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血澤停住腳步,轉身說道:“就送到這吧!一個女孩子出入這種烏漆麻黑的地方,多少有些不安全,本想讓你留在這裡,又怕你不肯,我會找人送你出去的。”
藍雨霈蹬着雙眼望着他,他的一言一行,飽含成熟。
他像是教育一個孩子,說道:“一個女孩子,出入酒吧那種地方,還敢和不認識的男人說話,你膽子可是不小啊!只此一次,下一次再這樣,可不保證你能完整地走回去。”
他說的對!藍雨霈的確不應該獨自與他結伴,並且送他回家。即使他被打得只剩最後一口氣,她也不能這樣做。如果黎血澤是個壞人,她可真就一命嗚呼了,但是世界很眷顧她,她的決定是對的。
藍雨霈與他道別後,轉身要走。
突然,單元樓前的一排小房中有一間還開着燈,屋裡傳來杯子掉落在地面摔碎的聲音。黎血澤當即反應過來,不顧身上的傷,衝進屋裡。
只見,一個老婦人倒在地上,雙眼微眯,整個身子瑟瑟發抖,正努力扒着桌角站起。
黎血澤大叫道:“媽!你怎麼了?”像離弦的箭一般衝到老婦人身邊,他人雖然不大,但是力氣有的是,將她抱到牀上,嘴裡不斷地喊道:“媽,你醒醒!我是黎黎!我回來了!”
藍雨霈感覺到屋內有些異樣,便轉身跟隨黎血澤進了屋內。
當前一幕嚇了她一跳,她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情況,有些不知所措。
待黎血澤將老婦人安置好後,藍雨霈那受到驚嚇的小心臟才得以平靜下來,仔細觀測着老婦人的面孔,膚色白皙,臉部幾乎沒有皺紋,也就三十多歲,但是頭髮花白,行動更有些像六十多歲的老太太。
仔細一看,倒也是個美人。轉眼望向黎血澤,二人眉眼間,有些相似。
“黎黎,你回來啦?”沙啞的聲音從老婦人嘴中傳出,有氣無力。
看着如此蒼老的母親,黎血澤眼中滿是憂傷,他的媽媽才三十三歲,一切本不應該是這個樣子,她應該和那些貴太太一樣穿金戴銀,出入在大商場中,輕聲說道:“媽,我在您身邊!黎黎回來了!”
“黎黎,媽已經不中用了,你這麼小就出去打工,還養着媽,媽對不起你!”說完,老婦人閉上眼睛,眼角流出兩滴眼淚。
“媽,你不要這樣說,您還很年輕,是黎黎沒出息,讓媽過不上好日子。”
“不怪你!不怪你!”老婦人重複着,有些睡意,着了。
看到媽媽乾淨的面孔,黎血澤更是難受,內心不斷罵自己沒有出息養着媽媽,害得媽媽每天受這樣的苦。
藍雨霈杵在門口,靜靜地望着母子倆,多有感覺的一副母子對話圖,即使有多大痛苦,他們之間還有無窮的愛。
突然,她意識到自己有些入迷,回過神來,環視着四周,一間十五平米的小矮房,簡單的傢俱盡收眼底,沒有洗衣機,沒有電視,沒有電冰箱,只有兩張單人牀,一張陳舊的桌子,兩個破舊的塑料凳子。
好艱苦的條件!藍雨霈突然感覺自己是多麼幸福,每天睡着柔軟的牀,抱着泰迪熊進入夢鄉,而這個地方堅硬的牀板上只有一層薄薄的褥子。
突然,黎血澤開口說道:“已經很晚了,還是早點回去吧!像你這樣的女孩子,是他們等待的最甜美的食物。”
藍雨霈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斷斷續續地問道:“可是......你......還好嗎?”
她只是出於關心才問,哪知黎血澤大聲吼道:“我沒事!”
見到自己的母親躺在牀上,他心裡分外着急,藍雨霈明白他的心情,不會生他氣,緊接着說道:“你在家好好照顧阿姨!我先回去了!有什麼事可以打我電話,這是我的手機。”說完,她從兜裡掏出一個白色的蘋果手機,放在桌上,轉身離去。
黎血澤猛然間意識到自己剛剛態度有些不好,忽視了她放在桌上的手機,忙跑出去追上藍雨霈,說道:“對不起!我剛纔有些失態。”
劇烈運動導致他的傷口流出鮮紅的液體,即使在寂靜的黑夜中看不到,但是滴滴答答的聲音聽得真真切切。
“沒事!”藍雨霈甜甜地一笑,說道,“阿姨好像病的很嚴重,趕緊送她去醫院吧!你的傷口又裂開了,現在天氣越來越冷,這樣暴露在空氣中,不宜恢復,傷口容易凍傷,回去記得包紮!”
黎血澤苦笑着,他又何嘗不想帶媽媽去醫院檢查,但是他纔將將滿十五歲,怎麼可能有那麼大能力承擔鉅額醫藥費?對他來說,這僅僅是一種奢望,能夠填夠母子倆的肚子,就已經不錯了。
他的母親因失去父親,常年苦悶,身體大不如從前,終於在他十歲的時候倒下,不能做太費體力的勞動,也是在那時候開始,他淪落爲打工仔,開始時在飯店當個小打雜,後經朋友介紹白天在網吧當網管,廣結人緣,晚上在酒吧打工。五年多以來,他都是這麼過來的,今天,在酒吧中被打,是因爲他跑來替一朋友出氣,無奈他們人多勢衆,自己勢單力薄,確實抵抗不過,只有捱打的份。
當藍雨霈看到那從來沒有見過的一幕時,她的心徹底涼了。她不知道他的父親在哪,但是現在看到的是世界上還有許多窮苦孩子,即使心有異動,卻沒有太大的能力幫助他。
“謝謝!”黎血澤終於說了一聲感謝的話,打從藍雨霈送他回到家,他都沒有說過,如今竟然說出這麼一句話,倒也難得。
藍雨霈看着他,依舊露出甜美的笑容。
這個地方有些不太平,黎血澤始終都不放心她獨自走出去,便將她送到馬路上,打了一輛出租車,望着她離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忘懷。
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女孩,心中滿是安慰,對她有種莫名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