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的那抹憎恨深深刺痛了冷夜的心,曾幾何時,他最愛的那個人也用一模一樣的眼神看着他,絕情地對他說,她永世不會再愛他!
這幾年來他拼命要忘記的那些記憶,頃刻間盡數衝破時間裂痕涌入腦海,尖銳的刺痛迅速蔓延開來,他的臉色轉瞬間頹然慘白。
林安心不知他因何出現這樣的神情,儘管心裡有疑惑,還有一絲莫名的難過,她眼裡閃過亮光,倏然大力推開冷夜,拔腿往房外跑。
她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但外面總比和冷夜呆在一起安全,除此之外,她要想辦法聯繫上阿司。
豈料,她尚未跑到門口便被身後的男人擒住,接着身體遭受一陣大力,她腳步踉蹌,背脊撞到堅硬牆壁,劇痛令她眉頭緊鎖。
冷夜欺身而上,將她困在自己的胸膛與牆壁之間,他緊掐住她纖細優美的脖子,眼神狂傲森寒,“林安心,我已經告訴過你,這輩子你休想再回到費辰司身邊。如果你夠聰明,就乖乖聽我的話,我會疼你,寵你,費辰司能給你的,我會給更好的!倘若你不知好歹,非要記着他,就別怪我不懂憐香惜玉!”
他不是好人,得不到的東西,他情願毀掉也不會留給別人!
“我不會留在你身邊的,你最好放我離開!”林安心星眸含怒,拳頭攥得死死的,小臉漲紅也不低頭。
她愛的人是費辰司,昨天他們剛剛領了結婚證,此生除非他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否則她絕不再接受其他男人!
“這可由不得你!”她的拒絕成功惹火了冷夜,他鬆開鉗住她脖子的手,獰笑,滿目含煞,“不妨告訴你林安心,現在你人在泰國,再過會兒,我們出發去法國,然後再轉機去美國,最後我們就能回邁阿密。至於費辰司,他根本不會知道你在哪裡,所以你從這一刻起,給我死了回去的心!”
這次他是有備前來,借用白薇生病到法國休養爲自己的行蹤作掩飾,外界都知冷夜極寵白薇,費辰司也料想不到他會撇下白薇悄悄回到寧城,並且碰巧遇到從意大利回來興師問罪的費天華。
費辰司對林安心保護嚴密,冷夜無法悄無聲息帶走她。恰巧費天華極其反對林安心嫁入費家,於是他找費天華合作,由費天華出面把人請到他事先安排好的川菜館,接着他帶走林安心,爲費天華除去眼中釘,剩餘的事情費天華自己處理。
費老爺子擁有費氏國際30%的股份,最大的股東,董事會部分老人也屬於老爺子一派,費天華以爲,只要他向費辰司施壓,費辰司必定妥協,不然他將一無所有。
這樣的局面,冷夜當然最樂於見到,不過,費辰司的抉擇,眼下他不能肯定,畢竟在冷夜看來,林安心僅僅是替身罷了。
身體由於過度氣憤而難以抑制地顫抖,林安心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頓,咬牙切齒怒道:“你做夢!”
林安心眼神閃過狠戾,猛地一屈膝,往冷夜胯間撞去。
冷夜眼眸一亮,脣角勾出一絲殘忍,如被人挑起興奮點的猛獸,“林安心,不得不說,我對你越來越着迷了。”
男人血液裡天生帶着獸性掠奪因子,越是反抗、違揹他意願的,他越會想要征服,那樣能夠滿足他們自以爲是的男性驕傲。
狂熱而陰鷙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慄,林安心眸中閃過一絲惶恐,眼前的男人,像極了要撕碎獵物的猛獸。她狠狠咬着下脣,拼盡力氣試圖掙脫禁錮,無奈男女天生存在着力氣懸殊,更何況是冷夜這等身手矯健的年輕男子。
看着她在自己懷裡做困獸之鬥,冷夜興奮地舔舔脣,靡豔的眸子掠過嗜血,他雙手並用,猛地加重力道,毫不憐惜地將林安心扔到沙發上。
儘管柔軟的布藝沙發減緩撞擊力,林安心仍舊被摔得七暈八素,一陣噁心感竄上喉嚨,她掙扎着起身,一手捂着心口,臉色發白。
冷夜站在原地,雙手環胸,冷眼睨着她,“現在時間還早,你在這兒休息會兒,出發時我會親自過來接你。”
說罷,他不再多看她一眼,乾脆地離開了。
林安心皺眉揉着太陽穴,關門聲並不大,卻讓她的心猛地一震,寒意漸漸籠罩上來,她起身跑到門邊試圖打開門。
可惜的是,門剛一打開,一羣黑衣保鏢立即擋住她的去路,比當初她被費辰司囚禁時場面更嚴肅。
林安心自知逃跑無望便退回房間。
她走到窗戶邊上望了眼,氣惱地一拳敲在玻璃上,這裡大概四五層樓的樣子,她沒辦法平安離開。
房裡的電話不能使用,她到處找過,自己的包包也不知被扔在了哪裡。
換句話說,她現在是與外界隔絕,根本聯繫不到費辰司。
窗外夜色濃稠,黑雲不知何時遮去了月光,林安心頹敗地坐在地板上,額頭抵着冰涼的窗戶玻璃,她低垂眸子,看着左手無名指那枚閃閃發光的鑽戒,心裡的思念與焦灼纏繞在一起,堵得她心口發疼。
霧氣氤氳在眼裡,林安心倏地拳頭緊握,眼中溢出一抹堅定之色。
無論如何,她不能認輸,她也相信,費辰司一定會找到她!
