何用處?”
是啊,王莽放了一百多年的腦袋有什麼用啊!
沮授覺得燕北當時應當是心有被重寶所迷惑,只怕亂了眼睛,只覺得是寶物便全一股腦地裝回來,只差洛陽被燻黑的城磚沒帶回來了。
“王莽首級,對某纔是最有用的。”燕北的臉上露出極爲複雜的表情,“留下傍身,警醒自己。”
港口傳來喧鬧聲,打斷了二人的敘話,只是他們都知道,這次短暫的敘話並未結束。他們需要挑出合適的時機,好好談一談這批漢室至寶的去留。
遼闊的海面,目力窮盡處露出點點星火之光,戰鼓聲由遠及近,二十餘艘戰船乘風破浪,赤帆在夜幕下色重如玄,緩緩接近水寨。
那是他的威風艦隊!
“公與,我們去接國讓!”
田豫是幽東三郡的新貴,儘管他沒有立下軍功或是政績,掌管水寨也不過是燕北麾下普通的中層軍官,地位比之諸校尉都尉尚有所不如。但其憑藉劍刺公孫度平息遼東一場禍患,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得到旁人所無法匹及的聲望……燕代之人最重驃勇俠氣,他的作爲使其快速成爲幽東炙手可熱的人物。
現如今,更是三郡太守之一。
田豫的年歲可要比燕北還上幾歲,方纔離了加冠之年,眨眼便成爲主政一方之太守!
“屬下不辱使命,船隊全數回還!”田豫方纔下船便在岸邊人頭攢動之中見到被簇擁着的燕北,雖不至於受寵若驚也大感意外,連忙行禮拜倒道:“怎敢勞將軍大駕!”
“國讓快快請起,燕某不單單是來接你的。國讓治水寨、除公孫有功……你看那邊。”燕北指向海上停泊懸五彩繒帛的戰船方向,把着田豫的手臂道:“夜裡看不清,那裡停着一艘八丈九尺的鬥艦,從今往後,它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