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這麼些年，竟只有他的懷抱溫暖
可是真的是太辣了，她接連喝了一罐又一罐啤酒，還是沒辦法止住眼淚。
佳期覺得無力，覺得自己很沒用，丟開啤酒罐，終於忍不住趴在桌上哭出聲來。
包廂外面是大堂，人聲鼎沸，她面前是咕嘟嘟冒着熱氣的火鍋，手機在她的包包裡不停地響，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那麼熱鬧，可是隻有她一個人趴在那裡痛哭失聲，沒有人知道拗。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輕輕敲了敲包間的門，佳期趴在那裡沒有迴應，片刻之後，有服務員推開門往裡面看了看，一看到裡面的情形，立刻轉頭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後的男人跖。
宋宜朗順着她的視線往裡面一看，只見到佳期一個人趴在桌上的身影，心頭其實是鬆了口氣的，哪怕佳期是在那裡哭。
火鍋店外，坐在車子裡的沈青城面沉如水，卻在接到宋宜朗的電話之後驀地變了臉色，隨後推門下車，走進了那間嘈雜的火鍋店裡。
踩着油膩膩的樓梯走上二樓，宋宜朗正站在一個包廂的外面，見到他來，朝他點了點頭，這才領着服務員退開了。
沈青城推門而入，一眼就看到了佳期。面前的桌子上是凌亂的菜餚，橫七豎八的啤酒罐，而她趴在那裡，哭得全身都在發抖。
沈青城心臟驀地劇烈一縮。
她的眼淚，從來是他不可承受之重。
他關上門，轉身上前，走到佳期面前，將佳期趴在桌子上的身體輕輕扶了起來。
佳期早已經淚眼模糊，卻在擡起頭來的某個瞬間，在一滴眼淚折射出的清晰中看見了他的臉。
下一刻，她猛地伸出手來，緊緊纏住了他的腰，埋在腰腹處，更加控制不住地哭出聲來。
不過片刻，沈青城那一片襯衫便已溼透。
他靜靜地站着，一手護着她的肩，一手撫着她的頭，聽到她艱難的哭聲，他的世界也是灰色的。
很久之後，佳期的哭聲才終於漸漸小了，可是纏在他腰上的手臂卻依舊沒有絲毫的鬆開，彷彿他已經是她唯一的依傍。
沈青城這才緩緩拉開她的手，將她抱進懷中，坐在她先前坐着的椅子上，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這纔看清了她的模樣。
麻辣火鍋的嗆人氣息在狹窄的空間裡瀰漫，她眼睛紅，鼻子紅，嘴巴紅，整張臉慘不忍睹。
沈青城扶着她的臉看了一會兒，卻緩緩湊上前，從她的眼睛開始一點點地吻着，吻她溼潤的眼睫，吻她泛紅的鼻尖，吻她紅腫的雙脣，直至被她的眼淚徹底沾溼臉龐。
“沒事。”他一面吻着她，一面沉聲道，“有我在。”
佳期早已經神志不清，聽到他這句話，已經逐漸消失的哭聲卻再一次控制不住地衝喉而出。她伸出手來抱住他的脖子，感覺着他熟悉的、溫暖的體溫，再一次控制不住地慟哭。
這麼幾年，竟只有他的懷抱溫暖，她有那麼多的家人，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只有他對她好，哪怕這好未必是給她的，可是畢竟……只有他。
佳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回去的，可是第二天早上睜開眼睛來的時候，她確確實實是躺在公寓裡，躺在沈青城的懷中。
還沒睜開眼睛，便只覺得頭痛欲裂，不僅僅是頭痛，嗓子痛，鼻子痛，還隱約有些胃痛。
佳期有些難耐地低吟了一聲，下一刻，便有一隻手撫上了她的臉，指腹輕輕在她太陽穴揉着，同時有一雙溫熱的脣緩緩印在她脣邊。
佳期睜開眼睛來，沈青城英俊的眉眼近在眼前。
她怔忡了片刻，下一刻，卻又剋制不住地低吟起來。
“不舒服？”沈青城撫着她的臉，低聲問道。
佳期點了點頭。好久沒有這麼多地方一起痛過，實在是很辛苦。
沈青城又在她脣上吻了一下，這才掀開被子起身，穿了鞋走了出去。
宋阿姨早早地就來了，這會兒已經按照沈青城昨晚的吩咐煮了一鍋涼茶，已經攤涼可以喝了。
沈青城裝了一大杯，拿進了臥室。
佳期還躺在牀上，一副起不來的模樣，他上前將她扶了
起來，將那一大杯涼茶放到了佳期嘴邊，“喝下去。”
佳期微微張了張嘴，一絲涼茶入口，苦得她眉毛都豎了起來，原本的睡意朦朧以及上上下下的痛幾乎頃刻間就消失不見，只剩了嘴巴里的苦味。
“好苦……”嘴巴里那一絲涼茶她都咽不下去，轉頭就想找地方吐，可是腦袋轉來轉去都沒找到能吐出來的地方，正打算掀開被子下牀進衛生間，沈青城卻直接用一隻手按住了她。
佳期擡頭迎上他的視線，沈青城眯了眯眼睛，不容分辯地開口道：“嚥下去。”
佳期看着他，不自覺地就“咕咚”一聲，真的將嘴裡的那口涼茶喝了下去。
“來，繼續喝。”沈青城重新將手裡的杯子遞到了她嘴邊。
佳期看見那滿滿一大杯苦茶，霎時間瞪大了眼睛，連連搖頭，聲音沙啞地道：“不喝，不喝……”
