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三樓的左拐的洗手間,走道沒有窗戶不採光的緣故,不管什麼時候都開着燈,照映在白色的牆壁和地面上。
裴瀠一襲似水柔蘊的長裙站在原地,離眼前男人五米遠的位置,嬌柔絕色的臉蛋恍惚了許久,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
她纖白的手指捏緊了診斷單,皺巴巴的。
幾年後,兩人初次相見就像是一場死亡倒計時,一分一秒的走過,看誰先熬不下去。
半天,裴瀠扯了扯略帶僵硬的脣角,眉眼依舊清致迷人,想說什麼話,又對視上他濃黑的眼神,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霍修城盯着她那張潔淨無瑕的容顏,眼底幽深幾分,波瀾不驚的腔調溢出薄脣:“裴學妹,還認得我嗎?”
“認,認得。”
裴瀠微微一笑,眼角處卻掛着紅:“霍學長。”
霍修城聽着她溫溫軟軟的音調,暗得陰深的眸底浮現出幾許淡笑,從薄脣吐出的嗓音也逐漸溫柔:“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記憶中,年少時的他性格乖戾無常,對陌生人會帶着一兩分的敵意,卻在她面前總能露出幾分誘哄的溫柔。
很容易給人一種會被他寵在心尖上的錯覺。
裴瀠細密的睫毛垂下,有些莫名的滋味涌上心頭,她輕聲婉拒:“不用了學長,我跟朋友約好去逛街的。”
霍修城眼底神色緊斂,表面卻沒有露出異樣,在她的面前,他陰暗窒息的氣場早就收的一乾二淨。
……
江雁聲交了費用回來,也沒找到霍修城和他的保鏢闕爺,便對黎昕說:“他應該已經先離開了。”
黎昕低眉,紅色的脣一勾:“下次,會有機會當面道謝的。”
江雁聲沒仔細分解這句話的意思,扶她在走廊椅子坐下,輕聲問:“你在宛城有朋友嗎?”
黎昕擡起低垂的溫涼眼眸,開口說:“沒有。”
江雁聲蹙眉,又問:“公司裡也沒有交情好一些的同事?”
“經常在霍總面前給我黑狀的李秘書,算嗎?”黎昕說話間,帶上一絲開玩笑的口吻。
“李秘書就算了。”江雁聲是怕她額頭上的傷口到了晚上會發炎高燒,身邊沒有一個女性朋友照顧着,不是很放心。
她想了想,說道:“你跟我回都景苑養傷,今晚好好休息,別想工作上的事。”
黎昕隻身一個人來宛城打拼已經習慣了,她沒有接受江雁聲的善意:“太太,我沒有那麼嬌貴。”
她不願意到老闆家去養傷,即便是江雁聲再三提出,還是堅持要回到自己的住處。
最後,江雁聲也沒辦法。
她打電話讓李秘書來接人,先送黎昕回去。
……
漆黑的天幕下。
黎昕一個人走在路燈街道上,她住的地方建築錯落,李秘書車開不進來,只好停在公交站處,剩下的路她走巷子自己回去,也就兩分鐘的距離。
黎昕望着燈火通明的家家戶戶,喉嚨莫名的像被什麼扼住,有些難受喘不過氣來,而額頭上,麻藥漸漸退去後,疼痛絲絲的開始傳來了。
她走了會,昏沉沉的有些沒力氣,險些要摔到地上,便乾脆穿着職業套裝裙就往路邊花圃旁一坐,指尖抵着眉心。
初秋的夜色很涼,吹在人的肌膚上會冷,不過黎昕卻無動於衷,一個人靜靜的待了許久,直到包裡的手機響了。
她拿出來,語氣難得虛弱:“喂?”
電話一接通,黎老爹就開始要錢:“大丫啊,你這個月的工資什麼時候發,家裡想買頭牛耕地沒錢啊。”
每個月裡,還沒到十號發工資時,黎家一家老小就開始惦記着黎昕的工資。
“老爹,工資發了我就會打給你。”黎昕忍着額頭陣陣的疼,儘量沒讓語氣聽上去那麼不耐煩。
而黎老爹卻不滿意的嘮叨着:“就不能讓你老闆早點發工資啊?你奶奶前兩天把腿給摔斷了,去鎮上找大夫花了家裡不少錢,五丫考了第一名喲,喊着要大姐買新裙子穿。”
這一筆一筆要錢的花銷,黎老爹都跟女兒算着,到了最後,把話說出來:“大丫,你這個月多給老爹打一千塊啊!聽明白了不。”
黎昕抿着蒼白的脣,溢出了一個字:“嗯。”
黎老爹在那邊咧着老黃牙笑,討要完錢,又嘮叨了幾句:“村上都說我黎老漢八輩子燒了高香養出你這麼一個好本事的女兒,大丫,你在外好好賺錢,年紀大了不要緊,以後老爹在鎮上給你找戶有小汽車的好人家嫁了。”
這種口頭保證女兒將來幸福的事,黎昕在這二十幾年裡聽了無數次,心中從恐慌慢慢的變成了平靜。
她仰頭,眼神無慾無求的看着漆黑夜幕,蒼白的笑了笑:“老爹,我還忙着加班不說了。”
“這麼晚還加班啊?老闆給你錢嗎?”
在黎老爹的時間觀念裡,八九點已經是半夜,特別是貧困偏遠地區的山村,歇的更早。
“給的,一小時10塊錢。”
黎昕隨口一說的話,黎老爹信以爲真:“不說了不說了,大丫,記得把錢打過來。”
從接聽到通話結束,三句不離錢,黎昕沒有聽到過一句關心的話,她凍僵的手指慢慢鬆開了手機,手心捏久了的疼痛卻不自知。
……
都景苑。
回到別墅,江雁聲提着裙襬上樓,一擡頭,便看到了霍修默挺拔的身形寄靠在臥室門前,幽深的眼神,先將她渾身上下都掃了遍。
最後,在她染上幾滴血的胸前驟然一頓。
“這是黎昕的,她被江斯微砸破了腦袋,替我受了這份罪。”
霍修默的神情很是冷漠,大手從褲袋裡抄出來,將女人纖細的手腕握住拽到身前,嗓音沉沉的:“看來讓你離開眼皮底下一分一秒,都要鬧出點事,以後就別離開我視線了。”
江雁聲學聰明瞭,不會在跟他在這事上爭論,說起另一件事:“這次是你堂弟幫的忙,我見到他了。”
她說着,仰頭對視上霍修默深邃的黑眸,問出了存在心底的疑惑:“你們長得一模一樣啊,可是你堂叔跟你爸也就四五分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