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江小煙第一次來柳公館,她心裡還不能自認爲這裡是家,畢竟當年柳林拋下她和她媽媽,也罷,現在這件事……還要等到見到岑福才能確定。
柳公館在一片區中央,進去的路類似進了市區公園,從山坡腳下開車幾分鐘纔來到這柳公館,似乎有很多棟樓,一眼過去也看不完。江小煙心裡有些嘲諷,當年她生活在那個小角落裡的時候,原來他們都過得這麼瀟灑!
“小煙,是不是想到什麼了?”柳東雲在停車場停下車,伸手給她摁開安全帶,江小煙只一笑,搖搖頭,當年的事情只能責怪柳林,怪不了柳東雲和柳南風,何況汪瀟對她真的挺好的。
“大哥,今晚你還要回醫院嗎?”江小煙問他,柳東雲點點頭,他不怎麼放心文初,這和她出來以後就給文初打了三個電話,柳南風倒是一個電話都沒打來過,江小煙也不知什麼回事,心裡空落落的。
兩人下了車,從停車場的草坪走到大廳,江小煙竟覺得有些吃力,或許是因爲她在醫院待太久,也或許是因爲柳公館真的很大!簡直就像柳南風當時帶她去的跑馬場那樣大。
走到正門,門口站了兩排傭人,一排男一排女,看到他們就鞠躬喊“歡迎少爺小姐回家。”
雖說是回家,但是江小煙還真是被嚇得不輕,柳南風是這麼惡俗的人?怎麼會安排這麼奇奇怪怪的事情?難不成是……爺爺安排的?不會吧?
“你這什麼表情啊?”柳東雲一手就搭她頭頂,江小煙翻個白眼,她怎麼能把這個悶騷男給忘了!
“爺爺!”江小煙一看到沙發上的老人就小跑着過去,老爺子白髮白鬚,就是有些瘦,精神頭還是不錯的。
“我的小煙終於回來了!”老人的手很粗糙,摸在她頭髮時她都還能感受得出來,那是久經風霜的蒼老手掌,真的就跟爺爺一樣!
“呀呀呀,小煙一回來爺爺就冷落我了,看來以後我和南風在家裡的日子可不好過咯~”柳東雲單手插袋走過來,一下躺上沙發,接着被爺爺拿着柺杖杵了一下屁眼“騰”地蹦起來。
“沒規矩,要睡回自己房裡睡。”爺爺沒好氣的說,柳東雲離他兩米遠,做投降狀說去看看今晚吃什麼。
“小煙,歡迎回家。”汪瀟這麼說,江小煙一笑,甜甜的喊了聲“媽!”
汪瀟一愣,真是很久都沒聽到她這麼喊了,話說她的記憶是恢復了嗎?
“我怎麼覺得您又瘦了些。”江小煙看她只化了點淡妝,氣色並不好,人也瘦瘦的,沒以前圓潤。
“我減肥呢!”汪瀟一笑,江小煙看她眼裡似乎隱瞞什麼,這她都能看得出來,柳林和老爺子會看不出來嗎?
“媽,之前讓您去檢查身體,你是不是沒去啊?”江小煙記得之前說是讓簡愛陪着她去檢查,這簡愛忽然走了,她竟一下也沒想起來。
“改天再去,我帶你去廚房,看看你福伯給你做什麼好吃的。”江小煙可勁兒點頭,朝爺爺做一個鬼臉,爺爺點點頭,她就摟着汪瀟的手臂去廚房。
柳東雲坐在流理臺上,手上抓着一隻筷子在戳蝦球吃,一有些胖肚子的男人轉頭過來看她,手裡的鍋鏟一下掉進鍋裡濺出油來。
“小,小煙嗎?”岑福笑起來,臉圓圓的,眉腳彎彎的,人看起來有些可愛。
“嗯,您就是福伯吧?一直吃您做的飯,真是太感謝了,嘻嘻今晚做了什麼菜呀?”江小煙湊到他眼前去,岑福現在還不知道她已經想起那些事情,她也不想在事情沒有確定之前讓柳家人知道這些事。
“你爺爺吩咐說讓我給你做你喜歡吃的,我就沒做什麼辣味的,你嚐嚐那蝦球,你不是說喜歡吃有韌勁的嗎,我就多炸了一下。”江小煙轉過頭去看柳東雲,那一盤蝦球他就用一隻筷子戳完了,最後一顆還插在筷子上。
“你賠我!福伯給我做的!”江小煙瞪着他,柳東雲呵呵笑笑,把最後一顆塞到她嘴裡,腳底一抹油,溜了。
“媽,您要是覺得不舒服您就別站這兒了。”江小煙笑着把汪瀟推出門去,給了柳東雲一眼色,柳東雲也知道這汪瀟是廚房破壞王,忙着就把她拉走。
關上廚房門,江小煙沉默下來,背靠門背,看着岑福的背影。
“小煙,幫我切一下松茸。”岑福說話時回頭看她一眼,收回頭的同時抿了抿嘴。
“福伯,那個岑江別墅區的岑福就是您吧?那天我出了車禍,沒有過去。”岑福停下手中的事,回身看她。
“你,想起來了嗎?”岑福試探的問她,江小煙點點頭,深情凝重。
