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章 瘋了也好
張瞳臉色驀地發白,不敢相信裴南銘居然早就看出她的心思!她突然覺得裴南銘這種人很可怕,因爲不管你有什麼小心思,想什麼想做什麼,甚至還沒有動作,他就已經完全推測出你的動向。
和這種人一起生活,可以說完全沒有秘密,就和時時刻刻裸裎相見一樣。
只要是人都會需要私人空間,哪怕是再親密的愛人之間,也總有些不能溝通的秘密。而如果是在裴南銘面前,這種空間完全沒有,所謂秘密完全沒法存在!這是多可怕的事!
“你果然是個魔鬼!”
裴南銘笑,“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我的人了,所以,我一點都不意外,相反,我會謝謝你的讚美。魔鬼不好當,你知道一個人要變成徹底的魔鬼需要付出多少代價麼?能有今天的魔鬼稱號,我真的是付出良多。”
這話,裴南銘說的很誠懇,那語氣,沒有之前的冷硬強勢,倒像是和一個知心老友,秉燭夜談。完全的開誠佈公,沒有絲毫刻意與隱瞞。
對於他突然的轉變,張瞳覺得有點措手不及,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迴應纔好。
可裴南銘顯然並不期待她迴應什麼,說完之後,就不再說了,而是收起手機,雙手插在西褲兜裡,擡眼看窗外那對垂垂老矣的病人。
那對病人大概有七十來歲,老太婆已經完全半身癱瘓,還有些癡呆,老頭子身子骨倒是很硬朗的樣子,能推着老太婆出來散步,可惜的是老頭子身上也穿着病號服,想來也是身體出現毛病了。
看着看着,裴南銘忽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如果,和阮希能走到這一天的話,就算死也能笑着閉眼的吧?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他心裡又是一抽,褲兜裡的雙手都握成了拳頭——這樣的日子怎麼可能出現在他和阮希身上呢?那麼多的恩怨糾葛不說,就是這次,阮希復原了,只怕也不會安分的吧?那偶爾清醒的時間裡,他們還是隻會給彼此添傷口,然後狠狠撒鹽,再惡毒地拍上一巴掌!
檢查完身體之後,確定流產造成的傷害已經好了八 九成,只是醫生卻告誡裴南銘,再想要孩子只怕不會太容易了,而且,兩次流產,導致阮希子宮壁受損,如果下個孩子還保不住的話,那麼這輩子就不用再指望和阮希有後了。
裴南銘當時臉色白了一陣,出來的時候又恢復正常,“我們回去吧。”
張瞳微微遲疑了一下,“好不容易出來了,不如我帶她多透透氣吧,今天她的精神不太好,如果多走走也許能讓她精神好起來。”
阮希從醫院裡出來,就盯着一棵梧桐樹,說什麼都不肯走,着了魔似的。
裴南銘對這樣的阮希總是容易心軟容易妥協,所以,張瞳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裴先生如果有什麼事,就儘管去吧,我會照顧好阮希。”
裴南銘看張瞳一眼,那目光裡滿是審視探究意味,張瞳勉勵臉不變色地直視裴南銘,心裡卻七上八下,生怕自己破功。
到最後裴南銘若無其事的移開目光,淡淡道,“我沒什麼事情,正好許久沒陪她了,所以,想陪她走走。”
張瞳心裡一跳,暗暗罵了一句,老殲巨猾。
因爲知道是裴南銘過來,所以當裴南銘被醫生叫走的時候,她特意電話通知顧池,要求換個地方。
最後他們把地點定在街心公園。
現在這狀況,如果裴南銘全程陪着的話,今天勢必泡湯,張瞳心裡着急,臉上還得不動聲色的應付裴南銘,覺得特別艱難忐忑。
她覺得裴南銘這角色太厲害了,在他面前鬥心眼,就跟遭受凌遲一樣難受。
阮希一路上還是呵欠連天,走路懶懶散散的,怎麼看都像個大煙鬼。
裴南銘看她這樣,不免皺眉。張瞳也擔心,可又找不出原因。
“她一直都是這樣麼?”裴南銘忽然盯着張瞳問,那目光裡的懷疑和不信任,刺痛了張瞳。
“你這種眼神什麼意思?!”張瞳的性子向來是直來直去的,從來不懂迂迴和拐彎抹角,那讓她覺得累。這次要不是爲了阮希,她也絕不會和裴南銘這種狡猾得跟狼差不多的男人鬥心機。
見她這反應,裴南銘目光緩和了些,“我只是想知道她最近是不是都這麼不精神。”
