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萬萬沒想到,鄴城之行給他帶來了個兒子,而且韓馥還是一副不收下義子就沒完的架勢,令他哭笑不得……韓謙不過比他小七歲啊!
雖然表面上,他的沉着冷靜比這個見到頭顱嚇得發抖的少年強上不知多少倍,但心裡還是很難接受猛然間有一個快要加冠的義子。
韓馥的想法他能摸清,這個冀州牧是被周圍如狼似虎的諸侯嚇壞了,甚至對自己,更怕。
冀州近畿各路諸侯,河內張揚實力不強未必能真正威脅到鄴城;南匈奴的欒提於夫羅與白波軍、黑山衆俱沒有稱雄之志;真正能對鄴城造成威脅的也就只有幽州和渤海了。
而袁紹爲名聲所累,有些事並不是他想做就能做的,另外一些呢,也不是他不想做就能不做的。反倒是燕北,即不在乎惡名又有廣袤的地盤與兵馬,行事百無禁忌,最爲危險。
文節兄只能將希望寄託於那句讖言之上——虎毒不食子。
燕北在北方力克宿敵公孫,出盡風頭,而在中原黃河以南,亦有英傑鋒芒畢露,這個人並非虎踞淮南的袁術,而是早年間敗仗無數的兗州牧,曹操。
歷經平兗州黃巾、戰青州劉備,曹操早年喜讀兵書的沉澱得以成爲兵事上的才華施展,如鳳凰涅槃。
去歲,袁術搖動羣盜大軍北進,聯南匈奴欒提於夫羅與徐州陶謙合兵,劍指陳留欲擊破曹操這道袁紹背後的銅牆鐵壁,繼而飲馬黃河直面袁紹一統中原。
這是一場龐大的戰爭,單單袁術軍便聯合了汝南羣盜、南匈奴欒提於夫羅、徐州陶謙、青州劉備,當然也少不了冀州公孫瓚。如果不是幽州路途遙遠難以協同,再加上公孫與燕氏之間尷尬的關係,這將會是除了曹操、劉表、袁紹之外整個關東諸侯的戰爭。
只不過,這次龐大的軍事行動失敗了,公孫瓚大軍突襲袁紹,成功爲袁術阻擊可能出現在兗州的冀州援軍,但袁術本部慢了一步,襄陽劉表趁機發兵逼近南陽截斷袁術的糧道,使袁術四路大軍難以匯合。率先出兵的陶謙屯兵發乾,最先爲曹操所破,旋即再敗劉備,回師在匡亭與之大戰。失去軍糧的袁術軍士氣低迷,被曹操狠狠地抽了一個大嘴巴子,潰不成軍。
緊跟着袁術回師壽春,守將陳瑀竟不讓袁術進城,這纔有了袁公路退守陰陵轉進九江,接着東征西討掃平周邊的虎虎生威。
相較而言,擊退袁術的曹操自然是一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模樣。
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躊躇滿志的孟德收到一條來自徐州的消息……曹家老爺子在陶謙的土地上,死了!
“阿翁享了一世的福,到頭兒卻受如此大罪。善終,不好嗎?”曹操萁坐在煊赫的州牧官邸,下牙咬着上牙,眉頭緊皺神色即是悲哀又充滿不善,“荀彧,我想問問陶謙,善終,不好嗎?”
這座官邸經受數十年風吹日曬,前後修繕數次,最近一次是兗州牧劉岱那會兒,可如今兗州換了主人。
曹操覺得冤啊,老頭兒本就沒幾年好活了,桓帝時期就做了司隸校尉,到如今早就是高壽。可就這末了幾年,偏偏在泰山被陶謙麾下的兵給劫了。
“劫財,便劫財嘛,殺人做什麼呢?”曹操呲着牙一字一頓說的極其緩慢,僅僅一句話便好似失去全身的力氣,長長地吸了口氣,面上的神情複雜地變化着,巨大的悲痛混着淚水從眼眶溢出,像個孩子。
“他們,把我,把我曹孟德的阿翁,像屠宰牲口一樣捆起來,殺了。”
在這條消息傳至兗州之前,曹操有許多事要他擔心,並無外人以爲的打遍天下無敵手之躊躇滿志,反倒陷入更深的擔憂裡。
他和袁紹已經不像從前那樣親密了,在他是東郡太守的時候,爲袁紹保衛側翼,像弟弟侍奉兄長一般。但他們的關係發生變化,早在誅殺宦官時便顯現倪端,至後來的討董,更是如此,他們的志向與謀略似乎總是無法像年少搶新娘時那般一拍即合。
而且曹操自身在兗州政治上各種混賬,使州中有不少反對的聲音,正是焦頭爛額之際,袁紹又傳信來讓他殺死張邈。
他哪裡能去殺張邈啊!當初可就是張邈一邊喊着他叛賊曹孟德,一邊把兵馬給他驅馳、把城池給他屯兵,現在反過頭來殺張邈?
“傳令,全軍縞素,發兵徐州。”
曹操站起身來只覺頭暈目眩,說罷停了很久,這才接着說道:“屠徐州,屠徐州,他陶謙令曹某喪父,曹某要讓他憂懼而死!”
屠徐州?
曹操因爲喪父而在官邸中大發雷霆,令那些佐官都不敢近身一步,荀彧有些遲疑地問道:“孟德,屠徐州?”
“對,屠徐州!文若不要勸我,這一次,不聽勸!”
荀彧看着曹操微微搖頭,並沒有要勸他的意思,而是問道:“不給袁將軍寫信?”
曹操頓住,沒有說話。
三日後,曹操告訴家人若他回不來,便去投奔張邈。隨後,兗州之兵盡起,征討徐州。
收到消息的陶謙也召集自己的援軍,向青州劉備派出快馬騎手傳遞緊急消息,一時間天下處處成危。而這一年,正是困厄於清河國的呂布之幸。
因爲曹操自己做的混賬事,殺了不少兗州士人,致使其與兗州士人關係破裂,其中便有一人名爲陳宮,與曹操離心離德,藉此時機將目光轉投大河之北清河國中的呂布。
這正是呂布一生中最困厄的時候,他不明白,明明是他在長安刺死董卓,那些名士都說他是爲天下除去罪人的英雄,更不必說順帶還爲袁紹袁術復了滅門之仇,怎麼袁術就不願接納自己呢?
到了袁紹這裡也是一樣,雖然讓自己在清河國屯兵,可實際上卻是首當其衝地夾在燕北、曹操、劉備這各路兵馬正中間,無論是誰來打,都是第一個捱打的哪一個。
這種不信任的感覺令他疲憊……早知道今日,從長安離開時他就該把王允拽出來,至少能給自己出出主意!
“呂某要不要派人去燕仲卿那試試運氣,到底有過飲酒的情誼,興許會比跟着袁紹好吧?”
呂布喃喃自語着,便收到一封來自兗州東郡的書信,信上的署名,是陳公臺。
趁兗州空虛,邀他去做兗州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