“不喝？”沈青城看着她，“往後幾天還想不想舒服了？”
佳期聞言，不由得一怔。她不能吃辣，一吃辣就上火，喉嚨痛，腸胃也不舒服，往往是吃一次就要難受幾天，以前試過一兩次之後，她就再也不敢吃辣了。可是沈青城怎麼知道她會不舒服幾天？
她有些發怔地看着他，沈青城將手中的杯子傾了傾，佳期立刻就又回過神來，封緊了雙脣，就是不讓那涼茶進入自己的嘴巴。
對抗片刻之後，沈青城移開了手，“砰”地一聲將杯子放在了牀頭櫃上，轉身走進了衛生間。
佳期心頭一跳，猜測他是不耐煩生氣了，心頭不由得有些心虛，可是轉頭看了看那一大杯苦茶，她又實在沒有勇氣喝下去。
呆了一會兒，她緩緩掀開被子下了牀，走到衛生間門口，看向在裡面刷牙的沈青城，小聲地開口：“那個……我回頭去超市買罐裝涼茶喝，那個我可以喝的……”
雖然罐裝涼茶的味道她也不喜歡，可畢竟那個甜甜的，合起來也容易。
沈青城沒有看她，漱了口之後，拿毛巾擦了擦嘴，重新回到臥室，仍舊是將那一大杯端到佳期面前，“喝不喝？”
佳期驚恐地退後一步，連連搖頭。
沈青城直接便將杯子端到自己面前，喝下一大口之後，抓了佳期過來，捧住她的臉，直接照着她的脣印下去，將嘴裡的苦茶灌進了她的口中。
佳期立刻拼命掙扎起來，可是再怎麼掙都掙不開，最後被迫着吞下了好大一口涼茶。
她只覺得自己幾乎要被嗆死了，而且還差點被苦死，忍不住趴在牀邊劇烈地咳嗽起來，沈青城卻又已經將那個杯子端在了手中。
佳期眼角餘光瞥見，差點嚇得魂飛魄散，“不要了！我不喝了！”
“沒關係。”沈青城聲音淡淡的，“你不喝我喝。”
佳期一聽就要哭了，如果說辣是她不能吃的東西，那麼苦就是她頂頂不能吃的！可是他這樣子逼她，她哪有抗爭的機會？
她覺得自己被欺壓得毫無反擊之力，終於只能認命，接過杯子來，哭喪着臉，捏着鼻子艱難地開始自己喝。
沈青城就在旁邊看着，絲毫不給她偷奸耍滑的機會。
喝下一半之後佳期真的哭了，淚光盈盈地看着他，“喝了好多了，能不能不喝了？”
沈青城看着她，沒有任何的心軟，“喝乾淨。不然外面還有，我再去拿一杯進來。”
佳期眼淚頓時更加洶涌，轉了頭，視死如歸般地繼續喝。
終於喝光之後，她覺得自己好像死過了一回，無力地躺倒在牀上，只覺得整個人生都是暗無天日的。
沈青城看了她一眼，將杯子拿了出去。
“喝光啦？”宋阿姨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子，笑了，“還以爲她肯定喝不下去呢，平時那麼喜歡吃甜的，能喝下這麼苦的涼茶可不容易。”
自然是不容易的。沈青城想起九年前那些時候，灌她喝一次涼茶就跟要她的命一樣，倒是跟今天的情形一模一樣。
沈青城回到臥室的時候，佳期還躺在那裡沒動，倒不是因爲那杯涼茶，而是因爲想起了昨天發生的事。
她想起林綺芝和爸爸說的那些話，想起了自己一個人躲在火鍋店的包間裡哭，想起了沈青城來接她。
她的手搭在眼睛上，許久都沒有動。
關於林綺芝和爸爸說的那些話，其實一早就已經在她的猜測之中，從他們對她的態度發生改變開始，她已經隱約猜到了原因。可是到底不願意深想，她渴望爸爸能看她一眼，能對她說一句關心的話已經太久，對於那些關鍵性的事實她寧願視而不見。
可現實偏偏就是這麼殘酷。
而沈青城……沈青城……
想到他，佳期忽然就不知道該怎麼想下去了，腦子裡閃過自己和他之間的許許多多畫面，可是思維卻是空白的。
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想……
偏偏他就在此時坐到了她的身邊，低下頭來看她，“今天在家休息一天，不要上班了。”
“不要。”佳期立刻恢復了神智，一下子翻身坐起，看了他一眼，緩緩道，“我沒事了，我要去上班。”
說完她就起身跑進了衛生間，彷彿忘了自己先前才喝下一杯堪比“毒藥”的苦茶，認真地爲今天的工作做起準備來。
沈青城走進衣帽間換了衣服出來，一面繫着領帶一面走到衛生間門口看她，“晚上準時下班，帶你去吃飯。”
“在外面吃嗎？”佳期正往臉上塗着護膚品，聞言有些驚訝地看向他。
自從她跟他成了夫妻，兩個人好像還沒有去外面吃過飯。
“嗯。”沈青城應了一聲，道，“上次你說好吃的那家店。”
佳期想起自己還在他手下工作的時候，那次跟他二人世界吃的晚餐，心裡不由得涌起一陣微妙感，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點了點頭。
不過他居然吩咐她晚上準時下班，這是不是太霸道了一點？好像她是他一樣，可以說下班就下班。
佳期心頭嘀咕着，自然沒有說出來，和他吃過早餐，又一起出門。儘管明明不順路，沈青城還是照舊送她到電視臺門口，臨別前又吻了她一下，才放她下車。
佳期竭力保持着平靜的心境，努力維持着面無表情地下了車，可是耳根那發燙的溫度卻還是留在了沈青城的指尖。
而她自己猶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