張瞳青着臉別開眼,“只有今天是這樣,之前狀態都很好。”
阮希突然興沖沖往前跑,原來是看見了精品店裡放在櫥窗邊上的娃娃。張瞳和裴南銘趕緊跟過去。
阮希到了精品屋一臉幸福得冒泡泡的樣子,精神倍兒好的圍着精品店轉了一大圈,捅捅這個,摸摸那個,玩兒的不亦樂乎,就連頭頂的風鈴也伸手撥弄兩下,弄出一串難聽地噪音。
精品屋的老闆看阮希一雙爪子四處亂抓,心裡着急,生怕她把東西弄壞了,幾次想開口阻止,但都因爲裴南銘那強勢的氣場生生嚥了回去。
阮希最後蹲在一堆娃娃面前撥拉半天,看哪個都新鮮,都想往家裡抱。正興致高昂,突然停手,怔怔的對着一隻特意做成陳舊式樣的布熊。
那隻熊有一雙漆黑的眼珠兒,身上是棕色的毛毛,但臉上卻刻意用針線弄出外露的針腳,以達到陳舊的效果。
阮希傻愣愣地看着,半天不動,張瞳不解,擔憂地過去叫她,裴南銘卻先一步摟住阮希,然後把那隻熊拿起來,柔聲道,“希兒,喜歡麼?送你好不好?”
一路都不怎麼開口的阮希緩緩擡頭看向裴南銘,半天不動,裴南銘也低頭凝視她,同樣靜默。
就在張瞳以爲他們會一直對望下去的時候,阮希突然伸手把那隻布熊狠狠拍在地上。
“我不要!我不要!你給的任何東西,我都不想要!我恨你,討厭你,想你趕緊去死!”
張瞳驚呆,精品店的老闆給嚇了一跳,還有幾個顧客也抽了口冷氣,扭過頭來看阮希和裴南銘。
阮希推開裴南銘,轉身就要跑,裴南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手腕扯回來,狠狠地勒在懷裡,“我給的,你不想要也得接受!”
張瞳覺得這男人變化實在太快,和之前柔聲細語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阮希使勁撲騰,看上去就跟掉蜘蛛網裡的蝴蝶差不多。
裴南銘死不放手,張瞳趕緊過來給裴南銘使眼色。
裴南銘也不想把阮希逼得太死,慢慢鬆手。
張瞳拉着阮希的手腕,勸着,“阮希,別激動,你看看,是我,我是張瞳啊。你忘了我麼?”
阮希這才一點點冷靜下來,呆了片刻,忽然撲到張瞳懷裡痛哭。
張瞳示意裴南銘先走,裴南銘本來不樂意,卻偏偏在這個時候手機響了起來。他看手機一眼,然後看張瞳,“你好好照顧她,務必儘快送她回去。”
張瞳連連點頭。
裴南銘把車鑰匙扔給張瞳,自己打車走了,張瞳這才鬆口氣,輕輕拍着阮希的背。
精品屋老闆早就不耐煩了,因爲阮希在這兒一鬧,不光把她收拾半天的擺設弄亂了,還把她客人也嚇走了。
張瞳抱歉地看着老闆,“對不起,我朋友她最近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找地方發泄,爲什麼跑到我店裡胡鬧,真是!”老闆拉着臉,不爽的收拾着東西。
張瞳也懶得爭辯,帶着阮希往外走。
“阮希,你聽我說,你不要灰心,不要絕望好不好?我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都是那個*害得,可是,你相信我,人只要活着,只要保持向上的心,就總會有希望的,你不是孤獨的一個人,你還有我,還有許多樂意幫助你的人。不要把每一個人的善意都拒絕掉好嗎?”張瞳照顧阮希一個多星期,還是第一次看見阮希這麼清醒,清醒的就像個正常人一樣。
事實上,此時的阮希,的確很正常。
“我以前也是這麼勸自己的,但是,我連欺騙自己都欺騙不下去了。我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從最初的忍氣吞聲,到不停地逃跑,再不停地被抓回來,一次次爲他懷孕,卻又一次次流產,我受不了了。我沒有死,是因爲我知道瘋了就好了……”
瘋了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在乎,以什麼樣的狀態活着都沒關係……
“阮希,你不是瘋了,你只是被他請來的醫生下了心理暗示而已,每當你面對不想面對的事情,就會自閉,就會產生另一面人格,這不是瘋了,而是逃避!阮希,你一向勇敢,所以,不會這麼輕易被打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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