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緣就豎着耳朵聽她念叨,漸漸的,他臉上戾氣也渙散了許多。
“我跟你說過很多遍了,顧曼晴只是我的過去。下午我出去,只是爲了幫她一個忙。至於現在,我也不能扔她一個人在醫院,對不起。”段清緣說,語氣依然冷酷、煩悶。
他再次相信馮蓁蓁說的話,相信她跟墨閱辰關係是清白的。然而,他不想再原諒她。
馮蓁蓁的面部神經又輕輕抽搐一下,強行擠出一絲苦澀的微笑。
她不會要求段清緣今天晚上不去旺加努伊那邊,因爲她是那麼的善良、那麼的溫順。那會兒她親眼看到了,顧曼晴剛脫離生命危險,目前正昏迷着躺在醫院,非常需要親友的照顧。
沉默片刻後,她又對段清緣說:“你去吧,我本就沒有想過阻攔你。”
說完之後,她的心口還涌上一陣被刀剜的痛覺。
現在馮蓁蓁的身子就像一張紙,使人感覺,隨意一陣風便能將她颳倒。
“你按時吃飯吃藥,有其他事情,記得第一時間打我電話。不要再亂跑了,明天中午,我一定回來。”臨出門前,他又叮囑馮蓁蓁說。終究,他放心不下她。
這又令馮蓁蓁心口的滋味更加苦澀,而且臉上盪漾的全是自嘲的笑意。呵呵,在她看來,這純屬段清緣假惺惺的關心。就算她生病再重,他也不會爲她留下。
反正馮蓁蓁很不是滋味,又清淡一笑,衝段清緣說,“謝謝你的關心。不過,你還是多關心顧曼晴吧。”
她越來越確定,在段清緣心中,顧曼晴比她重要。所以她也不敢開口要求段清緣留下,害怕被拒絕時無地自容的那種心情。
倏然,段清緣的心口又立馬涌上一陣被掏空的感覺,冷冷的、疼疼的。原來馮蓁蓁也在吃顧曼晴的醋,也在生他的氣。那會兒她確實早就醒過來了,眼睜睜看着他扔下她,出去找顧曼晴。
因爲他不說話,馮蓁蓁更加費力強撐着身子,又轉身催促他說,“你走吧。我洗澡去了。”
她不想在段清緣眼前倒下,不想讓段清緣看到她的虛弱。否則,段清緣會同情她,而不是憐惜她。
段清緣仍舊木然站在門口,工整清秀的寬眉微微皺起。他異常平靜,也輕易聽到了馮蓁蓁的腳步聲,那麼拖沓、那麼沉重,一步一步往浴室去。
馮蓁蓁實在是太過虛弱,太過疲憊,以致腳步每跨一步都顯得非常吃力。浴室地面貼的是瓷磚,有一點光滑,她漫不經心的走着走着,忽然“砰”的一聲摔倒下去。
正在發愣的段清緣聽見自浴室裡頭髮來的聲音,怔的一下猛然清醒。
“蓁蓁……蓁蓁……”他的臉色乍變蒼白,同時流星般跨步往浴室奔去。
他被嚇到了,真的被嚇到了。
奔到浴室裡時,他看到馮蓁蓁躺在地上,弓着身子,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他連忙蹲下身子,摟起她的身子,緊緊的揣在懷裡,“蓁蓁……蓁蓁……傻瓜……”
如今馮蓁蓁生病了、顧曼晴受傷了,他只能顧及一個。本來他毫不猶豫選擇顧及顧曼晴,因爲顧曼晴是爲他受傷的,他不想欠她。而欠馮蓁蓁,他心裡比較好受,比較沒有負擔。因爲馮蓁蓁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家人。
可是現在,他無法堅持那麼做了。馮蓁蓁生病越來越嚴重,他必須先顧及她。如果她不好,那他也會沒有精神和力氣去照顧顧曼晴。
十幾分鍾後,白天那位女醫生又進來了這裡,對馮蓁蓁進行了診斷。
慶幸,馮蓁蓁已經沒有大礙了,目前爲止,她的高燒完全退了。之所以昏倒,那是由於她體質太虛,吃喝極少卻奔波太多,沒有好好休息。
女醫生離開時,已是凌晨一點多鐘。
段清緣瞌睡濃濃,但是沒法睡覺,一直守在馮蓁蓁的牀邊。昨晚他也沒有睡好,也忙着照顧馮蓁蓁。
好幾個小時後,遙遠的天空翻出一點魚肚皮色,新西蘭新一天的黎明即將來臨。
房間內,環境尚未亮透,躺在牀上的馮蓁蓁又輕輕睜開眼睛,再次從昏睡的狀態中醒來。
這一回,當她睜開眼睛,稍稍偏頭,第一眼看見的人又是段清緣。段清緣正側躺在她的身旁,枕頭枕得高高的,和衣而睡。
也因爲這兩天他睡得少、操心多,所以,那副清秀的面容上起了一些凌亂的鬍渣。
“他居然沒有去旺加努伊,居然沒有去陪顧曼晴,怎麼會……”她真覺受寵若驚、不可思議。她仍舊沒有一絲氣力,肚子飢餓無比,可是,因爲身邊段清緣的存在,她的精神很是振作,心情變得極好。
“真好,清緣,謝謝你,謝謝你……”她在心裡說。努力擡手,想要撫摸段清緣下巴上新長出來的那些可愛東西。
不料,她剛擡起手,還沒有完全觸碰上去,段清緣又突然啓脣,懶聲問她,“醒了?”
這時候,她嚇得心口一顫,又趕緊將手一收。
她本以爲段清緣暫且不會醒,卻沒有想到段清緣好像早就醒過來了,剛纔只是在閉目養神。
“啊,醒了啊……”她愣愣的回答段清緣,語氣有點虛怯。
段清緣又睜開眼睛,睥睨身下的她。
“想吃什麼?說吧,待會兒天亮了,我給你買。”他還關心馮蓁蓁問。生怕她又不吃東西,又沒有體力。
也是他的這種睥睨和關心,惹得馮蓁蓁又生一陣耳燥,極其輕聲回答說:“我想喝粥,那種白米粥……”
段清緣邪魅勾脣,又極淺的點頭,說:“這個簡單,我叫酒店的人直接送進來。”
馮蓁蓁真的沒有想到,段清緣會因爲她而放棄去顧曼晴那邊,這一整夜都陪着她。
“清緣,晴晴怎麼樣了?你沒有再過去看她嗎?”最終她還是忍不住問。
段清緣也沒有責怪她的意思,但是臉色明顯變得陰沉一點了。
“天亮就去。”他又隨性回答。
馮蓁蓁看得出來,他還在牽掛顧曼晴,並且是特別牽掛的那一種。
“哦。”她又漠然應了一句,也不知道再說什麼。然後,裝作不經意避開段清緣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