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大營,燕趙武士三三兩兩洗涮着馬匹,不少武士雖然披掛着沉重的鎧甲卻心神щww..lā他們在燕北的號令下從洛陽疾馳至河內,皆爲疲軍,如今守備營寨的值哨都交由河內郡國兵。若非燕北還未還營,心裡些許的擔憂仍舊吊着心勁,許多人也許現在便已沉沉睡去,大營裡應當鼾聲如雷纔對。
他們做到了,從李傕郭汜等涼州宿將手中奪回皇帝,這對每個漢家武士而言都是難以言喻的功勳,但他們並不期待朝廷賞賜。河內郡溫縣的亂象都被他們看在眼中,皇帝不好過。也正是因爲知曉皇帝不好過,讓他們覺得此次出兵關中,是做了正確的事。
漢朝子民,若連地位尊崇的皇帝都過不好,這個國家就壞到什麼情況了?
幸好有燕將軍。
幸好。
不過沒等太久,數騎自城中奔踏而出直走營中,正是燕北與部下諸校尉,進入營地翻身下馬,撒了繮繩交給部下,燕北一面向中軍帳走着一面發泄着奚落道:“嘁,這些王八蛋!若在朝中久居,怕是要被他們氣死!”
典韋在身後甕聲道:“醫匠說了將軍三月不得動武動氣,不能奉迎皇駕事小,身不安泰便是大事了。”
“這些朝中公卿懂個屁,董公在時這等鳥氣便受過一遭。”華雄也在一旁幫腔消氣道:“將軍敬着他們,他們便想奪你權柄,以爲你是怕了他們威權,得寸進尺好不要臉;若逼急了放兵動刀,殺他們個血流成河,一個個倒是消停地噤若寒蟬,卻在暗地裡罵你是國賊。士大夫一張口,便教咱們這些邊州人裡外難做,什麼東西!”
燕北也不理會華雄的牢騷,儘管他覺得華雄所言是有幾分道理,但也未免將滿朝公卿都一棒子打死。就像這涼州人是有好有壞,士大夫也是一樣,而且士大夫反董卓也是他活該,好端端的想要攥取最高權力,那就必須承受這條路上的滿地荊棘。
燕北心裡有自己的盤算,今日從朝廷看似負氣出走,實際上卻能讓朝中明白事理的官吏都將心思放到自己身上,也能打消掉他們對自己想要把持朝政的擔憂。且不說現在滿朝公卿除了依靠自己別無他選,就是董承真有辦法帶着他們不依靠自己……難道燕北就只能入朝這麼一次了?
燕北若不走還好,如若真負氣走了,所有人都會知道是董承驅走了燕北。在這之後,每當百官公卿失去糧草淪落野地,便會思念一次燕北,責罵一次董承。
這次他能入朝進貢,下次就能率軍勤王。舉起清君側這面大旗,幽冀鐵騎之下,區區董承長着一副福薄的面相,受得起嗎?
只是這些思慮卻不好告知自己的部下,看着太史慈有些悶悶不樂地坐在帳中,燕北也並未開口勸慰。怎料到太史慈坐了半晌竟自己率先對燕北開口道:“將軍,我等回冀州吧,肉食者甚是無知,不可與之共謀大事!”
太史慈話音剛落,楊奉便帶着麾下一衆白波舊將至帳外,聞言也不通報便掀開帳簾讚道:“子義校尉所言甚是!楊某入朝這幾日,也與子義校尉所見略同!遍觀天下各州,諸侯也好、亂軍也罷,到底都是萬衆一心,如咱們幽冀並三州,便以將軍馬首是瞻,故而可成大事。朝廷官制散亂,爲李郭之禍各不掌權,偏偏朝中大臣勾心鬥角,爲目下小利你爭我奪,好不幼稚!”
說罷,楊奉這纔對燕北拱手拜道:“若將軍不棄,我白波衆願隨將軍一道離開朝廷。”
楊奉這邊慷慨陳詞燕北自是應允,一旁焦觸通報後入營也不說別的,只是恭敬拱手道:“主公,屬下不願再在洛陽虛耗光陰,願回冀州鞍前馬後。”
同盟也好,部將也罷,此時丟下唾手可得的地位官職願隨他一同回還冀州,自然讓燕北心中感慨激昂,當下差點便將心中思慮和盤托出,不過所幸,就在此時忽有營卒來報,跪拜帳門拜倒道:“稟報將軍,執金吾伏完來訪,請求入營。”
燕北心中有所猜測,卻有些摸不準伏完來的目的,當即命人放伏完入營。伏完本就不是膽魄超人之傑,加上年事已高,雖然過去也是帶過兵的中郎將,不過進入燕北營中亦是心有緊張之感,入帳後拱手行禮,便見坐榻上的燕北笑道:“執金吾是陛下派來送燕某離開的嗎?”
“將軍何必如此心急,鍾元常並無侮辱將軍的意思,還請將軍不要責怪他。”伏完面上儘管都是皺紋,卻有一番老好人的氣度,燕北自然不會對他擺什麼臉色,到底還是皇后的父親,當即請他入座,便聽伏完說道:“陛下派老夫來是爲了留住燕將軍,老夫以爲將軍說讓皇駕前往洛陽只是氣話,現在的洛陽即便多有修繕,亦難讓皇帝行事,何況無兵無糧,天下還有哪裡對朝廷來說比冀州更安全的呢?”
“若是尋常,燕某斷不會如此氣憤。您是國丈,世勳世祿的貴人,想必是明白事理的。單單這兩日,燕某對陛下難道有什麼不敬之舉嗎?除去李傕郭汜段煨,救陛下出函谷關,難道有哪裡不盡心盡力嗎?”燕北強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而且他確實心裡也覺得有些氣憤,攤手說道:“燕某起於遼東,自朝廷失去掌控天下的能力,四方豪傑俱起,燕某也不例外,數年戎馬倥傯東征西討,平定幽冀,難道燕某的權勢還弱小嗎?若非見不得陛下受困於賊人之手,燕某何必要勞心費力盤算着將皇帝接至冀州,難道我只爲了給自己惹麻煩嗎?”
“他們以爲我是董卓李傕,卻不知曉燕某若在冀州可要比董卓李傕舒服的多!”燕北說着擡手指向溫縣城池的方向,嗤笑道:“燕某若有董卓三分暴戾,方纔便下令軍卒封鎖官寺,牆頭架強弩,將百官公卿統統緊閉其中,每日只給陛下送上飯食,凡是膽敢搶奪皇帝食物的官吏統統射死……只需三日,誰還敢說燕某不是?”
聽到燕北以如此大膽之語欲行無比可怕之事,伏完瞪大了眼睛張着嘴巴說不出話來。卻見燕北望着他輕輕搖頭,面上甚爲遺憾。
“可惜,燕某生性並非那般暴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