寧城。
客廳裡的蠟燭百合花早已派人打掃乾淨,主臥室裡的牀單也換了嶄新的,看起來,彷彿昨日的甜蜜不過是他的南柯一夢。
費辰司拿出他們的結婚證書,他坐在地板上,看着上面兩人的合照,指尖一遍一遍摩挲着林安心微笑苒苒的小臉。
他同樣不相信林安心面對不了費天華的刁難,爲了錢選擇離他而去。裝在她手機裡的追蹤器被扔在了馬路邊,單憑這一點,他便肯定絕不是林安心扔掉的,因爲追蹤器是他瞞着她放進去的,林安心不可能知道!
所以費辰司愈加確信,林安心的失蹤是有人故意設計好的,只等他們去了那家川菜館,一切方可實行。
此刻他無比後悔,若非他大意,輕信費天華做出讓步,又怎會讓他有機可趁,從他身邊帶走林安心?!
鐵拳帶着胸腔裡難以平息的憤懣怒火砸向雪白的牆壁,頃刻間,暗紅色的血液染紅牆壁,一滴一滴跌落在地板上,可費辰司似乎感覺不到痛,依舊坐在那裡,垂着頭,額前的碎髮在他英俊絕倫的臉上投落下暗沉陰影,整個人瀰漫着一股濃重的孤寂與冰涼。
彷彿失去愛侶的草原狼。
林安心就是他晦暗人生中的一縷陽光,是他生命的全部!
時間一分一秒而過,晨曦微露,東方暗沉的天空逐漸明亮起來,費辰司就那樣坐了一夜,看了一夜,只有這樣,他才能肯定的告訴自己,那段與她共同生活的日子並不是夢,她真真切切地出現他生命裡。
手機鈴聲打破窒息般的寧靜,費辰司佈滿暗紅血絲的鳳眸倏爾一亮,他迅速按下接聽鍵,急促地問:“找到她了嗎?”
宋文愣了愣,還是硬着頭皮彙報結果,“費總,還沒有林小姐的消息。”
沉默。
“會議是定在九點鐘,需要的資料我已經全部準備好了,費總,需要人過去接你嗎?”林小姐固然重要,然而眼下,費總更應該關心的是公司裡的事情。
費辰司眼皮掀了掀,“不用,我會準時去的。”
結束通話,懾人的寒氣籠罩在他身上,凌厲的鳳眸覆蓋一層冰雪,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把結婚證放回到原處,然後去了衛生間裡。
他深刻明白,要找到林安心,費天華是一大關鍵,今天無論如何,他不能夠輸!
費氏國際,會議室。
一羣高層董事一早就到了現場,其中多爲費天華的黨羽,自然聽從他的號令。此刻,費天華一臉肅容,堂而皇之坐在了總裁的專屬位置,與身旁一位老董事交談,取代之意顯而易見。
另一部分屬於費辰司一派的,眼瞅着這架勢,不由得開始擔憂起來,個別甚至開始猶豫着是否要倒戈費天華。
會議室的門打開了,一身黑色手工西裝的費辰司出現在衆人眼前,他英俊而優雅,尊貴而倨傲,猶如高高在上帝王,有着不怒自威的強大氣勢。冷冽的鳳眸掃過會議室在座的各人,最終駐留在總裁席上,優美的脣角勾起一抹涼徹心扉的弧度。
令投向他的目光裡不由自主地多了份畏懼。
“各位來得可真早!”他眸色嘲弄,似笑非笑地開口。
衆人啞然,不知如何應對,幾位年長的董事臉色極其難看,因爲他們竟然會害怕一個晚輩的目光。
於是,他們只能看向另一位能夠與費辰司叫板的BOSS。
費天華輕抿了口茶,幽幽開口:“你想好了?”
