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林芳如這麼一吩咐,葉朵朵沒什麼意見。許凌晗見她又被驅使做粗活,心裡那股憋屈氣才散去一點。
其他人各自散去,葉朵朵低眉順目的跟林芳如去了廚房,容寒聲雖然目光追隨了她一陣卻也沒有多說。
說是幫着收拾,林芳如其實也沒真派什麼活給她,只是讓她幫着擦着阿姨洗淨的盤子。
葉朵朵拿着乾毛巾擦着盤子,擦到第五個的時候,眼前突然多了一件東西。
她一愣,目光順着那東西挪到了身旁林芳如的臉上。
“這是……”
她試探的看着林芳如,林芳如看看自己的手指,笑了笑:“你應該認得。”
葉朵朵又將目光挪向了她的手,沉默了一會才點點頭,“認識。這是大嫂送給您的珠串。”
林芳如手上挑着的正是許凌晗送她的那個珠串,也就是葉朵朵懷疑被許凌晗下了毒,最後卻又沒驗出什麼毒素來的珠串。
她這個時候拿這個出來幹什麼?
葉朵朵不解,心知林芳如最終會自己告訴她,她也沒開口多問。
果然,聽她說完,林芳如就盯着她看了兩秒,然後突然抓起了她那隻拿着毛巾的手,將珠串放在了她的手上。
“這串珠子是不錯的東西。你拿着吧。”
“……”
低頭看着手上雕工精緻的珠串,葉朵朵又是一愣,“伯母,您這是……”
林芳如收回手一笑,“我這個人念舊,對用過的東西很有感情而且記得很清楚。不是以前用過的,我不喜歡。乾脆送你了。”
不是以前用過的……葉朵朵一下子就從她的話裡掐到了重點。
盯着林芳如淺笑莫測的臉看了一會,她收回目光低頭凝視着手裡的珠串。
她對林芳如那次中毒之前戴過的珠串沒有什麼特別深的印象。現在聽林芳如這麼說,那就是說她現在手裡這串不是以前的那串?而且,林芳如已經知道了?
上次林芳如中毒落水又被救醒來之後,瘋癲時候的事情她已經記不清了。從現在來看,她八成是想起了一點什麼蛛絲馬跡,亦或者從誰那裡聽到了什麼事,再加上這串假珠子,所以……
葉朵朵立即想到了桌上那鍋雞湯,隨即心莫名奇妙的緊了緊。
手上的珠串彷彿會自動升溫,擱在掌心,慢慢變得滾燙。
她看着林芳如,本想拒絕這份禮,卻又覺得林芳如此時對着她的目光裡沒有多少複雜的成分。
也對,林芳如如果想借這串珠子對她做點什麼,那就不會說出這種有暗示性的話。
所以,送珠子的意思大概只是告知,告知自己,她已經知道了之前那些事。同時那另有一層深意就是表明她的態度。
在許凌晗這個問題上,她們是站在同一站線的。而並不是她表面上所表現的那樣很袒護。
這就是林芳如今天挑了這串珠子出來的意圖。
既如此,這珠子她就不能不收。
心念一閃,葉朵朵五指收緊,攥了攥珠串,隨後又隨手擱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謝謝伯母的好意,我收下了。”
林芳如起初沒吭聲,只是點了點頭。在葉朵朵又拿起毛巾的時候,她突然又道:
“一家人,老伯母伯母的叫着,叫外人聽了不知道要怎麼想。”
林芳如的眼神淡淡,隨意一瞟,似乎並沒有多麼刻意又好像蘊含了很多深意。
葉朵朵看着她,琢磨着她的意思。心裡覺得這是林芳如給她的一個暗示,暗示她可以順口叫聲媽,那樣‘婆婆’這關就算這樣過去了。
但是‘媽’這個字,她也是真的有好多年的都沒喊了,而且要喊一個一直跟她有過節,始終看她不順眼人爲媽,這實在有點爲難。
該喊又喊不出口,葉朵朵的表情僵了一下。
好在林芳如倒也沒爲難她。只深望了她一眼後就去忙別的事情了。
廚房裡忙完,那邊容寒聲也從容若浦的書房下來了。
吃完飯之後,容若浦就拉着容寒聲去書房談集團的事情了,葉子熙沒地方去,自然也就跟着去了書房。
這樣一來,客廳裡就只剩下了坐着輪椅上不去的容耀和在一旁陪他的許凌晗了。
容寒聲下來時,這兩人對面坐着,相互之間也沒什麼交流。直到看見樓梯上的一大一小,手牽手下來,他們才紛紛擡眼看去。
兩人目光復雜,各有各的意思,容寒聲卻只當什麼都沒看見。他牽着葉子熙下來,身形筆直的甚至連頭都沒低一下。
“子熙,我們去叫媽咪回家了。”
到一樓時,容寒聲向葉子熙低聲說道。
“哦好,我去叫媽咪。”
葉子熙答應着,掙脫了容寒聲的手就跑到了廚房那邊叫葉朵朵。
容寒聲跟在葉子熙後面,始終沒看沙發那邊。一看到葉朵朵從廚房出來,他便迎了上去,依舊沒理會容耀和許凌晗。
一家三口從大宅出來,路上當着葉子熙的面容寒聲和葉朵朵也沒說什麼。
葉朵朵是上車就犯困的主,加上沒人說話,沒走一會她就靠在車窗邊昏昏欲睡了。
也是湊巧,今天回家的主路有點堵車所以伊森駕車在主路上行了一段就在岔路上拐到另一條路上去了。
葉朵朵起先沒有留意這路線,渾渾噩噩的歪在車門上,直到眼前景物突然變得很熟悉,她才猛地驚回了神。
“伊森,等一下,拐進前面那個小區了。”
前面就是柳倩家,碰巧走到這裡了,她就想進去看看。
聽見她的吩咐,伊森回頭看了看容寒聲。容寒聲擡眸透過車窗遠遠的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車開進小區。葉朵朵正準備下車的時候被容寒聲拽住了胳膊。
“你確定你要現在去見她?”
