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安推開她,小聲說:“先不聊了,做事吧。”
蘇悅琴看着她走開,撇撇嘴,“有什麼了不起,以爲誰不知道你的來歷一樣。把前任的錢榨乾了,換了一個又一個,跟我裝什麼純呢。”
顧念安聽到她在身後嘀咕,但沒聽清她說的話,扭頭看的時候,蘇悅琴正舉着手機自拍。一頭捲髮甩得左右地晃,大紅脣極爲講究地勾起一彎弧。
這是標準的網紅臉。沒辦法,現在流行這樣的女主播。這個蘇悅琴才畢業沒多久,但是粉絲非常多,這也是她能進入藍琅予公司的重要條件之一。
街頭採訪挺順利的,也多虧了蘇悅琴的大長腿和大紅脣,擺擺弄弄,勾了很多男士接受採訪。她看到穿得好長得好的男人,眼睛裡就長出了長春藤,纏得男人挪不開眼珠子。
顧念安看着她,總想問清楚梅嫣的事,卻又不想和蘇悅琴多說話,她實在受不了這種類型的女人。
她在路邊坐着,忍不住地想霍晟,於是大着膽子給他打了個電話。
鈴聲響了好一會兒,他接聽了。
“在幹什麼?”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常一點。
“看文件。”他的聲音傳過來,比她更平靜。
“你晚上幹什麼?”她小聲問。
“怎麼?”他那邊響起了文件翻動的聲音,還有女人問話的聲音。聲音有點兒耳熟。
“沒怎麼,就搭便車回去。”她編了個理由。
“晚上我有事,讓聶新來接你。”
“不用了,我打車。”顧念安想了想,那聲音好像是靳儀的,靳儀在他那裡嗎?
他很快就掛斷了通話。
顧念安有點兒失落,她還想多說幾句呢。她從包裡拿出事後藥,想了想,吃了兩顆。
這種藥多少還是有點傷身的,她是不是應該考慮靳儀的建議,去打個長郊針?
蘇悅琴完成任務就跑了,去準備她晚上酒會的行頭,美其名曰要給部門打探新聞線索,還琢磨着讓部門給她報銷新衣服的費用。
兩名攝像去取材,顧念安不用跟着去。她在路邊的露天咖啡吧坐了會兒,慢慢地往醫院的方向走。
她很久沒看到爸爸了,她又想他了。這些天來,她刻意不去聯繫,也沒去打聽他的情況。不知道他的病怎麼樣,交警那裡處理得怎麼樣了。
到了醫院她才知道,顧家輝早就出院了。
他那種情況能出院嗎?
出院的事怎麼也沒有通知她一聲?她又生氣了,但還是一個電話打過去,想問問他的情況。
顧家輝咳得很厲害,聽到她的聲音,又緊張又興奮又激動。
“安安,你過得好嗎?”
“挺好的,你呢?”顧念安問道。
“我也好。”
“傷怎麼樣了?”顧念安聽着他停不下來的咳嗽,擔憂地問道:“你怎麼會咳成這樣?”
“哦,感冒了,小事……你忙吧。”
顧家輝要掛電話,這時傳來了池珍的罵聲。
“喂,你又尿牀上了,你這個老不死的討厭鬼。你怎麼不去死呢,你看看你把我禍害成什麼樣子了。”
顧念安一聽就憤怒了,攔了輛車就趕往家裡趕。
門鎖居然沒有換,她打開門進去,只見池珍正在罵罵咧咧地拖地板,顧家輝躺在地鋪上,瘦骨嶙峋。
顧念安的眼淚一滑就下來了。
“爸。”她跪坐下去,拉着他的手哽咽道:“你怎麼成這樣了?”
見到她,池珍有些心虛,趕緊擠出笑臉說:“念安回來了,我還以爲你把我們給忘了。”
“滾出去。”顧念安罵道。
池珍抿了抿脣,往裡邊走了走。
“安安不要吵阿姨。”顧家輝擺手,虛弱地說道:“我挺好的。”
“我爲什麼不能吵她,我還能打她呢。”顧念安用力搖他的手,小聲罵道:“你怎麼就不能骨氣硬一點,我養你啊,爸爸,我現在可以養你的。”
“不行啊,我不想拖累你。”顧家輝拂開她的手,閉着眼睛說:“你回去吧,難得找到這樣的好人家,好好珍惜。”
“安安,多拿點錢回來用啊,你爸爸這樣子,我得請個人才行,不然我都不能出去做事,拿什麼養你爸爸啊。”池珍在一邊陰陽性氣地說道。
“池珍,我們說好的,不要再找安安要錢了。”顧家輝急了,難得地吼了池珍一句。雖然因爲虛弱,沒什麼氣勢,但是語氣還是很堅定的。
“怎麼不能要了,你白養她這麼大嗎?”池珍冷笑,拖把在水桶裡用力杵了幾下,污水四濺。
顧念安看到,顧家輝睡過的牀單也在桶裡泡着。池珍就用這個髒水洗拖把,再洗顧家輝的牀單,還讓他睡地上!
