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蘇小米才撐起身子。
下樓,緩緩走出別墅,走到海岸線,站到碼頭的地方,默默注視着遊輪。
遊輪裡當然沒有人。她靜靜地躺在海岸邊的小躺*上,睜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瞅着自己三樓的臥室,想着——她脖子上的痕跡是怎麼來的?
那個答案呼之欲出,可她不想承認。也不能承認。
昨晚,是那個男人的新婚之夜,而且還扯上酒樓小姐……
等回過神來時,她發現自己撥通風皓天的電話。大吃一驚,想要按掉,已經來不及了。
蘇小米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雲可晴一邊打哈欠一邊說話,很輕快很喜悅:“是姐姐麼?皓天還在睡覺。姐姐有什麼事明兒再說吧。姐姐沒有結過婚,可能不知道新婚夜新郎很累的。”
“對不起,我打錯了。”蘇小米緊閉眸子,深呼吸。安安靜靜地說,要掛掉電話。
可是風皓天的聲音傳來:“蘇小米,我現在沒空,有事以後說。”
“哦……”大腦有瞬間的空白。風皓天叫她蘇小米?從記憶裡開始,從雪島開始,她就沒聽他連着這三個字喊過她。她的名字在他那兒只有“小米、米兒、小米兒”。
以前聽着沒感覺,現在聽到“蘇小米”三個字才知道他原來對她有多親密。
蘇小米?果然變了……
“怎麼不掛電話?”風皓天冷淡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如果太急,你說吧,省得一天到晚來糾纏。我很忙。”
“我不糾纏。”糾纏兩個字撞得她心口生生的痛,淚水刷地就落下來了。幸虧是躺着的,身子一沉,人卻依然穩穩地。深呼吸,蘇小米緊緊壓着胸口。
不就幾天工夫,她居然落得個“糾纏”了。
她心痛頭痛,可沒有想到要糾纏。現在有比兒女情長更重要的事。藍輕舟是她一生的責任。她絕沒想到要糾纏……
即使無事,也不得不找點事來說。靈光一閃,蘇小米輕柔地告訴他:“我預產期馬上到了,想早點去醫院待產。我想……能不能撤掉他們。”她說的是保鏢。
“不行。”風皓天冷淡拒絕,“什麼時候要生了,什麼時候再去醫院。蘇小米,醫院沒有那麼吸引人吧?又或者,醫院有你牽掛的人?”
蘇小米一愣,深呼吸:“我明白了。風先生,再見!”
原來他又想到輕舟那兒去了。以爲她想提前住院並不是要待產,而是想去醫院照看藍輕舟。當然,她確實是想看到藍輕舟。打兩次電話都是蘇玉虹接到的,不說輕舟的情況,一開口就責罵她。
可風皓天居然不許。就是他結婚了,藍輕舟仍然是他們的禁地。
她亦他的禁錮。
電話那邊沒有聲音,可是一直沒掛。蘇小米疑惑着按了退出鍵。愣愣地瞅着手機,想着許多事。可她驚愕地發現,她居然無法想象風皓天剛剛說話的樣子。
還有,明明報紙上登有風皓天*的新聞,爲何雲可晴卻給她那麼明顯的暗示,說風皓天——累了……
蘇小米心頭一顫。手機差點落地。
指尖輕輕觸摸着頸間,輕輕撫摸着那個淺淺的齒痕。模模糊糊想着,那到底是個吻痕還是噬痕?但不管是吻痕還是噬痕,那道琉璃門卻只有兩個人能進去。一個她,一個風皓天。
難道這痕跡是前些天留下的,她沒有注意到?
蘇小米想着累了,心酸得累了,居然在春風中睡着了。
今天太陽很大,曬着太舒服了。
睡得也很舒服。
風氏別墅。
風皓天提着公文推開臥室門。
“皓天——”雲可晴笑盈盈地追出來,“皓天,我陪你去公司。”
風皓天懶懶地停住了,倚在門口:“可晴爲何不怪我不帶你去度新婚蜜月?”
“皓天我可不是什麼不明理的女人。”雲可晴真心地笑給他看,“都結婚了,而且是皓天主動找我結婚,我爲什麼還要擔心皓天的心。皓天說以後補蜜月,那我就乖乖地等着皓天以後帶我蜜月。風氏現在風雨飄搖,皓天再不努力我們都得喝西北風啦!”
“可晴長大了。”不輕不重的一聲,風皓天跨過門口。
下樓。
樓下許多人,風氏長輩似乎都在等新人來給他們請安似的,一個個等在那兒。
只有風玉鈴站了起來,輕聲打招呼:“大哥要上班了?”
