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雁聲下樓,潔白的臉蛋上乾乾淨淨的,眼眶隱約可見哭過的很久,眼睫毛也被打溼過。
她看上去情緒似乎沒有先前心理上極度的抗拒,傷心是有,只是還能強忍着對柏醫生說:“柏阿姨,我想去看看爸爸。”
醫院。
在重症監護室。
霍修默換下深灰色的西裝,穿着白藍色病服慵懶地靠在病牀上,他削薄的英俊五官看上去很精神,不像是重病快斷氣的病人。
李秘書在旁邊,小小的提個意見:“霍總,太太現在心智已經是個少女了,她有眼睛能看得出來你是不是病着。”
霍修默深沉的視線朝他掃來,只見李秘書指了指臉:“病人的臉色都是虛弱蒼白……”
能提醒這事。
李秘書肯定也有招:“霍總,我找個化妝師來,給你畫個濃妝?”
霍修默看他的眼神,不僅不善還帶着股殺氣。
李秘書笑的尷尬:“霍總,我就怕你演着演着露出了破綻,太太等會還要問——爸爸你是不是在給我驚喜啊?”
“……”
李秘書直接被迎面而來的枕頭砸中,一眼就看出了霍總的怒氣。
他也是爲了計劃啊!
……
……
江雁聲來到醫院時,醫生正從重症監護室出來,取下口罩,當着大家的面,側頭對李秘書說:“病人時日不多了……這幾天,你們做好心理準備吧。”
李秘書表情沉重,欲言又止着。
江雁聲小臉蒼白如雪,心慌的看向病房,透過玻璃窗她清晰見到安安靜靜躺在病牀上的男人,許是光線刺眼,太白了,她看不清父親的面容,只是大概個輪廓罷了。
她好難受。
一想到父親要離開自己,就恐慌的不知該怎麼辦,下意識的握緊了身旁柏醫生的手。
柏醫生安撫她:“進去跟你父親說說話。”
江雁聲哽咽點頭,她擦去眼角溢出的淚珠,儘量看上去別太悲觀,在衆人目送下,推門悄然進去。
病房的燈光實在太亮了,她眯了眯眼,視線看什麼都朦朧,走進去,女人鞋子的聲音彷彿將病牀上的男人驚擾醒來。
江雁聲有些委屈的在牀沿停下,握住父親的大手都沒溫度了,她紅脣顫抖着微張:“爸爸。”
霍修默此刻在她的眼裡,英俊的五官輪廓蒼白冷清,眉目間微微皺起壓抑着什麼,就連呼吸都是疲倦的。
一個給她頂出一片天的男人,就這樣倒了。
江雁聲越想越傷心,將小臉埋在他手掌心裡,就連哭泣都是小小聲的。
霍修默眼底隱着很濃複雜的情緒,他掀起眼皮,與玻璃外的柏醫生對視了一眼。
片刻後,他薄脣溢出低低嘆息,指腹抹去女人眼角的淚光:“別哭了。”
江雁聲擡頭,眼睛紅紅的:“爸爸,你不要我了嗎?”
“你怎麼會這樣想。”
霍修默嗓音很緩慢,看她的眼神也濃:“只要我在的一天,都要你。”
江雁聲哭着低下頭,白皙的手握緊了男人大手:“我不想你死,爸爸……我害怕。”
她將心中的恐懼和不安,都用哭聲發泄出來。
“你明明好好的啊……爲,爲什麼會這樣,爸爸,你沒有病是不是?”
霍修默臉孔五官略微緊繃,在她一聲聲質問裡,薄脣抿着在沉默。
江雁聲哭着抹淚,不停說:“我一個人害怕。”
她還小,爸爸就要丟下她了。
這世上最令人絕望恐懼的,不是面對死亡,而是面對至親的人死亡,然後一個人獨活在這個冰冷的世界裡,再也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沒了父親,彷彿就沒了全世界。
她以後走哪都是孤身一人了,面對陌生的人羣陌生的環境,會有種沒有歸宿感。
霍修默觀察着江雁聲的反應,發現她只是哭,情緒還好,應該是已經潛意識裡接受了父親重病的事實。
哭了有一會兒了。
江雁聲眼睛都紅腫起來,擡頭看到躺在病牀上的英俊男人沉默看着自己,眼神帶着太多隱晦的情緒。
她心中觸感很深,不想到了這種地步了,還讓爸爸病重之下放心不下自己。
“爸爸!”
江雁聲漆黑的眼太過柔軟,小心翼翼討好着他,想哄他安心:“你放心吧,聲聲會照顧好自己的。”
霍修默:“……”
他和她的父女情就塑料成這樣?看到女人一臉認真,彷彿下一秒就會聽見她問名下遺產的事。
誰知,江雁聲的思維是他無法跟上,抿着蒼白的脣,說的哽咽又不忍:“我,我有喜歡的人了,爸爸,他會照顧好我的。”
霍修默眸色緊縮,蒼白冷清的臉色瞬間變了,盯着女人哭泣的小臉:“你說什麼?”
可能是霍修默神色有點兇,江雁聲縮了縮瘦弱的肩膀,鼓起勇氣說:“爸爸對不起……我知道早戀是不對的……”
她想來想去,還是坦白好了,不能讓爸爸走的遺憾,等會就去問問程放願不願意跟她來見家長。
如果爸爸同意,她就馬上跟程放領證結婚。
……
“柏醫生,我怎麼感覺霍總臉色不對啊。”
外面,李秘書一直站在玻璃窗前偷看,太太哭了會,然後也不知道說了什麼,讓霍總臉色都黑沉了。
柏醫生皺眉:“你進去,看看情況。”
“我?”李秘書想都不想,就搖頭:“別吧……我有點害怕。”
要是太太把霍總給惹了,他又跑進去,不是去送死還能去做什麼?
柏醫生:“……”
病房裡,霍修默臉色越發沉下去,他聽着女人趴在牀邊哭泣,說話都斷斷續續的,即便這樣,大概的意思他聽出來了。
他養的姑娘,被人撬了牆角!
“你喜歡誰?”
霍修默一提這事,胸腔內就憋着股劇烈的火氣,強行壓着,語氣沉沉:“姓甚名誰?你們什麼時候好上的?”
如果不是江雁聲自己臆想出的初戀情人,霍修默恐怕會掐死外面的姦夫。
江雁聲心思細膩,紅腫的眼眸擡起,看到爸爸明顯黑沉的臉色,紅脣抿了抿,不敢說了。
她怕說了……
爸爸會不會直接氣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