“小煙,那個守墓的老人其實……”
“我知道,他在我去之前就死了,而且他管理的資料都沒有了,江一生和江一代的墳墓也沒有了,你可能當時真的不相信,但是我真的真真看到了,並且給你撥了電話。”
江小煙說得很認真,那天的事情,她此刻記得很清楚,她一路找墓碑,找了很久,那守墓老人是看不下去纔過來帶她去查資料的,但是柳南風后邊說過,那守墓老人在她去到那裡之前就因爲失火死在那間屋子裡了,而且他找了很多遍,都沒有找到那兩塊墓碑。
“我現在不知道誰是我真正的媽媽,究竟是把我帶大的江一生,還是在我出生那天就去世的江一代。”江小煙話落,岑福回頭瞪着眼看她,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的生日?一月一號?”岑福滿臉詫異,雙眼眼白充斥起紅血絲。
“嗯,一月一號,如果……江一代是我的母親,那我能不能認爲……你就是我的父親。”
岑福雙腿發軟,顫顫巍巍的朝她走來,眼淚瞬間一落。
“一代是因爲知道自己懷孕了才逼我走的嗎?”岑福擡手想將手放她頭頂,江小煙別開頭,相對於岑福,她此刻很清醒,她想起這些事情的時候差些忍不住要把柳南風喊醒,告訴他或許他們真的不是親兄妹!但是很快她就理智下來,她需要把事情弄清楚,而且,還有當年在孤兒院的事情!
“我不知道,明天你藉口過來,我和你去做親子鑑定,當然,這件事要先瞞着柳家。”
江小煙口吻冷淡,越過他去將鍋裡被榨乾了的幹蝦撈起。岑福迅速抹眼淚,走去洗了洗手。
“以前我也有個女兒,幫南風買藍龍蝦的時候被人下毒不在世了。”
“啪”一盤蝦從江小煙手裡落下,藍龍蝦,柳南風,下毒!
她和柳南風在一起這麼多年,只開玩笑讓柳南風買過一次藍龍蝦,這毒……是下給她的,還是針對岑福的女兒的?
江小煙蹲下身,雙目發直,當時柳南風的反應,對,他好像躺在她腿上,很難過的樣子,還和她討論了死亡這個話題,那幾天他好像很忙很忙,晚上也睡不好,難道是因爲這件事?
好像當時,還有一個男人,在門口和她說了什麼話,柳南風到現在也沒有和她說起過他調查的結果!
“小煙,如果你是我女兒就好了,當然,就算不是,那你也是我乾兒媳,南風在那時幫了我很多事,最後還幫我找到了兇手,不過那兇手塗在上面的藥對普通人來說就是過敏而已,可當時,子諾的手剛好有傷口,她又是極易過敏體質,然後,就這麼不在了。”
岑福說這話時聲音有些哽咽,顯然還是不能越過那道坎。不過可想而知,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心情,不是誰都能體會得了的,更何況,只有一個孩子。
“那個兇手呢?”江小煙想了解當時的情況,除了柳南風以外知情人應該就是這個兇手,但她不是很想向柳南風開口,他現在受不了什麼刺激。
“死了,一年前就死了,小煙,如果我說,人是我買兇殺的,你會不會恨我,會不會根本不想認我做父親。”
猶如晴空霹靂,江小煙蹲在地上,壓根沒有能起來,臉色也漸漸發白。
死了,死了!
“子諾死去的時候,全身潰爛,沒一兩天就發臭了,你不能體會到那感覺,自己的女兒這樣死了,她媽媽在家哭瞎了,還發了瘋,我實在受不了了,我……我……”
岑福捂着眼,不敢讓自己哭出來,江小菸頭一暈,跌坐在地板上。
“我想過去自首,但是子諾她媽媽還關在家裡,瘋了,徹徹底底的瘋了!她孃家人要臉面,連精神病院都沒讓她去一趟,我就找了醫生護士照顧她,但是她不要,非要我,我也是沒辦法,我……我不是人。”
江小煙仰頭看他,他哭着的嘴角撕裂,就像嗜血的笑,他彷彿真的在笑,爲什麼,這是她的錯覺嗎?大呼一口氣,江小煙爬起身,拍着他讓他去洗臉,接着聽着自己的心跳,拿起刀。
她現在在哪裡?殺人犯身邊。她在做什麼?她拿着一把刀。這個場景真的,太令她害怕了,就算她和他真的是父女,她還敢認他嗎?
江小煙大呼一口氣,手上迅速動刀,希望能夠排解此刻的壓力。
她想柳南風了,無論什麼時候,只要在柳南風身邊,她就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