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你想我們和他相認嗎?’
思涵這個問題一直迴響在蕭依然的腦海,讓她翻來覆去,徹夜難眠。
在她得知自己是胃癌可能隨時會死,決定回到文郡涵身邊的那一刻她是想過讓兩個孩子與文郡涵相認的,可如今,事情的發展已經超乎了她的預料。雖然兩個孩子與文郡涵相認並不會改變什麼,可他們一旦相認,很多事情會變得不一樣。
倘若不讓他們相認的話,心裡又覺得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太自私了一點。
究竟該如何選擇,蕭依然想了一晚上都沒有結果,眼看着天就亮了,本就無法入睡的她翻身起牀去準備早餐。
劉晨芳打着哈欠下樓,看到在廚房裡忙碌的蕭依然,突然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沉思片刻,開口道:“然然。”欲言又止的表情,心裡糾結着該不該開這個口。
蕭依然扭頭看了劉晨芳一眼,繼續低頭忙着手裡的工作:“晨芳,今天我要帶兩個孩子回鄉下看我媽,這兩天就麻煩你照看一下家裡了。”她動作熟練的從鍋裡將煎的金黃的荷包蛋裝進盤子裡,一陣誘人的香味從廚房飄出,讓人忍不住吞口水。
“你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嗎?”劉晨芳走進廚房,洗了下手,然後端着已經做好的早餐走出廚房。
蕭依然端着剩下的食物緊跟在後面,應着:“恩,之前答應過我媽要回去看她,後來因爲很多事情給耽擱了。”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結束,今天又是週六,天氣又好,帶兩個孩子回去正好。
“那你們是坐車還是開車回去?”劉晨芳追問道。
“鄉下的路不好走,而且又不熟悉,開車的話會不安全。”言下之意,她會選擇坐車回去。
放好碗筷,劉晨芳盯着蕭依然看了好一會兒,心裡仍舊糾結着。
蕭依然自然察覺到了劉晨芳的不對勁,她看了她一眼,開口道:“晨芳,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憋了一個晚上,應該憋壞了吧!
劉晨芳遲疑一下,這纔開口道:“然然,你真不打算讓兩個孩子與文郡涵相認嗎?”兩個孩子已經清楚的表達了自己的意見,聽媽咪的話,可然然的反應卻……
蕭依然拿着筷子的手一僵,然後答:“我還沒想好。”低垂的眼眸裡,深斂着複雜與糾結。
劉晨芳並未再追問下去,而是說道:“我去叫思涵和念涵下來吃早餐。”說完,她轉身上了樓。
十分鐘之後思涵和念涵睡眼惺忪的下樓,看着正在餐桌邊倒牛奶的蕭依然,兩個小傢伙加快步伐來到餐桌旁,念涵問道:“媽咪,晨芳阿姨說今天你要帶我們回去看外婆,是嗎?”他坐上椅子,端起一杯牛奶,美滋滋的喝起來。
“是啊,念涵不想外婆嗎?”將牛奶盒放到餐桌的角落,蕭依然隨意落坐在一個位置,繼續道:“你們晨芳阿姨怎麼還沒下來?”
“晨芳阿姨說她要上個洗手間。”念涵話音剛落,就見劉晨芳走下了樓。
用完早餐,蕭依然簡單的收拾好之後,劉晨芳將母子三人送到汽車站,再三叮囑之後便匆忙離開,似乎是還有什麼重要的事一樣。蕭依然也沒過問那麼多,看着馬莎蒂尼消失在車流裡,她拉着兩個孩子轉身進入車站。
蕭依然一直低頭看着什麼東西,念涵輕輕的扯了她一下,道:“媽咪。”然後示意蕭依然擡頭看向前方。
蕭依然一擡頭,就看到售票廳門口一個挺拔而高大的身影站在那兒,男人正一臉笑容的看着他們。蕭依然眉頭一皺:這傢伙怎麼會在這裡?是晨芳告訴出賣了她吧!
想着,姣好的臉上掠過一抹不悅之色,正想着該如何應對的時候,男人邁開修長而筆直的雙腿大步流星的走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文郡涵。
“然然,你要準備回老家宜城?”明明是在詢問,語氣卻是相當肯定的。
“……”蕭依然只是冷冷的撇了他一眼,拉着兩個孩子越過她,直接走進車站。
黑曜石般好看的眼底掠過一抹悲傷,文郡涵轉身,快步跟上蕭依然:“我剛纔進去看了一下,回宜城的車票已經買完了,下一班要等兩個小時之後。”富有磁性的聲音溫柔似水,帶着無盡的寵溺。
蕭依然對他的話充耳不聞着,拉着孩子和行李擠進擁擠的售票大廳,詢問之後得知和文郡涵說的一樣,正猶豫着要不要換乘車回宜城時,文郡涵的聲音適時響起:“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送你回宜城。”無比殷勤的笑容,看得人不寒而慄。
蕭依然沉默的盯着文郡涵看了好幾眼,然後對着售票員說:“給我來一張回宜城的票,外加兩個近七歲的孩子的票。”說着,她從錢包裡翻出幾張百元大鈔和身份證遞給售票員。
售票員再次重申道:“小姐,回宜城的票要兩個小時後纔會有,你確定要買這一班嗎?”