顧念安徹底憤怒了,她跳起來,像一隻豹子一樣撲了過去,奪過了拖把,重重地敲在池珍的身上,再撲過去,騎着她的腰,一巴掌又一巴掌地往她的臉上招呼。最後拖過了水桶,把一桶污水全倒在了池珍的身上。
“安安……”顧家輝爬起來,想攔住二人。
但是顧念安已經受不了了,她今天不把池珍揍死,她就要氣死了。
“你這個小畜牲,野種。”池珍在地上亂蹬亂抓亂叫。
“我讓你嘴爛。”顧念安抓起拖鞋塞進了池珍的嘴裡,憤怒地罵道:“你是什麼好東西?”
池珍也不是省油的燈,顧念安雖然佔了先機,出了氣。但是反應過來的池珍也發威了,把拖鞋一丟,爬起來打顧念安。
“你這個強AA奸犯生出來的孽種,都不知道是幾個野男人在你那個婊子媽肚子裡種下的種子,你那個婊子媽就是出去賣的爛貨。”
她越罵越髒,越罵越難聽。
顧念安怒火攻心,奔進廚房拿了把菜刀出來對着她怒吼,“你再侮辱我媽一句試試看!”
“侮辱?哈哈,你不知道你媽是懷着你這個野種才嫁給你爸的嗎?你媽以前就是娛樂城的小姐!”池珍披頭散髮,臉上被抓出一道道的血印,模樣像厲鬼一樣,衝着顧念安咆哮道:“她有多髒,你問那個老不死的知不知道!”
“才……不是,安……安不要相信她……”顧家輝靠在一邊,咳得說不出完整的話。
“不相信?哈哈,顧念安,你去問問當年的大富豪,娛樂城。二十多年前在我們鼎市是多麼有名,你問問你媽媽的藝名,是不是有很多人知道。就你爸這個沒用的東西,才把她撿了回來,還當寶一樣供着。但她得了髒病,說不定你也有!”池珍跳着腳,瘋狂地叫罵。
“池珍,你給我滾。你再多說一個字,我殺了你。”顧家輝終於爆發了,指着門,高突的顴骨上方,一雙深凹的眼睛迸出可怕的光。
“我偏要說,我還要告訴霍家的人,霍晟現在養的這個女人有多髒。”池珍奪門而出。
顧念安把菜刀丟下,慢慢轉頭看顧家輝。
“爸爸,這是真的吧?你一直忍受她,是不是因爲她知道這些,你不讓她說出去?”她淚流滿面地問道。
顧家輝用力搖頭,“不是真的,她是個瘋婆子!”
“爸爸,這是真的吧?”顧念安跪坐下去,拉着他的手哭,“如果不是真的,你何必要委屈自己忍耐這麼一隻母老虎?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呢?我不怕的!我不想你爲我受這樣的苦!媽媽怎麼樣,她都是我的媽媽……”
“安安,別人不會這樣想,你還要嫁人,我不能讓你成爲別人嘴裡的笑話!現在別人頂多說我窩囊沒用,不會說你的閒話。”顧家輝老淚縱橫,撫着她的小臉,哽咽着說道:“你媽媽很好,她很好,就是命不濟,遇上了一些畜牲。”
“是什麼人乾的啊?爸爸……”顧念安把臉埋在他的胸膛上,哭着問:“有沒有抓住他們?”
“你媽媽是爲了還債,才一邊讀書,一邊利晚上的時間去娛樂城當服務員。我確實是在那裡認識她的,那時候剛做生意,要應酬。我喝了很多酒,她扶我坐到空房間裡,給我倒茶……我就記住了她。後來去好幾次都沒看到她。聽說她不願意面對客人的動手動腳,主動去當清潔員了。我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掃又髒又臭的衛生間。我說我想追求她,她拒絕我了。她揹着很重的債務……”
“有一天晚上我又去,發現她被幾個男人堵在男衛生間裡……當時娛樂城不讓她報警,把人給放跑了。我只看到了其中兩個人的樣子……後來我查過,那些人很有身份,根本查不到。而且那時候也沒有監控,更沒有人願意爲你媽媽作證……你媽媽懷孕之後,又不能打掉,天天尋死,我就求她嫁給了我……”
“這又不是她的錯,但她始終鬱鬱寡歡。她去世的那一天……我覺得天都塌了……我拼命地掙錢,就是想讓她過好日,不用再受那樣的委屈。但是我還是留不住她……安安,我不告訴你,是因爲我一直當你是我的親生女兒,你就是我親生的啊……”
顧家輝又咳嗽了起來,咳得像是肺都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