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
蘇老太太做了滿滿一桌子的菜，現在菜快涼了，要等的姑爺還沒到。
“怎麼回事？”她看看牆上掛的鍾，時間已到了八點半。
蘇婉爸爸從房間裡出來，叨叨着還不開飯。
“你還有臉說！”蘇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拿起手機給女兒打電話。
接通之後，那邊傳來了女兒不耐煩的聲音：“別催了，就到了。”
“好，好，慢點開車。”蘇老太太雙手握着手機，耳朵緊貼着，堆着滿臉笑容說：“讓姑爺慢慢開，不着急。”
蘇婉爸爸白了她一眼，不滿地說：“你應該造個佛龕，把他供着，你一天上三柱香。”
蘇老太太快步過去，往他頭頂拍了幾巴掌。
“你還說，你看你做的破事！小婉都嚷出來了……我讓你喝醉了胡言亂語。”
蘇婉爸爸推開她的手，嘀咕道：“孩子亂說話，是你沒看好她，讓她跑到我的房間聽到我說醉話。”
“你真的沒做那事？”蘇老太太揉了揉自己青腫的臉，小聲問他。
“我怎麼會做這樣的事！”蘇婉爸爸鼓了鼓眼睛，不耐煩地說道：“趕緊吃飯吧，我要餓死了。他們愛來不來。”
“別啊，還有事要你姐夫。”蘇老太太摁住他的手，擠擠眼睛，神秘兮兮地說道：“我聽樓下的老趙說，西區的門面房要賣，讓你姐夫去打聲招呼，我們五折便宜點買進來，以後出租用。”
“五折要多少錢？”蘇婉爸爸猶豫了一下，擡頭看她。
“你管呢，你姐夫當官呢，他們都得巴結着。五折能要多少錢？”老太太樂滋滋地打算盤。
蘇婉爸爸也笑了，轉頭看牆上的鐘，小聲說：“應該快到了吧？把涼了的菜再熱熱。”
“行，我再熱一下。你別催，讓他們慢慢開車。”老太太屁顛顛地去了廚房，在裡面大聲說道：“我跟你說，絕對不讓那個賤女人再踏進家門了。這次我就依你，不報警抓她。不然我要她好看。讓她淨身出戶，一隻襪子也不許帶走。這個賤女人，我看哪家還會要她。”
蘇婉爸爸擰擰眉，拿出手機，翻到蘇婉媽媽的號碼，猶豫了一下，又放開了。
叮咚……
“來了，快去開門。”蘇老太太眼睛一亮，趕緊跑出來，指着門說道。
“不是給他們鑰匙了？”蘇婉爸爸嘀咕着過去，拉開門，堆着笑臉給二人打招呼，“回來啊，快進來，正熱菜等你們呢。我買了個特大的野生甲魚，給姐夫好好補補。知道你們沒時間做飯，剛剛燉得香香爛爛的，就等着你們開飯了。”
蘇婉姑姑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來，都沒說話，也沒什麼表情。
“姑爺來啦，兒子，給你姐夫把酒拿出來。”蘇老太太把甲魚鉢端出來，一臉笑容地說道。
“你這臉怎麼了？”蘇婉的丈夫擡頭，看着老太太的臉，眉頭擰了擰。
“下樓滑了，摔了一跤。沒事……”老太太笑笑，主動給他放好酒杯，倒酒，“這是茅臺，上回他叔拿來的。你們現在管得嚴，不讓喝，我特地用別的瓶子裝上了，等下你帶回家去。”
“不用了，家裡還有呢。說吧，叫我來吃飯，又有什麼事啊？”他擰擰眉，看着一桌子菜，直截了當地說道。
“哪有事啊，我就想你們了。”老太太坐下來，熱情地招呼他吃菜。
“行了，我不吃了，有事說吧，免得我胃疼。”他擺擺手，一臉不悅。
“這樣啊……”老太太搓搓手，笑眯眯地說：“物業貼了廣告，西區有個門面要賣掉。你看你什麼時候方便，去打個招呼，便宜點賣給咱們家。你看這也是留給你們的嘛。你在場面上也不方便，錢我都給你攢着。以後退休了，也過得舒服。”
“便宜點，是便宜多少啊？”蘇姑爺冷下臉，眼裡閃過一抹嘲諷的光。
“那個，你覺得怎麼合適哇？我看，三折？反正他們開發商，房子都賣光了，錢都賺足了，也不差這一點。”老太太眼角的皺紋堆成一團，小算盤又開始使勁地拔。
“不差。”他冷笑，蹭地站了起來，“你直接去要吧，不要錢呢。”
“真的？”老太太眼睛一亮，信以爲真。
“媽，你這是幹什麼？這都什麼時候了，你要讓他去要房子，你是不是腦子進了水？”蘇婉姑姑也急紅了眼，站起來猛地跺腳，“我看你們母子兩個是把自己當天上的玉帝了，什麼事都給我們下命令。這事沒門。”
