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道委任狀自濮陽發出,傳往並涼,其實委任狀上前幾個人都是必須,唯獨最後的馬超。燕北根本沒想好要把他調往哪裡,只是一拍腦袋便說要調他前往徐州。至於爲什麼,大約是因爲徐州比較遠吧。
燕北這大約也是開了封官開疆闢土的先例,馬騰的幷州牧是先前早已應下,作爲攻取韓遂平定涼州的獎賞。趙雲亦有大功,何況在涼州安定擁有聲望,足矣鎮守失去韓遂的涼州……到底還有宋建等人仍舊割據,涼州後面不會再有大仗,但小仗也無法避免。終究地處偏遠,燕北也不可能總將目光望向那裡,因此派去手上能夠委以重任的應劭。
應劭過去做過幾年泰山太守,後來又調任趙郡太守、任趙國相,儘管都是安寧的地區卻政績常爲冀州之冠,是真正有才學的幹吏。何況派遣應劭去涼州任刺史也並非是讓他治政,涼州的政事還是要依靠涼州人去治理,他無非不過是肩負監察職責罷了。天底下能做涼州刺史的人有很多,但使得燕氏幕府諸多幹吏,能夠將書信直達燕北的幹才卻沒多少。
應劭在袁氏與燕氏的戰爭中被俘,算是走了大運,他的兩個侄子應瑒、應璩都以文才而稱名趙都,一個任大將軍掾、一個任趙國屬吏,將來都會擔當大用,因此應劭也被牢牢地綁在燕氏戰車之上。
唯獨這個馬超,是真的讓燕北想不清楚究竟要將他派去哪裡。放在涼州肯定不行,馬氏的威望在涼州已經足夠高了,燕北這種想法雖然說出來會有引來卸磨殺驢的詬病,但卻不得不如此,到底他對馬氏也算恩義隆重……馬氏先祖馬援曾任伏波將軍,馬騰不過是馬氏旁支,不過如今扶風馬氏嫡系馬日磾已故,馬騰這一支便成了扶風馬氏繼承人,燕北又給了馬超伏波將軍的職位。
足夠恩義。
至於後面的事,無非就是讓馬超繼續爲了這個繼承先祖榮光的官號繼續爲燕氏獻出忠誠,勇猛奮戰。
益州比起涼州對燕北而言要容易的多,漢中太守張天師對待戰爭的果斷令燕北高看一眼,雖然沒有專門向益州派出援軍,但自司隸接連數月輸送兵甲軍械,爲張魯提供些許援助。而這些,恰恰是張魯最需要的,遠比直接派出大軍更讓張魯安心。
漢中雖然僅有一郡,同益州比起來卻好似一州,擁有足夠的百姓張魯也有足夠的信徒,他欠缺的就是足夠武裝的兵甲。張天師部下大多信徒在與劉璋最初的戰爭中僅僅能使用竹矛、竹片甲,因而死傷頗巨。但得到燕氏輸送軍械後戰局便有所改觀。
益州在劉璋手上,軍士着實戰力低下。這也不能全怪劉璋,益州因佔據地利,百姓多年不歷戰火,唯一有能力與中原各路諸侯一戰的軍隊卻是自南陽、三輔逃難而來吏民組成配給益州兵甲之東州兵,這也是益州在劉焉時代能夠保全的原因。但中原戰事至今,東州兵經歷早年甘寧等人叛亂造成的折損後,兵力本就不多,而與張魯交惡便意味着劉璋需要從州中新募兵員……當戰火重燃,這些新募兵是根本不夠看的。
從燕北的角度看來,張天師的五斗米教不算壞,如果不是****的話,他甚至有打算將這一道教分支推行天下。狂熱的宗教信徒有多可怕,早年頂着黃巾餘黨稱號的他是再清楚不過,這種可怕落實他身上的話,那便是隻要他稍稍有一點根本,便能輕鬆拉攏到成百上千的黃巾餘黨。
黃巾亂後,離散各地的黃巾信徒不知多少,其中真正的狂信徒所剩不多,那些死腦筋的人大多爲大賢良師殉葬於冀州戰場,被皇甫嵩斬下首級做成京觀震懾餘黨。但真正可怕的恰恰是他這種信仰並不虔誠的亡命徒。孫輕是這樣,王當是這樣,甚至黑山裡的張燕等人也是這樣,他們都是出身虔誠各不相同的亡命徒,卻因共同參與聲勢浩大的反叛而聯繫到一起。
信仰對於國家的力量,並不在於這種信仰約束一個人以什麼作爲自己的行事準則。信仰的真正力量,是將衆多漫無目的的人們加以區分,以同樣的種類劃分並以此自居,這種共同經歷給予人們加以溝通的橋樑,讓原本素不相識的兩個人十分容易打成一片。
“爲什麼要推行五斗米?這並非是推行五斗米,其他的也沒關係,只是要有信仰,讓一部分有信仰。你應當沒發現,黃巾之亂聲勢浩大,尋常百姓很容易被夾裹着投入叛亂,士人吏民,大環境下都不能避免被夾裹着投身叛亂,身不由己。”燕北輕輕叩響案几,道:“但有兩類人幾乎沒有投身反叛,還與黃巾教徒試着交戰。其一,是那些聽佛的人。”
當漫無邊際的黃海從冀州撲向四面八方,洛陽左近的小小白馬寺卻產生莫大的抵禦能力,不少聽佛的信徒自發投身大將軍何進的屯兵大營,儘管他們並未真正投身戰場,卻做足了抵禦叛亂的準備。
“而第二類人,是朝廷軍士。”燕北口中的這些朝廷軍士,並非是早先各州郡國兵,而是先帝募天下健勇,使大將軍府北軍五校發兵的朝廷軍士,他們在與叛軍的交戰中哪怕會有戰敗,也大多不會投降,“這是爲什麼?他們信天!”
這是中原的本土信仰,人們信天、敬天,故而就連張角的黃天,都要與天扯上些許關係。
“大王有意推行西域金人?”郭嘉搖頭,眉眼多有憂慮,道:“聽佛的不是什麼好人,筰融在徐州起了不知多少浮屠寺,收金藏銀,還不是毫無道理的殺人,轉眼便有十餘萬信衆,可使妖言而惑衆人。”
“推行藏金銀的佛徒,可有半點好處?流通金銀越來越少,不但要推還要禁絕才是。”燕北搖頭,談笑間便斷絕了外來宗教在趙國傳教的正統性,擡手道:“天,天比他們好多了。我行天意,讓天意去代我期滿百姓吧!”
“你召集些有才學的人,不要搞什麼狐狸叫、魚肚書之類的讖緯,要讓天意伐漢。”燕北的眼睛亮晶晶,或許只有他這種一輩子沒真心實意祭過幾次天的人才會如此大膽地將不敬心思吐露一空,“祈禱來年雨季雷於大振吧,讓太史慈在這一年暗地挖開鄴城牆壁,等明年打雷的時候,燕某要城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