“確定。”蕭依然斬釘截鐵的回答。
聞言,售票員動作熟練的將票打出來,然後將零錢和身份證還給蕭依然。蕭依然拿起臺子上的錢,車票和身份證放進包裡,拉着兩個孩子朝候車廳走去。
看着蕭依然消失在樓梯口,文郡涵皺着眉頭買了一張去宜城的票,然後上了二樓候車室。眼尖的他很快在茫茫人海中搜尋到了蕭依然和兩個孩子的身影,邁開步子走過去。
剛走兩步,卻又突然停下來,進入小賣部買了些零食和水走向蕭依然。
吵鬧而又略顯擁擠的候車室裡烏煙贓氣的,刺鼻的味道無孔不入的鑽入文郡涵的每一個細胞,他的眉一直皺着,表情異常凝重,海底深礁般的冷眸掃過周圍的衆人,眼底一片隱忍。
他幾個劍步走到蕭依然面前,將零食放到兩個小傢伙面前,溫柔開口:“聽說回宜城要六個多小時,十一點半的車,到宜城的時候肯定已經很晚了,先買些東西提着,到時候餓的話可以用這個填肚子。”然後順勢坐在思涵旁邊。
他很貼心,想得也很周到,只可惜蕭依然不領情。
蕭依然二話不說,直接搶過念涵手中的袋子扔還給文郡涵,道:“車子中途會停在休息區,到時候餓的話想吃什麼可以再買。”冷漠而疏離的話無情的拒絕着,一點兒面子都不給文郡涵留。
文郡涵又將袋子放到思涵腿上,沉聲說道:“坐車會很無聊的,而且我是給兩個孩子買的,就算你不喜歡,總得問問兩個孩子的意思吧!”一句話,嗆得蕭依然無法反駁。
蕭依然狠狠的瞪了文郡涵一眼,低聲對念涵軟硬兼施的說道:“寶貝,你忘記你答應過媽咪的!少吃零食,如果你再叫牙齒痛的話,媽咪就得帶你去把蟲牙給拔了。”
聽着蕭依然的話,念涵依依不捨的目光盯着那袋零食,心裡一陣矛盾之後,重重的說道:“文叔叔,這些零食還是你自己吃吧!我不想被拔牙。”一想到拔牙的恐怖,念涵心裡就發顫。
無奈,文郡涵只好自己將零食提着,他相信在車上的時候兩個孩子肯定會要吃東西的。
等候的時間是漫長而痛苦的,幸好有文郡涵一直在耳邊唧唧碴碴,廢話個不停,蕭依然第一次覺得等車的時間居然也過得如此快,轉眼就到了十一點半。
聽着廣播裡響起的‘前往宜城的旅客請到48號檢票口上車。’如此重複幾遍,蕭依然帶着兩個孩子拖着行李前往尋找48號檢票口。
文郡涵的聲音適時響起:“48號檢查口在左手邊倒數第三個。”
蕭依然的目光下意識的朝文郡涵所說的方向看去,瞧見48號檢票口真的在那兒,不由回頭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拉着兩個孩子和行李箱朝前走着。
車站車很多,旅客來來回回的走動着,再加上幾個檢票口同時檢票,人羣顯得有些擁擠,好幾次差點兒將孩子與蕭依然擠散。
這樣的情況,讓她不得不時刻注意着手上的行李和孩子。
人羣不知爲何突然出現了騷亂,緊接着不聽見有人在喊:“妞妞,你在哪裡?”這不安的呼喊聲讓蕭依然心裡一慌,下意識的去尋找着兩個孩子,瞧見只有思涵一人在身邊時,神色一惶恐,正想開口呼喊的時候,文郡涵的聲音響起:“念涵在這裡。”下一秒,他抱着念涵出現在蕭依然的視線裡。
“媽咪。”念涵淚眼婆娑的張開雙手讓蕭依然抱,神色裡的恐懼與不安是如何都掩飾不了的。
“寶貝,你嚇死媽咪了。”蕭依然用力的將念涵抱住,那模樣,深怕自己一鬆手,念涵就會不見一樣。
前面的人羣慢慢的走動着,後面的人見蕭依然一直不動,不由催促着:“哎,前面的,走不走啊,不走就讓道。”
蕭依然看了一眼,意識到別人是在說自己,慌忙抱着孩子推着行李準備前行的時候,自己的行李卻被文郡涵推走,而他懷裡還抱着思涵,他溫柔的聲音響起:“人多很亂,你抱着念涵緊跟在我身後,其他事情不用擔心。”
他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在蕭依然複雜的目光中快走幾步跟上大隊伍。
看着那抹挺拔的背影,蕭依然那顆不安的心突然安靜了下來,嘴角微微露出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笑容,抱着念涵快步跟在文郡涵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