“是。”費辰司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邁開長腿朝他走過去,宋文帶着兩位秘書緊隨其後,手裡各自拿着一些文件。
聞言,費天華眼中閃過一抹輕蔑,他冷然一笑,以眼神示意吳伯將一份文件扔到會議桌上,很是高傲地施捨說:“那你把這份文件簽了,總裁的位置,我立即還給你。”
說到底,金錢權勢纔是最重要,女人,不過是生活裡的調味品,只要有錢,想要什麼樣的沒有?
費天華自以爲費辰司也是這樣想的。
哪知,費辰司瞥了眼離婚協議四個大字以後,俊逸的臉上露出個詭譎的笑來,在費天華驚詫的目光下,把離婚協議撕個粉碎,再一把撒到空中,無數白花花的紙屑盡數落在費天華身上。
會議室裡的董事們無一不震驚地看着這一幕,個個呆若木雞。
誰不知董事長心狠手辣,費辰司竟敢如此羞辱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自毀前程了麼?!
“你……!”費天華從震驚中找回理智,如銳利刀刃的視線直射向費辰司,氣急攻心令他略顯乾澀的脣直抖索着,連話都說不出來。
相較於費天華怒火狂燒,費辰司卻彷彿心情極好,脣角一彎,溢出波詭雲譎的淺笑,“爺爺,您年紀大了,公司裡的事情往後您就別再操心了。”
聽着費辰司囂張的言語,費天華眼神一狠,手中的小葉紫檀木柺杖大力一跺,“費辰司,你想造反嗎?!”
“這是你逼我的!”費辰司攥緊拳頭,右手還纏着紗布,隱約可見絲絲殷紅。
“哼,憑你也想跟我鬥!”費天華冷笑,極爲蔑視,“如果你現在向我下跪認錯,或許,我會考慮原諒你。”
吳伯一直在費天華身後,看着一老一少如仇人一般劍拔弩張,不由得捏了把汗。他是看着費辰司長大的,自然清楚少爺是何脾性,如今老爺擅自與冷夜勾結帶走少夫人,少爺是絕不會善罷甘休。
同時他也知道,費辰司所掌握的費氏股權不足以與費天華抗衡,若是硬來,他只能輸得一敗塗地。
吳伯微微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費辰司事實真相。
長眉傲然一挑,費辰司不怒反笑,他向宋文示意,宋文朝兩位秘書比了個手勢,秘書便把手裡的文件一一擺放到費天華陣營裡的各位董事面前。
那些人疑惑地翻開文件,在看清上面的內容時,紛紛震驚地瞪大雙眼。
在座的那些上位者,哪一個不是過着紙醉金迷,聲色犬馬的糜爛生活,其中見不得人的醜聞多不勝數。而費辰司早已派人調查這些董事,掌握了不少重要把柄,爲的就是有朝一日作爲扳倒費天華的籌碼。
眼瞧着自己陣營裡的同仁臉色驟變,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費天華那樣在商場廝殺幾十年的老人又豈會猜不到其中內幕。渾濁而陰毒的雙眼直瞪着費辰司,厲聲道:“你以爲憑你的小把戲就能贏我?況且,如果這些董事出了什麼差池,你覺得你還能坐穩總裁的位子?”
“呵呵,難道在爺爺眼裡,我就真的這麼看重費氏國際的總裁之位麼?”費辰司一笑,滿目陰霾,“你搶走了我的心頭好,我自然也不介意毀掉你一生的心血。”
聽似玩世不恭地一番話,衆人卻都能聽出他所要表達的意思,一個個不由得開始憂心起來,如果費辰司真和董事長撕破臉,自家利益將會遭遇多大折損。
“辰司,有什麼事坐下好好談吧。”一位六十多歲的老董事出面,試圖打破僵局。
費辰司眼一凜,意味深長道:“ 今天我來,的確是想要好好談一談。”
不管怒火中燒的費天華,他譏諷地一勾脣角,轉身,看着在場所有董事會成員,朗聲說道:“董事長年事已高,不再適合勞累,所以,從今日起,將由我費辰司接任董事長之位。”
磁性清冽的男聲,清晰地飄入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霎時,會議室裡噤若寒蟬,隱隱可聽見驚訝的抽氣聲。
率先反應過來後,費天華臉色鐵青,肺都要氣炸了,“費辰司,你在胡說什麼?!”
竟敢反過來罷免他董事長的身份,也不瞧瞧自己到底幾斤幾兩重!