“沒有。”
葉朵朵皺了皺眉,“我只是去她家門口看一看。看能不能偷偷的看到她。你放心了,我不會那麼冒失。”
“你還不冒失嗎?”容寒聲無奈道:“這裡是公寓樓,門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關着,你這麼跑上去能瞧到什麼?”
“……”葉朵朵被他當頭澆了一盆冷水,瞬間就有些怪他煞風景,“我知道,我就是碰碰運氣,萬一見着了呢。”
“萬一你們再當面你還能再把她好不容易治療的差不多的病給激發的更嚴重一點,那就更好了。”
容寒略帶譏諷的提醒她一句。葉朵朵那眉頭連的更緊了。
見她不再鬧着非要下車,容寒聲又緩了緩語氣,“好了。回家吧。那根木頭不是說了嗎?這種事急不得,病沒好的時候去再受刺激很可能讓之前的努力前功盡棄。朵朵,沉住氣。再等等。”
“木頭?”
葉朵朵似乎沒聽到他的勸說,眉心一皺,盯着他。
沒等她發話,容寒聲也是一皺眉,“算了,算了,不提他。回家吧,不早了。”
他的言語間帶着毫不掩飾的煩躁情緒。葉朵朵撇撇嘴,也沒再提袁木的事。
他們的車緩緩滑出小區時候,另一輛黑色轎車也從小區側門緩緩的駛了進來。
車停下時候,前面副駕駛上的人才回頭對後座的人道:
“先生,到了,您要上去嗎?”
一路都靠在後座的莫西楊緩緩張開眼睛,側身透過車窗朝着單元門口看了過去。
很長時間裡,他都沒有說話。
副駕駛上的沐楓看着他,見他神色晦暗如夜,沐楓也是不敢多問。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莫西楊才緩緩收回目光,回直身體重新靠在後座上。
“不了。走吧。”
他低低的命令,語氣中帶着沐楓從未從他口中聽到過的寂寥情緒。
聞言,沐楓立即吩咐司機開車。車頭掉轉重新滑出小區的時候,沐楓才又回過頭,寬慰道:
“醫院那邊說了,柳小姐這個治療療程還有個把月的時間。這個療程結束,她的情況就會好轉許多。先生不必着急。”
莫西楊本來已經又閉上了眼睛,聽他這麼一說,才緩緩挑起眼簾看過去。
他的目光深邃,彷彿包容了萬千情緒的深潭。
但是,嘴上他卻半個字都沒有多說柳倩的事情,而是沉默了幾秒鐘之後突然道:“聯繫容耀。我要見他。”
“現在?”
沐楓看看外面黑沉的夜色,猶豫了一下道:“您剛下飛機,要不要先休息一下等明天。”
“不用了。我在這裡沒有幾天時間。現在就聯繫他。”
F國那邊的事情還沒完,他是擠着點時間回來一趟的。
找容耀當然是他此行的重要目的。
但卻不是唯一的。
下達完命令,莫西楊的臉又轉向了車窗外。
六樓的燈還亮着,那對母女應該都沒睡。
燈影遙遙,莫西楊看了一會,突然勾脣自嘲的笑了笑。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就這麼奇怪。
論起容貌性情,他身邊比柳倩好的女人一抓一大把。甚至,就連柳倩的姐姐,那個含恨而終的女人,各種條件也好過柳倩。
但是偏偏,她們都沒在他心上留下任何的痕跡。
偏偏是她……她那隻丟在他頭上,把他頭砸破流血的杯子似乎從一開始就不是砸在他的頭上,而是砸在他的心裡。
那一下太有震撼力,即便現在想起來,他還是覺得額頭上某處麻嗖嗖的,說不清是疼還是什麼別的感覺,總之是有感覺的。
而且那感覺經久不散,讓他隨隨便便的一走神,腦子裡就能清晰的幻化成某個女人的樣子。
對誰有感覺對他來說當然算不得壞事。
只不過,這一次,他有感覺的女人視他爲敵,再想親近,恐怕……