“我這是爲你們好！”老太太急了，趕緊衝她擠眼色。
“別擠了，別說他了，我也不同意。”蘇婉姑姑抓起包就走。
“哼，你們一家人少在我眼前演戲。我告訴你，你就這麼折騰吧，咱們離婚。”蘇姑爺瞪了她一眼，搶先出了蘇家。
“喂……”蘇婉姑姑想追，卻被蘇老太太攔住了。
“這是怎麼了？怎麼還喊上離婚了。”
“你們有完沒完，前幾天得罪了霍家，上頭都特地讓人過問了。他解釋了好久才把事擋了回去，你現在要讓他去要房子，是不是真想讓他被罷了官啊？”
“我……”蘇老太太怔了會兒，急得不行，“有這麼嚴重嗎？你趕緊去解釋啊，不要就不要，我就是一提。”
“他敢離婚！”蘇婉爸爸突然舉起酒杯，往地上狠狠砸。
咣噹一聲，瓷片飛出老遠。
“他睡我老婆，我都拍了照片了，他要是敢說個離字，就讓他去顏面掃地。”蘇婉爸爸站起來，大聲嚷嚷道。
“什麼？”蘇婉姑姑腿一軟，坐到了沙發上，幾秒之後，掩面痛哭，“你們兩個背時黑心鬼，就這麼害我嗎？他是我老公，你們兩個連我都算計。這麼多年了，你們要什麼我就給什麼，你什麼時候替我想了？這是要逼死我是不是？”
“別哭啊……兒子，你別胡說！”老太太急了，連忙過來勸她。
“哭個屁，重要的是抓緊他！”蘇婉爸爸瞪着血紅的眼睛嚷道：“他在外面還有一個呢，就你蠢，一點都不知道……”
“我……”蘇婉姑姑猛地擡起頭，看了他一會兒，像只老虎一樣撲過去，把桌子掀了，咆哮道：“我告訴你們兩個，這事沒完！你們去鬧吧，去算計吧，看看咱們誰先死。你自己生不出兒子，你就打我家老公的主意，來借種，怎麼着？你還栽髒給他？難怪這些年他一直願意給你們錢，原來是在養他女兒啊。行，你們夠狠的，我蠢了這麼多年，總算明白過來了。你去告啊，這房子寫的是我的名字，我明天就把房子捐了，你們去住大街吧。”
老太太懵了，左右看看，跌坐到了沙發上。
蘇婉姑姑砸夠了，走了。
老太太擡起烏青的臉，嗚嗚地哭，“兒子，真的是這樣嗎？”
“我怎麼知道？”蘇婉爸爸蹲在一地的碎瓷片裡，衝着她怒吼，“天天就念叨生兒子生兒子，你怎麼不去生？我都要被你念瘋了。要不是你成天逼我，我能做出這事？她是我老婆！我天天看着她，就想到這些破事，全是你逼的！”
老太太哭得更傷心了，雙拳在胸口捶，“作孽啊！我們家要絕後了唷。”
——
天空下着毛毛細雨。
七點半，霍家的四個孩子已經到了福利院。八點半就會有義工來了，小鈴鐺早早就起了牀，叫上三位公子過來。
每週一天或者兩天，三位貴公子要在這裡參加勞動。開始還能幹活，後來別人知道他們三個的身份，來的人越來越多，就想趁機和霍家攀上關係。
顧睿從來不拒絕和這些人打交道，開始小鈴鐺還挺怕他生氣的，但是顧睿後來悄悄告訴她，沒啥好生氣的，如果和別人聊幾句話，能讓這些人更慷慨地打開錢包，那何樂而不爲？
小鈴鐺喜歡這位貴公子不是沒理由的，小時候那麼萌的小乖乖，越長大越冷酷，越來越像他爸爸，理智，有思想，小小年紀就知道選擇自己想做的事，並且懂得堅持。
“咦，阿姨？”小鈴鐺到了蘇婉媽媽，驚訝地看向她。
“哦，說好今天來學烤餅乾的，我有點急，所以來早了。”蘇婉媽媽趕緊解釋道。
“哦，我帶了奶油和巧克力，我看蘇婉平常挺喜歡吃巧克和奶油的。這裡有模具，就差這個。我不給那些小傢伙吃奶油，她們會長胖。”小鈴鐺笑笑，把東西擺出來，挽起袖子，小聲說：“我先給他們攤雞蛋餅，大寶和二寶最喜歡吃我攤的雞蛋餅了。這種柴火竈做的餅最好吃，阿姨等下也嚐嚐看，給我提點意見。”
這孩子真的好乖巧啊……可惜她一天都沒有照顧過她！小婉媽媽站在一邊，眼珠子就沒離開過小鈴鐺。
“阿姨。”大寶搖搖她的手，好奇地問：“你是想吃鈴鐺阿姨嗎？爲什麼一直看她？”
“啊？”小婉媽媽楞了一下，趕緊掩飾道：“我是看小鈴鐺……她的……她的髮飾很好看，想給小婉也買一樣的。”
“你真是好媽媽。”小鈴鐺扭頭看她，笑着說：“這個髮飾是我乾媽給我買的，也不貴，就在和平街路上那家精品店。她常帶我去逛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