其餘人也唏噓不已,誰不知道,董事長擁有最大的公司股份,並且代表着董事會最高利益。費辰司儘管身爲擔任總裁,但到底不如費天華背景強悍。
對於各類或嘲諷,或疑惑,或擔憂的目光下,費辰司漫不經心地闔了闔狹長鳳眸,宋文這時站出來,把手裡的文件放到奢華的會議桌上,公式化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費總在費氏國際擁有的股份爲45%,是最大的股東,並且在費總掌管費氏國際期間,各位的收穫可比從前翻了幾番,相信各位董事都懂得,應該選擇誰作爲公司領導人!”
一席話,如悶雷在腦子裡展開,董事會的人瞠目結舌,不敢置信費辰司竟然不動聲色超越了費天華,一躍成爲最大控股人。此外,宋助理的話不也無道理,費辰司領導公司這幾年,他們賺的錢的確翻倍上漲……
由此可見,總裁的手腕比起老董事長,有過之而無不及。
原本就支持費辰司的董事們臉上漸漸露出笑意,慶幸自己當初沒站錯隊。而另一邊,部分人也在利益權衡之下開始動搖了,畢竟,董事長年事已高,比不得年輕人,而且,他們還有那麼多把柄在總裁手中,自然不想身敗名裂。
於是,當宋文問,有哪些人支持費辰司當選董事長時,場內一大半董事紛紛舉手,表明自己的立場,僅有少部分對費天華死忠的部下不表態。
費天華坐在意大利進口的真皮座椅上,眼睜睜看着那麼多人舉手贊同踢他出局,氣得渾身發抖,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他一向最厭棄的孫子打敗了。
“老爺……”吳伯瞧出不對勁,趕緊上前扶住費天華,蒼老的眼裡滿是焦急,他看了費辰司一眼,後者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費天華這位爺爺身上。
“滾開!”費天華幾乎稱得上歇斯底里的一聲怒吼,大力推開吳伯,害得他險些跌倒。
粗暴的吼聲令幾位年輕人不由得心肝一顫,但各自心中的明白,老董事長現在大勢已去,無異於垂死掙扎,對他們構不成什麼威脅。
“好,我現在宣佈,從這一刻起,費總成爲費氏國際新一任董事長,並且,總裁之位也由他繼續擔任!”宋文不管費天華有多麼暴怒,他冷靜地高聲宣佈董事會投票結果,確保每一個人聽得清清楚楚。
隨着他話音落下,慶賀的掌聲隨之響起,而且越來越烈,最後,就連幾位老董事也開始僵着雙手鼓掌了。
沒辦法,在他們眼裡,再好的交情也抵不過金錢權勢的誘惑。
“費辰司!”簡簡單單三個字,皆是費天華咬牙切齒,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如果可以,他真想現在一柺杖狠狠揮到他腦袋上。
實際上,他這麼想,也這麼做了,他猛地起身,抄起貴重精緻的柺杖朝費辰司打去,而費辰司卻絲毫沒有閃躲的意思,他定定站在原地,刀刻般的五官平靜如水。
一聲悶響,費天華那一柺杖生生打在了費辰司的肩上,巨痛令費辰司瞬間臉色慘白,但他硬是屹立如山,不曾後退一步,也不曾出聲喊痛。
他緊握着拳頭,直把右手的傷口迸裂,鮮血很快染紅了紗布,如妖嬈綻放的曼珠沙華。
費天華氣喘如牛,身形不穩地踉蹌,多虧吳伯眼疾手快扶住他,他才避免摔倒在地。
突如其來的一幕,震驚了所有人,宋文最先反應過來,立馬上前查看費辰司的情況。
然而費辰司擺了擺手,冷冽的鳳眸直視着一臉頹敗的費天華,冰冷無情道:“爺爺,這一柺杖,就當做我還你這些年的恩情。”
他只說了這麼一句,可大家都能明白其中的深意。
總裁的意思,是要與老董事長徹底劃清界限。
此時費天華眼裡全然沒了方纔的猙獰怒色,他年紀本就大了,一番情緒激烈波動後,整個人更加蒼老了。
其實他在揮出柺杖時,心裡多多少少顧及着這是他唯一的孫子,費家僅有的後人,所以,當他看着費辰司不逃不躲時,來不及收勢,千鈞一髮之際,只能改變了柺杖落下的方向,打在了他的肩上。
聽着費辰司這麼說,費天華登時一口氣梗在心口,兩眼一翻,竟然暈過去了。
“老爺,老爺!”吳伯被嚇壞了,但到底是大家族裡的管家,他隨即向一旁的保鏢厲聲吩咐,“還愣着幹什麼,趕快打急救電話啊!”
保鏢聞言,連忙掏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
吳伯扶着費天華無力下滑的身子,擡眸看了費辰司一眼,眼神摻雜了太多情緒,尤爲複雜,最終,他什麼也說,當急救人員趕到現場後,他陪着一同趕去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