“今天可以不去上班。”步雲琴緩緩說。
風長存站了起來,卻又搖頭坐下去。隻字不語。
風長華本來氣鼓鼓地,似準備了一肚子話要問風皓天。可看到風長存欲言又止,又乖乖坐下喝悶茶。
居高臨下,風皓天環視了客廳裡的長輩們一番,微微頷首,懶得說上一聲。大步離開。
風皓天一出大門,步雲琴立即站起,將茶杯重重一放。懊惱地瞅着風皓天若無其事地離開。
“太……”風長青說了一個字就又趕緊喝他的茶。
風皓天走到外面,坐進車裡,似乎剛剛大廳裡什麼也沒發生過。只靜靜地開車。
雲可晴忽然又大步跑向他,臉兒緊緊貼着車玻璃,有點羞澀:“皓天,今晚可不可以早點回來陪我。皓天,就這兩天,別應酬好不好?”
“哦?”風皓天淡淡笑了,語氣是少見的溫和,“難道可晴也相信那些留言蜚語——我風皓天跑去酒樓要女人了?”
一聽這話,雲可晴拼命搖手兒:“不是不是。皓天,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皓天對我的心。只是……”雲可晴眸子黯淡下去,微微搖頭,“皓天,你知道的。我相信你。可是媽她們會說我呀。說我沒留住皓天的心。說我不是皓天的賢內助。皓天,我會不好意思的。”
風皓天懶懶笑了:“可晴——”卻又停了。
“皓天?”雲可晴疑惑地瞅着風皓天。實在不懂自己深愛的男人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蘇小米迷惑了我整整一年,你知道爲什麼?”挑眉,風皓天漾開醉死人不償命的笑容,他的目光是柔和的,比起平常的深幽與犀利,這看起來溫和的目光卻似微微晾開冷意,更讓雲可晴膽寒。
“爲什麼?”她不想問,可在這溫和目光下情不自禁被風皓天的思路給引領了。
“因爲蘇小米給我絕對的自由,因爲她從不纏我。我需要身邊的女人乖乖的。”風皓天緩緩搖頭,“可晴,如果你想得太多,別適得其反。”
一番話嚇得正在新婚喜悅中的女人猛搖頭,又搖手兒:“皓天我絕對比蘇小米明理。我絕對不會控制皓天的行動。我知道你們風氏的習慣,我不敢要求皓天,我知道我永遠無法完全擁有皓天。我明白怎麼做。”
說着,雙手離開車窗,站遠三尺。
“乖。”幾不可聞的一聲,風皓天點點頭。淡淡掃過似乎驚惶失措的雲家新任少奶奶。溫和地別過臉,黑瞳靜靜瞄向遠方。一踩油門,勞斯萊斯銀魅迎着太陽,撞出耀眼的光芒閃過。
風氏別墅的門衛遠遠看到這車,早早開了電動門。
雲可晴“嗯”了一聲。果然乖乖地朝大廳走。大廳裡風氏的長輩還在。
一一打招呼,雲可晴這才依着步雲琴坐下。
很乖的女人一坐下,臉色憤怒幾分,可又立即換了笑臉朝步雲琴撒嬌兒:“媽,我不好出馬,媽幫着查查。昨晚是哪個狐狸精敢把皓天留在酒樓。”
步雲琴憐惜地摸摸雲可晴的臉兒:“可晴沒必要生氣,這事確實是皓天不像話。媽會幫你處理。”說着,眸光一瞥,“四叔,這事得麻煩你了。”
“明白。”風長華悶悶的聲音,又加了句,“哪有長輩去查侄子新婚夜在哪晨過夜的。”
風長存卻起身,默默離開了。
“大伯,你要替可晴做主啊!”雲可晴奔上去了,緊緊摟着風長存的胳膊,半委屈半撒嬌兒。在風氏度過十年,雲可晴深深知道風長存在風家說話一句頂十句。
搖頭,風長存面色凝重,意味深長:“可晴,我們可以讓皓天娶你,但如何綁住一個男人的心,那可是可晴自己的事了。”
是說她雲可晴魅力不夠麼?雲可晴氣打不過來,要發火。可迎上風長存坦蕩的神情,終究悄悄嚥下那口氣。
她不明白,明明風皓天原本對她呵護有加,爲何不知不覺中落到如此境地。領證這些天來,風皓天對她笑,對她溫柔。承認她是風家少奶奶,任她在蘇小米麪前羞辱那個大腹便便的女人,可他卻在新婚夜夜不歸宿。
而她還得忍着屈辱,含笑告訴所有人那是狗腿隊在無中生有。
她少女至今的夢想,正如枯萎的芍藥,花開時豐豔,此時卻片片凋零。
嘗試拾起,卻只看到一片頹敗。
雲可晴瞅瞅面前所有風氏長輩,羞惱起身,上樓。
似乎有人依稀跟了上來。
雲可晴關門的時候,風玉鈴正靜悄悄地站到門口,小姑子眼睛紅紅的。
“玉鈴?”雲可晴眼睛紅了。風玉鈴亦是她在風家強大的盟友,雲可晴委屈得落淚,“皓天到底怎麼了?主動娶我,對我那麼溫柔,我知道他絕了蘇小米的心了。可是爲什麼新婚之夜上酒樓找女人……”
————————————————————
今天加更。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