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餐,父子兩個就出了門。
凌海文想想醫生說的:“多去人多的地方,接觸人羣,讓他嘗試與人打交道。”他心裡有了想法。
“小言,這裡爸爸不熟,你帶我,好不好?”他要給小言機會,讓他覺得自己被需要。
葉少言點頭,走在前面。凌海文手裡拿着相機,跟在後面。
葉少言把他帶到了公車站,上了公交車,走到最後一排坐下,這是辛迪安坐車時的習慣。
凌海文問:“爲什麼要坐最後一排呢?”
葉少言望望他:“小姨喜歡。”
凌海文伸手摟住他,“哦,原來是這樣。想小姨嗎?”
葉少言點點頭。
一個抱着嬰兒的女子上了車,見前面沒有位置,一路跌跌撞撞向後面走來,凌海文忙站了起來,過去扶住她,說:“來,坐這裡吧。”
女子坐下,感激地說:“謝謝,謝謝。”
凌海文點點頭,抱起兒子,在他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女子看了看葉少言,說:“小朋友,你爸爸真棒,是不是?”
葉少言靠在父親身上,臉上甜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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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兩人下了車,凌海文一看,原來是星海廣場。
走到寬闊的廣場中央,凌海文閉上眼睛,他覺得很享受,廣場上有鮮花,有人羣,還有他至親的孩子。他高興地抱起葉少言,轉了兩圈放下。
“來,小言,咱們拍照片。”他舉着相機,追着葉少言的身影。
他也會把相機遞給葉少言,教他怎麼使用,擺各種姿勢讓他拍。
站在銅馬前,凌海文將葉少言抱上銅馬,葉少言高興地舉起雙手,騎在馬上。
凌海文叫住幾位遊客,幫他們父子照了幾張合影。
凌海文今天穿着白上衣,藍色牛仔褲,高高地站在葉少言身旁,葉少言輕輕靠着他。有遊客連續給他們拍了幾張,說:“哇,爸爸好帥,兒子也帥,拍好了。”
凌海文牽着兒子的手,慢慢走在濱海路上。
葉少言不時擡頭看看父親,爸爸的手好大好暖好安全,不象小姨的手,軟軟的,好象還需要他去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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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裡,凌海文將照片沖洗出來,葉少言驚喜地看着這些照片,凝視着那些合影看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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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凌海文搭了早上的班機飛回濱海。
辛迪安在機場等他。車上,那本相冊裡,辛迪安已經將幾處空白補上了。
今天她有半天的時間,也許,可以聽他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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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別克駛在機場高速公路上。
凌海文一上車就看到了後座上的那本相片冊。
他將車子駛到了他們的海灘。到了大礁上,他纔打開了相冊。
他一張張翻看着,子楓的照片還是讓他傷感和內疚。
看到相冊後面幾頁時,他突然看到,他的未婚妻杜月玫,與葉子楓親密地靠在一起,有抱着腰的,有貼着臉的,有背靠背裝酷的,各種姿勢的合影,他突然覺得腦子停轉了似的,眉頭緊緊地皺起來。
細細地看了一會,再往後翻,他竟然又看到幾張三人合影,兩個女孩笑得燦爛明媚,謝風華雙手一邊摟一個,笑得儒雅和藹……
他盯着這些照片,心裡隱隱有些念頭飛快閃過,卻不具體,想抓又抓不住。
許久,他才擡起頭,望着辛迪安,輕輕問道:“這些照片,是誰拍的?”
辛迪安自他打開相片冊的時候,就一直盯着他的表情,見他相問,咬了咬脣,說道:“我問過謝伯伯,都是,她拍的。”她手指點了點杜月玫,“三人合影是用三角架……”
凌海文突然站起身來,走了兩步,眼望大海,雙手抱在腦後,一會兒,又閉上眼睛。
辛迪安盯着他,見他臉上的表情一片空白,但知他內心一定是波濤洶湧,片刻不停地思索。
辛迪安不敢說話,靜靜等着。
許久之後,凌海文突然說話了,“當時,我和子楓已經打算結婚了。我們正準備着一起到D市去見你們。”
辛迪安看了看他,他閉着眼睛,陷在回憶裡。
“在啓程前一天,我突然在家裡的信箱收到一個信封,信封沒有字。我奇怪地打開,我一看……”他的眉頭痛苦地糾結在一起。
“我一看,就是這些……子楓和謝總裁的合影。我爆炸了,把子楓拉到這裡,就在這片海灘上,我將那些照片扔向她。子楓撿起照片一看,臉上全是憤怒和震驚,當時我想,她是因爲事情暴露了所以憤怒。”他停了一下,雙脣顫抖着。
“子楓看到照片,就跌倒在地上,她將照片一張張撿起來,貼在心口,問我要不要聽她解釋。我說我不要聽,我沒有必要再聽她撒謊,我說從此以後,我們一刀兩斷,永不相見。我把她一個人丟在海灘上,自己走了。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回去的。”
辛迪安驚詫地看着他,眼裡是震驚和憤怒,她不知道,他當時會這樣絕決。
“她打電話給姐姐,要跟我說話,可是我拒絕了。姐姐知道我們鬧了彆扭,但她不知道會這麼嚴重,以爲過幾天就好了。”他突然跌坐到地上,一拳捶在礁石上,叫道:“我當時爲什麼不聽她解釋!我真恨死我自己了!”
辛迪安嚇了一跳,抓住他的手一看,已經滲出了血跡,她心疼地叫道:“你是因爲太愛她了,所以纔會容不下。”她也坐到他身邊,握住他受傷的手。
凌海文停頓了許久,才又慢慢說:“後來,姐姐說,子楓走了。我心如死灰。因爲心裡太苦,所以整天買醉。兩個月後有一天,姐姐拿着電話叫我聽,說是子楓又回來了,要見我。可是我拒絕見她,也不聽電話。”他握緊拳頭,咬着牙:“現在我知道,一定是她發現懷孕了,想要告訴我。”
辛迪安點點頭:“怪不得,她會突然失蹤,原來是來找你了!”
凌海文繼續回憶着,“姐姐知道事情嚴重了,問我是怎麼回事。我說子楓背叛了我,她有了別的男人。我的心裡,世界不再有色彩。我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有一次我喝得大醉,摔倒在家門口。”他突然停住,頓了一下,聲音突然變得平淡,沒有感情:“當我醒來時,我看到了……”他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